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诡案实录》作者:延北老九 简介: 你能想象把杀人当作艺术、当作乐子来对待的恐怖吗?本书作者笔下那些沾满鲜血的罪恶,绝没有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你能想象一个残忍变态的刽子手就藏在你身边的可怕吗?不要问原因,或许在午夜睁眼时,就有一个人用锤子砸向你的脑袋;不要求解释,或许转过一个胡同,就有一个黑影用钢绳死死勒住你的脖子,或用硫酸灌入你的喉咙……   第01章 怪异十字架   我23岁从警校毕业加入重案中队二探组,做了5年的刑警工作。后来因为腰伤而不得不转做文职工作,现在已结婚生子,享受快乐的人生。但我想说的是,这5年改变了我的人生观,也颠覆了我的一些传统认知。   刑警,尤其在重案中队,绝不像电视里演的那么风光;沾满鲜血的罪恶,也绝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你们能想象到一个人把杀人当作艺术、当作乐子来对待的恐怖吗?能想象到一个逃脱法网的刽子手就活在你身边,还跟你做朋友的可怕吗?不要问原因,或许在午夜睁眼时,就有一个人用锤子砸向你的脑袋;不要求解释,或许转过一个胡同,就有一个黑影用钢绳死死勒住你的脖子。   我说的这8桩离奇凶案,不是我遇到的最血腥的,但罪犯的狡猾、手段的残忍、处理尸体的怪癖以及整个案件的诡异,绝对能跟中国“刑侦一号”案媲美,每一个案件背后牵扯出来的故事,都能震撼你的心灵。我按照时间顺序,把这8桩凶案用故事的形式讲出来,或许我写得很慢,但能让大家了解到真正的重案刑警,了解那些杀人“专家”的准则,这就够了。   先从第一个重案说起吧,我把它命名为“午夜十字架”。发生的时间是在我刚进警局的第二个月。   凌晨1点,我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这个时间段正是一般人睡得最沉的时候,被硬生生地吵醒,任谁多少都会有些抱怨。但我没有,睁开眼后迅速地拿起电话,看来电显示。电话是刘头儿打来的,我知道一定是有事发生。接了电话,刘头儿并没多说,只强调一句:“10分钟后在你小区门口等我。”   10分钟!短短的10分钟,要出门的话连洗脸刷牙都紧巴巴的,尤其现在外面还下着暴雨,我望着窗外骂了句“操蛋”后,就急三火四地穿起衣服来。叠得整整齐齐的警服就放在我的枕边,为了抢那可怜的几秒钟,我最后连袜子都没穿,直接踩了一双皮鞋,拿了一把伞就急匆匆地出了门。   我是租的房子,而这小区环境也不咋地,连个路灯都没有,还是土路,被暴雨一冲刷异常泥泞。我也不知道自己踩到水沟里多少回,反正鞋里都被泥水灌满了,那种鞋帮贴着皮肤的感觉,多少有些恶心,甚至刺激得我有些发痒。赶得很巧,我刚奔到小区门口,就看见远处出现一个车。车速很快,开着远光灯,一束强光照过来,我忍不住抬手遮挡,但心里也明白,这大半夜的,能开这么快的车,也只有刘头儿了。   车子只稍微停顿一下,等我上车后又飞一般地向远处驶去。   刘头儿全名叫刘千手,在警局还有个外号叫“邋遢探长”。如果有人问我他为什么叫千手,我回答不上来,但问我他为啥叫邋遢,我绝对会迅速说出原因。他头发乱蓬蓬跟个鸟窝似的,胡子也不刮,总爱眯个小眼跟没睡醒一样,身上不管穿衬衫还是警服,永远皱巴巴的。   上车后刘头儿跟我说了事情大概,警局刚接到报案,有个民宅发生命案,其实这种事对刚参加工作的我来说不一定要去,而且我来警局时定的岗位也是文员,却不知道怎么搞的,借调到了重案组。刘头儿的意思,今晚带着我算是给我一个锻炼的机会,还反复嘱咐让我给他长脸,千万别在现场吐了。   雨夜本来不好开车,不过这难不倒刘千手,20分钟后我们就赶到了。看着现场停的其他车辆,我知道法医已早一步赶了过来。刘千手招呼我往楼道里走,这次命案发生在6楼。没想到楼道里也挺热闹,一个民警和一个胖爷们儿堵在过道上。这胖爷们儿别看长得壮,哭得却跟泪人似的,鼻涕都流到下巴上了,拿着纸巾不停地擦拭着。   我能理解他的心情,也猜测楼上死的那位弄不好是他的妻子。本来做笔录轮不到我和刘千手,民警就能搞定,可刘千手却突然停了下来,支个耳朵专心听着胖爷们儿的话。刘千手是我老大,他不走我也不能催促,只好也旁听着。   胖爷们儿情绪激动,说话有些语无伦次,一会儿鬼啊神啊,一会儿又是他爱人怎么惨怎么惨的。我拧着眉头理解老半天,才算把他的意思弄明白。这爷们儿是个倒班工人,他下夜班回家一开门,发现妻子在家里自杀了,而且按他的意思,妻子肯定是被鬼上身了。她前阵跟一帮朋友去河南焦作封门村游玩,回来后就变得古里古怪,要么自言自语,要么就在夜里嘻嘻傻笑。   不得不说,我听完觉得瘆得慌,心里也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我本是无神论者,但被他这么一描述,不由得暗暗嘀咕起来。刘千手没发表任何看法,一直盯着胖爷们儿的眼睛,最后带着我一声不响地上楼。   我忍不住,趁着爬楼梯的时间问了句:“刘头儿,这事你怎么看?”刘千手外表邋遢,笑声也有特点,他咯咯笑了几下,盯着我回答道:“李峰,你信这骚爷们儿的话吗?看他穿那大花裤衩子,就知道多不正经,咱们先看看死者再说。”   我们来到6楼时,有一个民宅的门前已经拉上警戒线,还有一个民警站岗。刘千手跟这个民警熟,打了声招呼先一低头钻了进去。我本想跟他学,可凑近了看着屋子里的环境,一时间又停在警戒线外。真不知道怎么搞的,屋里黑咕隆咚连点儿光都没有,给人一种异常阴森的感觉,我一直没忘胖爷们儿的话,被眼前这种黑一刺激,心里怦怦乱跳。不能说我软蛋,我上警校那会儿也看过尸体,但它就在福尔马林里静静地泡着,一点儿都没有现在这种恐怖的氛围。   看我不进去,刘千手“喂”了一声,然后摆手催促。我害怕归害怕,但也不想被他看扁了,一咬牙迈了进去。在刚进屋的一刹那,有一个手电筒对我照了照,光源来自客厅。我顺着光看清了拿手电筒的是小莺。   小莺是警局内的一号法医,别看是个姑娘,但在法医方面特别精通,有个外号叫“眼镜莺”。这外号跟她的打扮有关,按现在流行的话来说,她整个就一可爱萝莉,还戴着一副大眼镜,文文静静的感觉,要不说出她法医的身份,陌生人保准以为她是个在校大学生。小莺故意拿手电筒晃我,说了一句:“这里停电,李峰,一会儿别被吓到,上次大玲子姐看尸体,当场吐了不说,还差点昏在尸体旁呢。”   我知道她开我玩笑,心说我有那么废物吗?我没跟她说啥,随刘千手来到卧室。刘千手是个老探长,他倒真习惯这种场合,可我刚来,立刻被里面飘出的腥气恶心住了。   这腥味儿跟水产市场的还不太一样,稍微有点甜甜的感觉,不用猜就知道,这味道来自刚流出来的鲜血。此刻我突然觉得小莺的话有点儿道理,也多少理解大玲子了,她能晕倒绝对有充分的理由。我不隐藏自己的感觉,趁着这环境紧闭一下双眼,龇牙咧嘴地想发泄一番。   我自认这举动不会被人看到,甚至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可等我睁开眼时,刘千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脸凑了过来,用他那绿豆眼盯着我问:“干吗呢?”我被他吓到了,还好忍住没叫。我也会找理由,急忙顺势使劲儿搓了搓脸说:“这不刚醒睡嘛,脸皮子紧。”   刘千手当然不信我的话,他还坏笑起来拉着我强行进屋。这屋子也有个打手电筒的民警,刘千手把手电筒要过来,对着床上的那个女尸照上了。他按从头到脚的顺序照了个遍,我顺着光源瞧个仔细。说心里话,这女尸有点儿怪,她脑门上被画了个十字架,脖子上有个小孩嘴那么大的伤口,流出的血把半张床都浸红了。   我看得腿肚子有点儿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纯属某种条件反射。刘千手又把手电筒对准女尸的裤裆,指着问:“这里你懂吧?”我脑袋一片空白,一时没反应过来,在心里还合计呢,这女人死就死呗,怎么死前还尿一通呢?但我缓神也快,一下记起那个说法来,死后尿失禁。其实这是一种正常现象,人死后肌肉都会松弛,尤其女性,死后肌肉很快松弛,而尸僵却来得很慢,导致女性死后小便失禁的概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刘千手又把手电筒上移,对着女尸的脖颈照起来。这期间小莺从客厅走进来,站在我们旁边。刘千手让我凑过来看,指着女尸脖颈说:“脖子上刀口角度略微向下,很明显刀是从下斜向上切入的,切口处很整齐,跟死者右手握的刀具很吻合。”我特别用心地听着,还赞同地点点头。刘千手又说:“咱们再细看整个伤口,左面的刀伤深,到右边后刀伤反倒要浅一些,这说明死者是自杀,因为自刎时会有一种剧痛感,让她在条件反射下会收手。小莺你也说说看法。”   小莺应了一声:“这里应该是第一案发现场,从血迹凝固的程度来看,死亡时间不超过两个小时,脖颈下方全是被动血迹,在床单上还有一些中速撞击血迹,这应该来自死者的颈动脉喷射,按血滴的长宽比及尾巴的大小能判断出,血滴喷溅方向来自于颈动脉。我还在整个屋子瞧了瞧,并没打斗痕迹,也没有可疑足迹。按上面这些推断,死者是自杀无疑。”   我觉得有刘千手和小莺的双重推断,这起命案已经板上钉钉了。可刘千手却出乎意料地摇起头来,还向死者脑门凑了凑,指着十字架问:“如果是自杀,那这个伤口怎么解释?”   小莺咬着嘴唇,很明显也被难住了,但她想了想又有了一个看法:“会不会是死者的一种信仰呢?希望死后能超度亡魂极乐升天?”   刘千手仍摇头:“如果真是跟十字架有关的信仰,那她双手或是整个身体也该配合一下,要么双手做十字,要么身体摆成十字架样才对吧?”   这么一来,气氛沉默下来。我是一直没接话,心里却有一个想法,如果真是恶鬼上身,这一切是不是就能解释通了?   刘千手带着我又在命案现场转了转,不过并没有其他发现,也真跟小莺说的一样,这现场实在太“干净”了。刘千手打个哈欠,显得对这里失去了兴趣,招呼我提前离开这里。我看看表,快凌晨3点了。   下楼时,那个胖爷们儿和民警还在,看我们要走,民警打了个招呼,还跟刘千手交流了下意见。我本不想说话,想先到车上等刘头儿,可那胖爷们儿也不知道发什么骚,趁我从他身边经过时,突然哭着抱住我,还说让我一定要好好查,把他媳妇的死给调查明白。   我被一个爷们儿这么抱着浑身不自在,打心里还合计,我们三个警察,他怎么就突然选中我了?看我新来的好欺负是不?看在他是受害者家属的分上,我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一边安慰一边挣扎出来。   刘千手对这骚老爷们儿印象本来就不好,被这么一弄,他不再多聊,打了声招呼带我立刻离开。上车后他问我是不是回去再睡一会儿,我一合计,还能补个回笼觉,就点头同意了,但在回去的路上我没怎么说话。   这是第一次来到命案现场,我心里受到的冲击着实不小。那女尸脑门的十字架像个烙印一样深深印在我的脑海中,还有那满屋子发腥的血气,让我到现在都觉得肺部麻酥酥的。刘千手专心开车,我趁空把手机拿出来,想借着看新闻缓缓心情。我有个习惯,qq全天挂着,在我解锁后发现有人给我留言。我记得很清楚,之前并没人跟我说话,我心里好奇,不知道哪个夜猫子晚上睡不着,找我聊天解闷来着。   我打开消息,这不是我好友,而是群里一个成员发来的临时会话。我工作之余有个兴趣,喜欢旅游,也加了当地的一个驴友群。陌生人留言并没什么特别之处,就三个字:嘿嘿嘿。但他的头像把我吓住了,是一个滴血的十字架。我特别敏感,看着十字架头像,“嘿嘿嘿”三个字就跟电流似的深深钻到我心窝里去。我条件反射地站起来,只是忘了自己坐在车里,刚起身就咚的一声磕到了头。   刘千手没想到我有这个变化,猛地急刹车,冷冷地看着我问一句:“咋了你?”我思绪很乱,想了一小会儿,觉得还是先不把qq这事告诉他,或者只是一个巧合呢。我摇摇头说自己还没从命案现场适应过来。刘头儿笑了,这绝对是一种赤裸裸的嘲笑,他并没多说,又一踩油门继续往回赶。   我觉得自己被这神秘留言一闹反倒精神了,回去不一定能睡着,就跟刘千手说:“头儿,不用送我回家,我想直接去警局等着上班。”他点头说好,而且回到警局后他也没走,找了一些资料熬夜看起来。我没他那么大精力,找了间会议室,拼两把椅子躺了下来。   我拿着手机盯着十字架头像看,还主动回复一句:“你好。”可半天过去,那十字架也没反应,估计下线了。现在技术中队还没上班,就算陌生人现在回复我了,也不能调查qq来源,我一合计还是等白天继续试探妥当些,真有疑点,还能通过qq把凶手逮出来。我把对话框关了,又随意看了看新闻。渐渐地我有了倦意,也慢慢合上了眼睛。   我在警局睡过不止一次,更不是睡硬板凳的雏儿,可今晚邪门。在我半睡不醒时,觉得这屋子里的空气有股要凝固起来的意思,还一点点往下落,让我心口有极大的压抑感,就好像有个无形的东西跳到我身上压我一样。我也不知道身子怎么了,想动不能动,还感觉好像有一个人站在我旁边,他不说话,只是偶尔走一走,伴随着出现一种古里古怪的嗒嗒声,这让我想起鸡爪子在水泥地上走路的场景。我拼命握紧拳头,试图让自己清醒,可身子不听指令,我一直挣扎着,直到突然间猛地睁开眼睛。   我急忙坐起来大口喘着粗气,四下打量着,并没有人,整个会议室里空荡荡的。我摸摸脑门发现自己有些低烧,又看看表,早上7点多了,会议室外面也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我急忙爬起来找到牙缸牙刷去洗手间洗漱。这是重案刑警的一大特点,洗漱用品和衣物都在警局备一套,真遇到大案子,很可能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回家。   我和刘千手都属于重案中队二探组。二探组一共四人,刘千手是探长,另外两人是王根生和大玲子,大玲子就是那个头回看到尸体就吐了的女警。我们三人在一起办公,刘千手有他专门的办公室。我吃完早餐回来后发现王根生和大玲子也都来了。刘千手在8点准时来到我们这里,喊了一声:“全体去会议室开会!”我能猜出来开会的内容,一定跟昨晚的命案有关,王根生和大玲子不知道这事,显得一头雾水。   一个偌大的会议室只有我们四个人,显得有些空旷,但也有好处,就是不拥挤,我们各自找舒服的地方坐了下来。刘千手先跟我们仨说了昨晚的大概情况,尤其说到我也去了现场时,王根生和大玲子都投来一丝同情的目光。接下来他把投影机打开,播了一个画面:“这是昨晚的那具女尸,大家看一看。”   我正喝着咖啡,顺便抬头看了一眼,当我看清画面时,噗的一下把嘴里的咖啡全都喷了出来。王根生和大玲子全都古怪地盯着我看,我没管什么失态不失态的。其实不怪我有这反应,画面上的女尸微微咧嘴诡笑着,尤其她那稍有浑浊的眼神也正死死盯着我们看。我可记得清清楚楚,昨晚去现场那女尸压根儿就没笑。   我一边抹着嘴角的咖啡一边指着画面问:“头儿,你是不是拿错片子了?这是昨晚那个死人吗?”刘千手也盯着画面:“我倒希望我拿错片子了,但一点儿没错,这就是昨晚咱们看的那个女尸,很古怪是不?在咱俩离开现场不久,她嘴巴就咧开了,法医那边连夜验尸查找原因,到最后的结论却是,这只能算是一种死后的神经反射。”   我虽然不是学医的,但这方面知识也懂一些,我打心里不信这个结论,人死后还能笑?邪门了。我瞧了瞧王根生和大玲子,想知道他俩啥看法。这两人都眉头紧锁,谁也没说话。刘千手又播了下一个画面,这是女尸后脖颈的一个特写,昨晚女尸倒在血水里,为了不破坏现场,我和刘千手也没查看那地方。片子中的后脖颈,竟有一个指甲盖大的区域结痂了。   刘千手抱着胳膊,显出一副琢磨的样子,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在反问我们:“这个结痂的地方挺特殊,我觉得有疑点,但又想不明白疑点是什么。”大玲子忍不住问一句:“头儿,法医那边报告怎么说?”刘千手拿起一个本夹子,翻开上面的笔记读起来:“法医报告称,从命案现场来看,并没任何疑点,女尸脑门的十字架只能算是她本人的一个怪癖,死前自己割的,至于结痂和诡笑嘛,也都有‘合理’的解释。”   我们都琢磨这话的意思。他叹了口气,又说:“今天早上我和一探组的余探长一起聊过这事,他的看法是,这就是一起自杀案,我们可以结案。”我们三个听完不由得互相看了看,大玲子继续当发言人:“头儿,那咱们就结案呗。”砰的一声,刘千手把本夹子狠狠地摔在桌子上,能看得出来,他脸上有些怒气。“不行。”他提高嗓门吼道,“这案子要是结了,我憋屈。”   “头儿,结案率。”大玲子再次提醒一句。要是一般人听大玲子这么说,肯定不懂这话的意思,但我明白。上面有指示,要求各地破案率要高,像一般案子,破案率要达到百分之九十,命案侦破率要求百分之百。这起命案,如果再拖延下去调查,很可能被上面怪罪,刘千手也会挨骂,大玲子建议这一嘴倒不是没道理。   可刘千手听完整个人火更大了,也亏得会议室里都是我们二探组的人,他指着窗外骂起来:“那个余兆轩是个什么东西,他带领的一探组破案率是高,但破案水平高吗?要我说很多都他妈是冤案。他们是挺风光,嘉奖也不少。可咱们二探组我宁可不要嘉奖,不要破案率,只求没有冤案就行。”   大玲子被说得脸色不怎么好看,我和王根生一看气氛不对,也都低下了头。我打心里支持刘千手,虽说这么一来,我每月拿的绩效会少很多,但引用一句话,只求问心无愧吧。刘千手也明白大玲子是好心,并没怪罪什么,他消消气以后跟我们说起后续计划来:“这个案件先放着,大家有时间多去调查,记住我的话,不管疑点多怪多矛盾,真相只有一个,我们要做的,就是务必还这女尸一个清白。好了,散会。”   算起来,这会开得前后不到一刻钟,可一大早被探长耍了一通脾气,我们仨出来后,心里都有些堵得慌。我们每个人手里都压着几个案子,回到办公室并没有继续讨论这个自杀女尸案,反倒先着手把一些急活处理完。   我手头压着两个案子,一个是赌博争斗杀人的,一个是入室抢劫行凶的,这两起案件证据确凿,只等我写份报告就能移交检察院。我打算先着手这两份报告,就刷刷地写起来,这期间大玲子频繁出去三次,尤其最后一次,快半个小时了人都没回来。我知道她干吗去了,一定又跟男友吵架了。   大玲子那点儿事,全警局都知道,她以前不是重案中队的,是从扫黄组调过来的,出了名的警花,但性格却极其爷们儿。上次为了破一桩大案,她还下了血本卧底当陪客小姐,跟黑道大哥睡过,最后多亏她收集到的证据才将这些臭鱼一网搂,可她男友却嫌她身子脏,天天嚷着要分手。   我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分析,其实没有谁对谁错,大玲子为组织、为社会安定失身,跟那些不正经的妞儿不一样,应该给予理解;可她男友嫌大玲子的身子被别人碰过,这同样说不出什么来。我想着想着无奈地叹了口气,还顺手向兜儿里摸了一把,我记得清清楚楚,自己兜儿里本来什么都没放,但这一摸之下竟拎了一小段绳子出来。   我看着绳子都愣了,它就是很一般的麻绳,但黑黝黝的,感觉上面沾了不少污泥,凑过去一闻,还有一股恶臭味。我琢磨了一下这玩意儿到底是哪来的,但想了半天只觉得胖爷们儿的嫌疑最大,他昨天晚上抱了我一下,一定是趁那时候把这脏绳子放进来的。   我挺干净一个人,被这脏绳子一弄直恶心,正巧王根生要出去,我撕了一张纸把绳子包好,让他替我丢掉。王根生前脚刚走,大玲子后脚就回来了,我看她眼皮子有点儿肿,心说一定是躲在哪个犄角旮旯刚哭完。   大玲子倔脾气不小,盯着我说了一句没事,又默默坐在座位上发呆。可她哪能没事,突然间这臭娘们儿狠狠拍了一下桌子。真够响的,好像有个孩子在屋里放个鞭炮一样。我没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整个心吓得一揪。看大玲子也不解释,我琢磨她还得拍桌子。我也不是她男朋友,更没啥借口去安慰她。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喊了一句“哎哟肚子疼”,借机开溜。   去厕所时一个人都没有,我点了根儿烟,寻思给大玲子缓个十分八分的自己再回去。这期间我又琢磨起女尸案来,尤其那三个疑点:十字架、诡笑和结痂,我觉得只要这其中任何一个疑点能想明白,那整个案件就能告破。   人琢磨事儿时总爱忘我,我一点儿意识都没有地想继续吸第二支烟,但就在我要打火时,厕所里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笑声:“嘻嘻嘻……”凭声音断定,这该是个孩童,我心说这是警局又不是幼儿园,怎么能有孩子声呢?尤其这厕所里也没人。我拿出一副怀疑的样子回头看,小便池首先被排除,至于那四个封闭的蹲位,一时间看不到什么状况。   我一边摸向后腰摁着胶皮棍,一边从外到里挨个蹲位检查。说实话,每当我推开小门时,心里都有些紧张,总觉得自己会看到一个奇形怪状的鬼孩子。可直到我推开最后一个蹲位的小门,也没发现什么。我一时间挺诧异,合计着难不成自己刚才产生幻听了?这听着可吓人,我没遗传病史,以前更没精神病的经历,这么年纪轻轻的要是得上这种病,未来必定一片黑暗。   我被自己吓住了,还闭着眼睛嘀咕起来,说自己一定是发低烧弄得,不是精神病。我反复念叨好几遍,突然间有一股小凉风吹到我后脖颈上。整个厕所窗户都没开,不可能有风。直觉告诉自己,我身后站个人。从接触女尸案开始,我心里无神论的观点一次次受到冲击,虽然难以想象身后到底有什么东西,会不会是刚才嘻嘻笑的鬼孩子,但自己这么干站着也不是办法。我豁出去了,吆喝一声,转身就要抽出警棍。可映入我眼帘的却是一个鸟窝脑袋,这不是刘千手还会是谁?   他一点儿没被吓到,瞪个眼珠子盯着我脖子看着。   我大松了一口气,还问了一句:“我说刘头儿,你走路咋不弄个声儿出来?”刘千手回我一句:“我进来时就喊你了,你一动不动的。喂……你现在别动啊,让我看看你后脖颈。”   他一说后脖颈我就想到了结痂,我知道他一定想借这个机会研究些东西,可问题是他拿我研究,我有点儿不乐意。但刘千手就是坚持,我不得不转过去让他看了一会儿,直到啧啧几声后,他跟我强调:“放下手头的工作,跟我出去一趟。”   我猜他一定有想法了,这学习的机会不能错过,我急忙一口应下来。我俩开一辆警车又去了现场,现在这里很冷清,别说人了,老鼠都没一只。尤其刚进屋,别看大白天的阳光挺足,但还让我有种压抑感。   刘千手轻轻把门关上,原地蹲了下去,眯着他那小眼睛,四处划拉起来。我侧个脑袋瞧着他,真不知道这爷们儿在看啥。我好奇地问了一句:“刘头儿,你干吗呢?”刘千手被这么打断很不耐烦,挥了挥手说:“一边玩儿去,别打扰我思考。”   我算碰了冷板凳,不过有他这话我也真不客气,随便找个角落搬了把椅子坐着。当然了,我也不是闲着没事,依然远距离观察他。我发现刘千手好怪,一会儿咧嘴乐上一乐,一会儿又愁眉苦脸撅鼻子,甚至偶尔脸上还露出一丝凶光来。也就是了解他的为人吧,不然我早就凑过去打他一棒子,再带他迅速去精神病医院。   他一直反复做这些表情,最终把我弄烦了。我打了个哈欠,窝在椅子上准备睡会儿。就在我迷迷糊糊的时候,屋子里突然传来嗒嗒嗒的声音,跟我昨晚睡觉后听到的那个一样,像鸡爪子在水泥地上走。我这次睁眼快,还立刻四下看着。刘头儿不在原来的位置上,这一下我慌了,不知道这么一个大活人去哪儿了。   这里是凶案现场,尤其那女尸死时还很诡异,我真不敢保证会不会出什么邪门、灵异的状况。我急了,使劲儿喊了一嗓子:“刘头儿。”本来我就是担心刘千手的安危,没想到刚喊完,刘千手就气冲冲地从卧室走出来,指着我说:“李峰,我警告你,你不能消停点儿吗?”   我可不理他的什么警告,又问:“刚才你听到嗒嗒嗒的怪声了吗?”刘千手皱着眉看我:“什么嗒嗒嗒?就听你在这鬼哭狼嚎了。”我心里咯噔一下,能看出来刘千手不像在开玩笑,难不成我精神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刘千手一转身又回了卧室,我是真怕自己在大厅待着了,一起跟了过去。他正蹲在床边,那一床的血迹虽然已经干了,但仍能让我感觉到昨晚那一幕。他连比带画嘀咕老半天,最后长叹了一口气,还对我摆手要烟。我点了两根,递给他一根,自己抽了一根,借这机会,我俩聊了起来。   刘千手问我:“李峰,你知道什么是聪明的凶犯吗?”我没料到他会问这个,我随便想了一个答案,可没敢说出来,心说看一个人聪明不聪明,找套题测测iq不就结了?刘千手看我没回话又往下说,他指着现场:“聪明的凶犯,在他每次作案前,都会把可能出现的问题想好几遍,包括作案方法、行走路线、允许的最长时间,以及在作案中遇到哪些意外、怎么处理等。这样的凶犯很可怕,他们的反侦破能力特别强。”   我琢磨他这话,一下懂了他之前怪异的目的:“刘头儿,你刚才是把自己当成罪犯了?用换位思考的方式琢磨昨晚的经过?”   “没错,要想了解这种人,最有效的法子就是把自己当成他们。”随后他脸上又浮现出一丝愁苦的表情:“我前前后后想了好多种可能,但又依次被排除掉了,到现在也没搞懂,凶手是怎么进来杀人的。”   我看他那纠结样能感受到他现在的内心有多么糟糕。刘千手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说了声“对了”,又把手机拿出来,翻开一张照片给我看。我彻底服了他,一般人手机里都存些美女、风景图片啥的,甚至再狠点儿,存点儿小电影也行,可他这照片,竟然是女尸的脑门,就是画有十字架的地方。   这下好了,被照片一显,整个一特写,尤其十字架附近往外翻的肉皮,让我那股反胃劲儿又来了。看我有种要捂鼻子的冲动,刘千手提醒一句:“李峰,严肃点儿,快跟我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我心说我现在还不严肃?再绷脸的话脸皮都快绷裂了。我压着性子凑近瞧瞧,可这就是一个十字架,再没其他什么了。我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刘千手用手点了一处地方,再次问我:“这里,没有异常吗?”   第02章 祸端   我顺着刘千手指的地方看了看,也怪我为了表现自己,没看明白呢就装作瞧出什么的样子“嗯”了一声。刘千手面露喜色,催促着问:“说说,这里怎么了?”我压根儿没看出异常,哪能有什么说法,最后纯属应付地回答:“这里啊,很古怪,是个十字花的伤口。”   刘千手本来挺欣慰的表情为之一顿,要不是我抽身抽得快,他那巴掌就扇过来了。不过被我这么一闹,他也发现我是真看不出什么,索性直说:“你看这十字架,它竖着那一刀向左偏了一些,角度在10°左右。”   我看出来了,确实有些偏,但我总觉得这不是理由,死者生前是躺在床上自杀,她不可能照镜子,根本看不到自己的脑门,拿刀割十字伤口时,就算角度上有一些偏差,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我没好意思往深说,更不想那么直接地打击刘头儿的积极性,只在旁边赔笑地呵呵几声。   刘千手很聪明,明白我的意思,等收起手机后又讲了另外一件事:“今儿早晨区派出所抓了一个强奸犯,那小子手臂上刻着一个十字架,同样竖着的那棍向左偏了一些,你觉得这会是巧合吗?”   说实话,我心里小小震惊了一下,我见过不少文身的人,但都是龙虎或者字花之类的,还没见过谁文十字架呢,而且还把十字架文偏了。到底是巧合还是有关联?真不好说。   我立刻提议:“刘头儿,既然在现场发现不了线索,咱们去区派出所看看,或许能有些发现。”刘千手也是这个意思,先下楼了。我跟在他后面时,偷偷把手机拿出来,看看那陌生人的头像。他的十字架很正,并没任何偏斜的架势,这让我心里有些失落。   这回由我来开车,刘千手忙了一个通宵,身体有些累,靠在副驾驶上呼呼睡起来。可他睡得并不死,在途中还突然醒来叫我停车,从一个超市里买了一包小孩子才吃的动物饼干。   我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做,他解释说他没吃早饭,饿了,随后就在车里吃起来。我才不信这话呢,心说街边有卖煎饼果子的,超市也有面包牛奶,这些东西他不买,非得买个饼干噎着吃?但我没多问,也就当个怪事记在心里了。   用了一个多钟头我们才赶到地方,正巧有两个民警在外面抽烟,看车牌把我们认了出来。有个民警特别会来事,大步走过来打招呼:“刘探长?你怎么来了?”   刘千手没急着回话,下车后一直用手指抠着牙,还不时吮几下,合着他吃饼干吃得牙床上全是。我发现这年头真是恶心死人不偿命,尤其刘千手这举动让我都觉得丢人。我心说咱俩好歹是市局的,下区后也得给人留个好印象才行吧?那俩民警都了解刘千手的性格与邋遢,赔着笑在一旁等待。   刘千手抠完牙,直奔话题地问了句:“听说你们这儿抓了个强奸犯?我有事儿问他。”俩民警听完脸立刻沉下来,我看得心里拧了一下,心说不会是犯人逃了吧?“怎么?”刘千手也察觉到不对劲儿,追问起来。   有个民警故意往刘千手身旁凑了凑,压低声音说:“探长,这事儿你不知道,那个嫌疑犯老爹是开公司的,家里有点儿钱,这不正跟女方谈着呢吗。要是女方能同意撤销控诉,就构不成强奸了。”他说完还特意对刘千手使个眼色。   我算搞明白了,合着强奸犯是个富二代,犯事儿了就把老爹搬出来,试图花钱消灾,而且往深了说,不仅这俩民警,估计派出所的人都拿到好处了吧。   刘千手沉默一会儿突然咯咯笑了。我觉得,刘头儿这副笑很猥琐,但那俩民警不仅没见怪,反倒也大有深意地笑了起来。刘千手说:“这事我懂了,放心吧,我不是为强奸的事来的,就问点儿别的。”民警急忙应着,带路往所里走。   我事先能猜到,这强奸犯在这里肯定吃不了苦,毕竟钱使到位了,可没想到他在审讯室里还挺休闲,跟个大爷似的,甚至整个审讯室的监控也都关了。   这是个黄毛小青年,留了个当下很流行的鸡冠头,穿着小马甲,赤裸着胳膊,露出很明显的十字架文身。在我们进来时,他正把腿搭在桌子上,喝着茶水抽着烟。我看得来气,心说这就是强奸犯的待遇?妈了蛋的,别的不敢说,有这种“教训”他下次还得犯事儿。   小黄毛看我和刘千手出现后一脸惊讶,也有些收敛,把腿拿下来,嚷嚷一句:“你们谁呀?”俩民警就在我们身后,这时都挤到前面来,其中一个说:“这是市局重案组的刘探长,他有点儿事儿想问你。”其实民警说话时,一点儿严肃的表情都没有,反倒像叔叔对侄子说话的语气。小黄毛被这么一点拨一下懂了。   我发现这小子绝对是蜜罐子里长大的,说话不走大脑,啥话都敢搬到台面上,他点点头:“原来是刘探长,放心吧,我记着这事儿呢,等以后我跟老爹说一声,肯定不忘你那份好处就是了。”   刘千手笑嘻嘻地应了下来,又跟民警打了声招呼:“你们先出去一下。”民警看刘千手都这态度了也挺放心,一声不吭地退出去。可我明白刘头儿的想法,在民警出去后,就急忙凑到门口,咔的一声把门反锁上了。   小黄毛还傻了吧唧地跟我们没事儿人一样瞎聊呢,他自己点了一支烟,还把烟盒抛到桌子上跟我们说:“来尝尝这个,‘冬虫夏草’,吸起来有点儿怪,但市面上都买不到真货的。”   我和刘千手都没碰这烟盒,反倒一同向小黄毛凑了过去,一左一右站在他身边。刘千手盯着他慢慢俯下身子。小黄毛还没领悟,反倒张罗着:“来来来,怎么不吸啊?甭跟兄弟客气。”刘千手微微摇头:“这里不让吸烟你不知道吗?”我发现刘头儿就是狠,他伸出两根手指,一下捏住小黄毛那支烟,嗤的一声把烟捏灭了。   小黄毛愣住了,做出一副看怪物的表情看着刘千手。刘千手也没了那嘻嘻哈哈的表情,突然吼了一句:“妈的,你小子行啊,仗着你爹有俩骚钱,就敢为所欲为?还在警局里这么嚣张?李峰,把他铐起来。”   我就等他这句话呢,还觉得这话说得真帅,我一把将手铐拽出来,一闪身来到小黄毛身后。我想把他铐在椅子上,但小黄毛耍滑,使劲儿扭着身子,还把双手故意往前探。我铐了几下都被他挣脱了。   这下我来气了,对着他脑袋使劲儿推了一把,喝道:“老实点儿,不然给你上警棍!”小黄毛蔫了,我也真没给他留面子,铐得死死的。我站在后面,刘千手一屁股坐在小黄毛对面的桌子上,还一抬脚踩在他双腿之间。小黄毛叉开腿坐着,刘千手这一脚的尺度把握得极好,要稍微再往下一点点,就能踩到他裤裆里那玩意儿。   刘千手问了句:“把你强奸的经过说一说,还有你胳膊上的文身有什么说法?”我听出来了,刘头儿是想两个案子一起来了,要把小黄毛的强奸罪也问出来。但小黄毛没笨到那份儿上,一听刘头儿的话,他支支吾吾起来。一定有人教过他什么,他突然倔强起来,哼了一声说:“我拒绝回答,等我律师来了再说。”刘千手脸色一下阴沉好多,盯着小黄毛又重复问了一遍。   这可是一个警告,如果小黄毛还拒绝回答,刘千手绝不会惯着他。可小黄毛就是不说,甚至还轻蔑地笑了一声,那意思是说,你们两个小警察能把我怎么地?我最烦这种人,而且我知道对付这种人,讲道理肯定不行。   我四下打量起来,想找书本之类的东西,只要把书本放在小黄毛身上,再用警棍打一通,肯定看不出伤。刘千手看出我的意图,使个眼色摇摇头,随后一掏兜儿,拿出一个手帕。   这手帕脏兮兮的,我怀疑是不是刘头儿用来擦鼻涕的。他也不解释,把手帕完完全全地捂在小黄毛的脸上。这么一弄小黄毛难受得直哼哼,而我却迷糊起来,不知道刘千手玩的哪一出。   刘千手对我说:“往上面弄茶水。”正巧还剩半杯茶,我拎起来对着手帕噗地全泼上去。小黄毛被水一沁,吓得一激灵。我问刘头儿:“然后怎么办?”我看刘头儿的眼神特别怪,甚至有种牙痒痒的架势,他说:“让你慢慢倒,不是让你泼。”我心说这能怪我吗?你刚才没说明白好不好?但手上我不耽误,拎着茶壶一点点浇着。   邪门的事儿来了,那小黄毛被这么一弄,发出噗噗的闷响,大有溺水的架势,而且他还使劲儿蹬腿,没多久竟尿了。他穿个白裤子,一尿之下裤裆全染黄了。我心里埋汰他一通,心说这兔崽子底下那根棒子除了会尿还会干什么?   刘千手一直叮嘱我不要停,不要同情这黄毛小子有什么反应。我也没停手的架势,可还没等我把茶水倒完,来事儿了,整个屋子的灯全一闪一闪起来。   审讯室是个封闭的环境,没有通向户外的窗户,冷不丁灯闪,整个屋子也陷入一种断断续续的黑暗之中。这感觉不怎么好,尤其灯管还嗤嗤乱响,这让我想起电视中介绍的灵异事件。我没时间找原因,只想着怎么能让自己安全,更别说继续折磨小黄毛了。刘千手带头喊一句“往墙角躲”之后,我俩立刻行动起来。   靠上墙我心里多少有些安心,还摸出警棍,冷冷地观察着四周。刘千手胆子比我大,但这次同样被吓住了,他是探长,平时配着枪,也把枪拿出来拉开保险。   那小黄毛孤零零地坐在屋子正中间,在电灯开始闪时,他整个人就跟一摊烂泥似的窝在椅子上,我估计他没那么容易被吓死,应该是晕了。我和刘千手硬挺着,这样持续十几秒钟,电灯又恢复正常,整个屋子完全亮起来。我稍微松了一口气,刘千手对我使眼色:“李峰,过去看看黄毛。”   我真想骂刘千手一句,心说这老东西太滑头了,合着他自己怕有危险,就把这艰巨的任务交给我。看我一时间犹豫,刘千手还特意拍了拍枪说:“放心,有我呢。”我可一点儿也不放心,寻思我过去后真冒出什么脏东西来,刘千手肯定开枪,我保准也得挨枪子。我暗中苦叹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但又无奈地壮着胆子往上凑。   那手帕上的茶水都饱和了,正一滴一滴往下淌,再加上小黄毛一动不动,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儿。我把手缓缓向手帕伸过去,不知道算不算是巧合,突然间小黄毛动了一下,把我吓了一跳。但我就有这种倔脾气,人都来了哪能就此缩回去,我吆喝一声,伸手把那手帕一把掀开。   小黄毛睁着眼睛,不过眼中一点儿人类的目光都看不到,更多的是野兽的感觉。他无神地望着我,咧嘴嘿嘿直笑。我被弄愣了,这种笑太熟悉了,就跟那女尸的笑法一模一样,而且小黄毛还晃起椅子,喉咙里古怪地呃呃直响。   刘千手举着枪往前靠,等凑到小黄毛身边后,他小心地伸手扒着小黄毛的眼皮瞧瞧。刘千手挺博学,也不知道他看出什么来,反正很肯定地下了一个结论:“这小子疯了。”   我有些接受不了这种现实,疯了!一点儿征兆都没有,他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疯了?当然较真地说,刚才灯管来回闪算是一种征兆,可我才不相信这跟一个人疯了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我和刘千手站在小黄毛旁边品了一会儿,发现他就是在那儿干笑撒疯,并没什么攻击性。刘千手不死心,又问了几个问题,小黄毛根本听不明白,更别说能理智地回答了。最后刘千手放弃了,气得砸了下桌子。我问他接下来怎么办。刘千手寻思一会儿说:“回市局吧。”   这小黄毛跟区派出所的关系不简单,我俩弄这么一出,尤其还在审案期间让他疯了,这多少会惹上麻烦。不过我不担心,出了事让刘千手顶着就是。我俩从审讯室走出去时,那俩民警就在外面等着,刘千手招手让他俩过来,又对我使个眼色,我会意,先出去在警车里等着。可当我走出警局时,发现外面来了一辆电力抢修车,三个工作人员正往电线杆子上爬,这让我想到一种可能,难不成刚才的灯闪跟电力抢修有关?   这么折腾了一上午,案情一点儿进展都没有,反倒更加扑朔迷离,我们回到市局后,副局长就把刘千手叫了过去,也不知道是问小黄毛的事还是问女尸案。   我回到办公室发现大玲子走了,王根生说她心情实在太差,请个假回家歇息几天。我心说这可是好事,不然大玲子在单位撒起泼来,我们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一下午我就忙活着手头其他的案子,时间过得也快,感觉没多久就下班了。   我们二探组在整个警局挺奇葩,一般下班后,没啥事的同事都聚餐喝点儿小酒,可不管他们怎么热闹,根本不跟二探组的人打招呼,也不邀请我们。其实这事谁都明白,我们之所以被冷落,全是沾了刘千手的光。依我看,除非他调离二探组,不然我们想跟市局的其他同事交朋友,那是太难了。   但我也有找乐子的办法,我和王根生年纪差不多,下班后我俩总会你请一顿我请一顿地聚一聚。按现在的话说,我俩都是屌丝,每个月就那点儿工资,穷得叮当响,我俩一起吃饭也甭摆排场,地摊儿、小餐馆是我们常去的地方。   今天我俩一合计,随便找了一个火锅店对付一口。点完下锅菜我们就开喝,别看没谁特意劝酒,但没一会儿都喝得一脸通红。这时候是下班的点儿,客人陆陆续续地进来。   有一个瘦爷们儿引起了我的注意,倒不是说他长得一脸凶相像嫌疑犯,而是他手背上好多地方都结痂了。我想起女尸后脖颈的怪异,联系着瘦爷们儿的特征,上来了好奇心。   王根生这时候都喝得不行了,趴在桌子上总想睡觉,我扒拉着他问了一句:“根子,你看看那瘦爷们儿,能想出来他手背上结痂咋回事吗?”王根生半睁着眼睛,愣愣地盯着瘦爷们儿看了好半天,最后竟来了一句:“撸的吧?”   我问他算白问,尤其这小子喝多了脑袋里怎么都这种想法呢?我没理他,又给法医小莺打了一个电话。接通后我说了这情况,小莺回我说:“有可能是扁平疣造成的,这男子去做过冷冻手术。”我本来还想问问,但不知道小莺在干什么,电话那边很吵,她说了句明天上班再说后就把电话挂了。   我又闷闷寻思一会儿,倒是往深琢磨到一种可能,那女尸的结痂难不成跟某种病毒有关?可这一切都是猜测,只能等明天上班再做进一步调查。我拉着王根生出了火锅店,叫了一辆出租车把他送回去。   别人喝多了都爱睡觉,我喝多了反倒有些精神,回家后倒在床上,翻开手机玩。   那个驴友群挺热闹,尤其“十字架”也在跟大家聊天,我翻开聊天记录想知道他们都聊些啥。不得不说,这帮驴友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正商量周末去哪儿探险呢,尤其这次的主题还是找一些灵异的地方。   “十字架”就跟大家建议了一处,是郊区的普陀山,说山顶的鬼庙挺邪乎,大家组团去看看挺好。那间鬼庙我也知道,听说是清朝年间的,原来是一个和尚庙,后来和尚跑了,里面就开始闹鬼。   “十字架”的建议被很多人认同,甚至当即有人拍板定了时间与行程。我看他们情绪这么高涨,留言发出一个笑脸应和一声。   “十字架”看我上线了,很奇怪地不再在群里聊天,反倒跟我私聊,问:“你也想去吗?”   我回他说不去。这倒不是敷衍,最近案子不少,尤其女尸案还没结,我估计刘千手周末肯定让我们加班。   “十字架”说我不去真挺遗憾,他又特意发来一张照片。这是个用铅笔画的图片,我发现“十字架”的画功不错,画面里有一间破破烂烂的庙,周围孤坟野草,说不出的凄凉。他告诉我这就是那间鬼庙,去看看特别刺激。我知道他还想劝我,但我心说刺激个屁,再灵异的地方能有案发现场恐怖?我被他这么一劝有些不耐烦了,连续回了好几个不去。   “十字架”沉默了好一会儿,又发来一张图片,这图片挺古怪,是一个人拿着十字架在空中飞,脸上还有一种诡异的笑。   本来我都排除他是杀人凶手的嫌疑了,被这图片一弄,我又敏感起来。我一下从床上坐起来,问他第二张图片怎么解释。“十字架”真是畜生,嘿嘿几声后竟下线了,把这个疑团抛给了我。我恨得牙痒痒,但有什么办法呢?只好动脑筋琢磨起来。   我刚喝完酒,脑子不灵活,想来想去的后果竟是自己迷迷糊糊睡着了。   这次我又做了和昨晚一样的梦,有人在我旁边走动,而且梦中的人比昨晚还要大胆,他突然伸出手掐在我脖子上,想把我掐死。   这梦很真实,我迷迷糊糊地直蹬腿,还用力咳嗽试图反抗。也怪自己是个单身,家里就我一个人,不然有个女友在旁边及时推一把让我醒了,不就少遭罪了吗?   我算被折磨得不行了,等醒来时,浑身湿透了,不知道出了几身汗,尤其脑门还疼得难受。我心说这怎么了?自打接触女尸案,自己就跟被冤魂缠住似的。我揉着脑袋试图舒服一些,还掐了几下。可当我掐着时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吓得我叫唤一声急忙往厕所跑。   我家唯一的镜子就放在厕所里,开灯后我站在镜子前。不得不说我被自己的样子吓住了。刚才掐那么几下,竟让我脑门上出现一个血印的十字架,虽然不是刀划出来的,但它给我的冲击力一点儿也不小。   我使劲儿搓着脑袋,想把那十字架搓掉了。我说不好现在心里是什么状态,反正在搓着的同时,心中突然出现一个可怕的念头,我盯着平时用来刮胡子的剃须刀,有种伸手抓起它抹脖子的冲动。   这想法太吓人了,我才多大年纪?二十出头,真要一犯傻抹脖子,这辈子就白活了。可邪门的是,我盯着剃须刀,眼神一点儿都挪不开,就好像它上面有什么魔力吸引着我一样。我跟自己的思想作斗争,挣扎一番却也没什么改善。这下我顾不上脑门的十字架了,心里合计着自己怎么能想招儿解脱出去。   突然间,手机响了。我手机铃声比较特别,是佛曲,有次一哥们儿给我传的,我一听挺喜欢,就用上了。佛曲一响,我整个人瞬间顿了顿,身上那股束缚感也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心说我那哥们儿交对了,关键时刻真救咱一命。我松了口气,接下来第一件事就是抓起剃须刀,对着马桶丢过去,还立刻冲了下水。   现在正是半夜,不然我肯定联系个收破烂的,把家里一切刀具都拿走,太吓人了。可话说回来,大半夜的谁给我打电话?不会又发生命案了吧?我带着疑惑回到卧室,拿起手机一看愣住了。这次不是刘千手,而是大玲子打来的。我之前说过,我跟大玲子不熟,她半夜给我打电话,真让我琢磨不透她什么意思。   接通电话我主动问一句:“玲子姐,咋了?”回答我的是一种很怪的声音:“李——峰,你——来——我——家——啊。”这是大玲子的声调没错,但声音却很冰冷,听不出任何感情,还让我一下联系起鬼声来。我又被吓住了,尤其自己刚摊上怪事好不容易才解脱出来。我腿一软整个人跪在床上,对着电话嚷嚷道:“玲姐,你真是我亲姐,有事说事,能不能不吓唬我?”   大玲子没正面回答我,拖了一小会儿再次强调:“你——不——来——我——家,就——再——也——见——不到——我——了。”更可气的是,她说完还把电话给挂了。我气得对电话骂了句娘,心说这臭娘们儿整不了,跟男朋友闹别扭,最后把我拽到这坑里去。我想不过去,可她电话里的声音那么怪,我真怕她出点啥儿事。最后合计一番,一横心,穿好衣服迅速下楼。   出警时我都坐单位的警车,家里就没买私家车,但我有一辆摩托,这次正好用到它了。   我对我住的这个小区的治安相当不满,别看我是刑警,却对那些窃贼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我这好好一个摩托,隔三差五总丢零件,不是后视镜没了,就是挡风玻璃被拽走了,我是真想问问那些贼,有本事就把摩托直接偷了完事,何苦这么折磨人呢?骑着这辆破摩托,我没少遭罪,尤其开快一点儿,呼呼的风吹得我眼泪横流。真不知道我这状态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泪奔。   刘千手有个怪习惯,他让我们二探组的人把联系方式及家庭地址都留下来,还让我们互相记住,说是以后有急事找。我就按照记忆中的地址摸索着前行。在跑完大半个路程后,我心里泛起嘀咕来,现在我都到郊区了,周围不是小树林就是荒草地,一点儿人住的意思都没有。我怀疑大玲子留的地址是不是假的,但又往前跑了一会儿后,出现一片筒子楼,楼附近都是废墟。一看这儿就是个棚户区,正等着拆迁呢。我觉得大玲子的眼光真独到,能找这么个地方住着。   我骑个摩托也方便,沿着废墟里的小路直接奔到大玲子家楼下。她住在5楼,我停好车准备一口气跑上去。但我刚进楼道就遇到麻烦了,这里黑漆漆一片,我连喊了好几声,楼道里也没亮光。我只好把手机拿出来,借着屏幕上微弱的光往上走。   筒子楼年头久了,要啥啥不行,楼梯扶手晃晃悠悠,楼梯也都坑坑洼洼的,走得那叫一个艰难。别看我上楼心切,但也特别小心,我可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不然一不留神踩错格子滚下去,后果不堪设想。我慢吞吞爬到5楼,敲了大玲子家的门,我本来寻思这下终于能好好歇一歇了,可大玲子却给了我一个“惊喜”。   这小娘们儿穿着一身特别风骚的睡衣开了门,而且说话声也不那么鬼腔鬼调的了,倚在门上摆手让我进去。我瞥着眼睛猜疑地看着她,拿不准她打什么念头,但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刚进她家,我立马打了一个哆嗦,她家真冷,感觉也就零上几摄氏度的样子,尤其窗户都打开着,呼呼的过堂风肆无忌惮地刮着。我使劲儿搓着胳膊问:“你咋不关窗户呢?”大玲子一点儿冷的意思都没有,回答说:“我热得慌。”   我没好意思往下说,心里合计你也不是北极熊或企鹅,都这温度了你还热个什么劲儿呢?我没理她,凑过去挨个把窗户关上,问题是刚关上窗户还是冷,我本来就发低烧,可不想在她家弄出什么病来。我想个笨招,走进她家厨房烧了一壶热水,借着煮水的劲儿蒸一蒸,屋子里的温度很快会上来,一会儿再喝点儿热水,我身上的寒气就能除个干净。   我没急着跟大玲子说话,可大玲子却古里古怪地走到我身后,突然张开双臂把我抱住。大玲子身材好,尤其胸前那两团肉很有弹性,一贴过来我就感觉到了。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她这么开放想勾搭我,我一时间被弄得心里直痒痒。   但我有理智,知道我俩不能这么做,我急忙压着自己浮躁的念头,还跟她说:“玲子姐,别开玩笑,快起来。”大玲子一点儿要动的意思都没有,反倒念叨一句:“你别动,让我靠一会儿。”   我心说这可不是让你靠不靠的事,你再这么抱一会儿,保准能把我抱出事儿来。刘千手是啥样的人我太清楚了,他要知道二探组的组员私下搞对象,保准会磨刀杀人的。我顾不上那么多,强制晃着身子挣脱出去。但我没怪大玲子,因为她刚失恋心情不好。   等水烧开后,我问了一句她家有没有茶叶,我俩泡点儿喝。大玲子摇头说没有,又指着冰箱说:“那里有其他东西,能泡着喝。”我以为她说的是咖啡,虽然我没喝咖啡的习惯,但总比干喝白开水强,我走过去把冰箱门打开。等我看清里面放的东西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冰箱里很空,只放了一个制冰盒(用来冻冰块的),格子里摆满了一个个的血块。   看我咧着大嘴一动不动,大玲子凑过来笑着说了一句:“我男友爱用血块泡开水喝,你也试试吧。”我整个心有种瞬间掉到冰窟窿里的感觉,倒不是被血块吓的,而是大玲子现在这种笑,跟女尸还有那小黄毛的笑法一模一样。   我意识到不对劲儿了,还警惕地正对着大玲子,有些结结巴巴地试探着问了一句:“玲……玲子姐,你没事吧?”“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大玲子笑声不减,拿出一点儿都不在乎的样子跟我说,她还一边说一边往窗户那儿靠。   我搞不懂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步步紧跟着,等到了窗户边上时,大玲子突然用指甲在脑门上画了个十字架,还扭头想跳楼。也亏得我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住。我发现发起疯的女人劲儿都特别大,尤其大玲子还是警校出身。我想把她拽回来,但争执一番后我一点儿都拽不动她。她脑门上开始往外溢血,还胡言乱语。   我眼见她半个人都上了窗户,心里急了,心说既然如此别怪我狠心。我对着她脖颈打了一拳,这是擒拿里的一个招式,能让人大脑瞬间缺氧。我趁着大玲子迷糊期间一把将她扛起,背到卧室里去。   她家真乱,卧室里衣服、被子全丢在床上,我随便扒拉几下,腾出一个地方,让大玲子平躺好。我看她紧闭着双眼呼吸也不均匀,知道她身子一定有问题,我赶紧拿出手机想给刘千手打电话。操蛋的是,我手机一格信号都没有,我又凑到窗户旁边,把手机探出去试一试。   我发现我把胳膊伸得笔直才勉强出现一格信号。我探出脑袋,想用这个姿势打个电话。但我低估大玲子的身体素质了,她突然醒了,还猛地起身向我这边冲过来。这时我整个人都依靠在窗户上,她这么一扑差点儿把我挤出去。   我身子晃悠一下,血压瞬间飙升不少,尤其盯着楼下地面,我忍不住嗷了一声。大玲子根本不顾及我,哼哼呀呀的仍想跳楼。我勉强挪到安全的地方后,又急忙给她喂了一拳。这次我学聪明了,这一拳打得有点儿重,估计她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了。   我把她放在床上,还撕了一个被单将她牢牢绑住。倒不是我吹嘘自己,我绑人的手法相当专业,就算是个专业的贼都很难挣脱出去。我稍微安心,也不再有冒险去打电话的想法了,一扭头匆忙往楼下走。我发现郊区就是不行,下楼后手机才勉勉强强有一格稳定的信号,但这足够用了。我翻到刘千手的电话正要拨通,这时候我突然有种不好的直觉。   直觉这东西真说不好,有时候特别准,我觉得自己头顶上有东西,就往上看了看。这一看,我被吓得不轻。   第03章 莫名死亡   大玲子把半截身子都探到窗户外面,脸冲下看着我,要不是现在天黑,我保准还能看到她的诡笑。   刚才我把她捆得结结实实,也说这邪门劲儿,她怎么能这么快挣脱出来呢?我没时间想太多,看到大玲子这举动我就意识到不好。我在楼下,她在楼上,我胳膊再长也拦不住她。   我心里连连叫糟,顾不上扰民不扰民了,扯开嗓子吼了一句:“玲子,你别动,等我上去!”可我这话说跟没说一样,大玲子根本不听,还立刻哀叫一声,整个人扑了下来。我真想骂句“操他娘的”,大玲子是直奔我身上扑。这么高的距离她要砸在我身上,我就算像猫一样有九条命,也保准即刻成为一摊肉泥。   这都是一眨眼间的事,看着大玲子身子飞速下降,在条件反射下,我不仅没有接她的意思,反倒自保地向一旁卧倒。这里可不是沙地,更不是柏油地面,全是棱棱角角的小石子,我扑倒的一瞬间就疼得龇牙咧嘴,但好在我躲避得及时。险之又险地,大玲子擦边砸下来,砰的一声重重摔在地上。一股带着热温的血点子溅了我一身,甚至有那么几滴还特别烫。我整个人彻底蒙了,这是我同事的血,在几秒钟前她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现在却成了一具毫无生命气息的尸体。   望着周围,我突然有一种陌生感,脑海里一时间有种快要失忆的感觉。我大喘着气,一点点挪着身子将自己翻过来。我真不想看这个现场,但潜意识里又强迫自己看了过去。   大玲子摔得实在太狠了,脑袋先着地,整个脑门都凹了进去,有个眼珠子还被挤了出来,耷拉着,一大摊血正在她身下迅速扩大。   我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呆呆地坐着。虽然风呼呼地刮着,我脑门上却哗哗往外冒汗。   刚才这么一闹,楼里很多居民被吵醒了,挨家挨户的灯被点亮。不出5分钟,命案现场就会围满了人。如果面前死的不是大玲子,而是一个陌生人,我肯定会有条理地去控制现场,但现在我几乎机械地拿起电话,给刘千手拨了过去。他接电话后,我压根儿没听他说什么,只告诉他,某某地方出现命案,让他迅速赶来后就挂了。紧接着,我又给110、119甚至114都拨了电话。我脑袋绝对锈住了。我也没起身,就这么盘腿坐着,更没在乎周围人什么感受。   过了大约20分钟,一辆警车呼啸着冲了过来,这警车开得真霸道,尤其车前面还凹了一块,一定是强行从这片废墟里开出来,被碎砖乱瓦刮的。刘千手带着两个民警下车,这时候我周围站满了人,他吆喝一句:“大家让让,警察办案。”   等他冲进来后看到我傻子一样地坐着,很不满意地皱了皱眉,盯着周围瞧了瞧说:“这不是大玲子家吗?她怎么还没赶过来?”也怪我刚才电话里没说明白,我又特意指着尸体跟刘千手强调:“头儿,大玲子在这儿呢。”   刘千手一下明白了,当他冷不丁听到这个噩耗时整个身子哆嗦了一下。他能有这种动作,没出乎我的意料。   我是个老爷们儿,都说当爷们儿要坚强,但现在根本雄不起来。我痛苦地捂着脸,虽然这样看着有些蛋包,却能让我心里释放一些压力舒服一些。   刘千手回神很快,他一把将我拽起来说:“兄弟,看开些,大部分人面对朋友生死离别时都痛苦万分,但对警察来说,一定要压着这种悲痛,不然它会影响你的判断力。”刘千手称呼我为兄弟而不是李峰,我知道他是站在一个哥们儿的角度给我建议。我点点头,使劲儿深吸几口气,让心态尽快平稳下来。   刘千手让那俩民警对围观居民做一下现场笔录,又问我大玲子怎么回事。要细说起来,这事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我没说前因,只把来到大玲子家以后的经过简要复述一遍。刘千手听着的同时还凑到尸体旁边检查起来,等我说完他接话道:“从皮肤损伤程度和血迹来看,死者是从离地15~20米高的地方摔下来的,只是……”当他看到大玲子的手腕时又一时犹豫起来。   我不懂刘千手为何会有这种反应,也没追问,只留意他表情的变化。他先是不解,后是诧异,最后在顿悟之下整个人急得跳了起来,拉着我就往楼上跑。我心说刘头儿怎么了,着什么急啊,我还特意劝他一句:“头儿,楼道里灯泡全坏了,上楼小心些。”   刘千手随口应了一声,我发现这老爷们儿夜视能力太强了,根本没太多留意楼梯,嗖嗖地一口气跑了上去。我看他这么狠,自己也憋着一口气,不管那么多,随着他玩命往上奔。我俩先后来到5楼,刘千手把枪掏了出来,跟我小声说了一句:“你说过,大玲子被你绑住了,但她能这么快挣脱,手腕上还没有勒痕,只能有一种解释,她是被人松绑的。”   我顺着这话往下想了想,脑袋里嗡了一声。我明白刘头儿话里话外的意思,说白了,刚才大玲子屋里还有一个人,而且这人极有可能就是这一连串命案的凶手。   我没带枪也没带胶皮棍,却顺手一拽把腰带抽了出来。不要小瞧腰带,真碰到凶手,只要逮住机会,我绝对能用腰带把他勒个半死。   刘千手率先进屋,一脸冷峻地四下瞧着,我紧随其后,提醒他大玲子刚才被绑在哪个卧室。我们一点点向卧室靠去,我看到床上时,一下全信了刘千手的话。那一条条当绳子用的碎床单全都整齐地摆成一排,大玲子一直疯疯癫癫的,不可能会这么做。可自打进了屋,我们就没发现任何人,难道趁刚才混乱的时间,凶手逃了?   刘千手对我打手势,让我好好守住卧室门口,他又自行观察四周。这里乱归乱,但凭刘千手的老练也没找到疑点,他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跟我说能不能发现线索,就得靠法医和痕迹专家了。   这期间我冷静不少,回想着最近的经历,我觉得我该好好跟刘千手讲讲了。法医和痕迹专家还得过一段时间才能赶到,我就趁机说起来,包括我之前经历的那些古怪。刘千手听得直皱眉,不时瞪我一眼。他一直是邋遢的形象,现在却一改这种风格,在邋遢的外表下,更多流露出来的是精明。   我讲完后特意问了一句:“刘头儿,你说到底有没有鬼在作祟,我是不是被鬼缠身了呢?”刘千手摇摇头,反问我:“你信鬼呀?”我心说这不是我信不信的事儿,事实摆在眼前,我不信有用吗?这几天总被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捣乱,甚至还差点儿自杀。   刘千手又琢磨了一会儿,突然诡笑起来,说这事儿他有些明白了。在刘千手刚笑的一瞬间,我差点儿吓跪在那儿了,怕刘千手突然撞邪,那我们二探组可赔大发了,为了一个怪案,搭两条人命进去。可随后看着他这笑法,我稍有安心,跟女尸诡笑不太一样。   这次来的法医还是小莺,刘千手跟小莺交头接耳一番,交流了意见,还对我摆摆手,让我提前去警车里坐着。   直到我屁股挨上车椅子,整个身子才舒缓一些。没多久刘千手也赶了过来,立即把车打着火。我是这次案件的当事人,按理说我的口供很重要,我以为刘千手是要送我回警局做笔录呢,可他却跟我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   我挺纳闷,尤其这都后半夜了,啥地方还能开门啊?我问他:“刘头儿,你是带我找个和尚庙驱鬼吗?”刘千手咯咯笑了,说:“驱什么鬼?我带你去我家,我家里有一种药,你吃了保准能好。”我急了,问他什么时候做笔录。这是我认真负责的一个表现,因为人的记忆会淡化,我怕隔上一晚,自己会忘掉一些当时的场景。刘千手摇摇头:“李峰,你都把事发经过跟我说了,这笔录你不用参与了,到时我写一份就好。”我看他态度很坚决,也没继续争执。   他把车开得很快,停到他家楼下后让我在车里等着,没多久捧个碗回来了。我看这碗里装满了水,但水的颜色很黑,这让我想起了酱油。我指着碗问:“刘头儿,你让我喝酱油干什么?”刘千手啧啧几声,损了我一句:“李峰你做人咋这么没追求呢,这是酱油吗?你当成可口可乐不就得了吗?是不是觉得里面没泡泡,那我给你吹点儿。”   我看他借势要鼓着腮帮子往里吹气,一下急了,心说你可别往里喷口水沫子了,不然这黑水更没法喝了。我急忙抢了过来,一点点喝起来。我能喝这水已经够给刘千手面子了,可他还嫌我喝得太慢,一伸手托着碗有强行灌我的意思。   我算被他坑了,一碗水差点儿把我呛到,刚喝完的一刹那,就咳嗽了好几声。而且这水的味道也特别怪,有点儿腥腥的,还有种煳了的味道,就好像纸灰,我心说他不会把符箓烧了给我喝吧?难道他当警察前是个驱鬼的道士或和尚吗?   刘千手把我送到我家楼下,又自行开车离去,我也没管他是回家了还是回警局继续办公。我进屋后人还有些犯蒙,索性洗个热水澡。我特意把水弄得烫一些,还用毛巾敷了敷脸。虽然整个人被热气蒸烫得难受,心里却一下放松不少。我没心情开手机看qq,也不想看电视,就大字形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回想着,渐渐入睡。   刘千手说了,让我在家调整几天,接下来的一整天,我屋子都没出,随便在冰箱里找点儿吃的对付一口,而且除了吃就是睡,有种自己怎么睡也睡不够的感觉。这期间倒是来了一个同事,把我摩托开了回来。   说心里话,我特想问问案情的进展情况,尤其在大玲子家发现什么线索没有,但那同事一点儿要谈的意思都没有,肯定刘千手跟他嘱托过,他打了声招呼就走了。我憋了一肚子话,最终也没机会问。   我喝了刘千手给我特意准备的药,但晚间还是做了古怪的梦,迷糊间耳边响起当当当、当当当的声音,就好像有个人在敲锣似的。我对这怪现象很敏感,吓得哇一声醒过来,还一挺身子坐了起来。   我四下打量着,看情形现在都半夜了。我“唉”了一声,使劲儿搓着脸,心说刘千手这邋遢鬼的法子也不好用啊,他给我喝那破药,症状没治好,貌似还变了类型,今天是有人在我耳边敲锣,过几天会不会有人在我耳边打枪?真是不把我弄聋了不罢手。而且就在这时候,卧室外传来两声怪响,“咔——砰”,咔的声音是开门,砰的一声像关门。   我现在很清醒,更相信这两声绝不是幻觉,整间屋子就我自己住,虽说是租的房子,房东也有钥匙,但他绝不会这时候过来,更不会不经我同意擅自开门。难道是小偷光顾了?我一想到这儿气就不打一处来,心说老子最近够点儿背的了,这帮偷货竟也来惹我?   我没带胶皮棍回来,但家里藏着一个宝贝,是我托朋友弄到的电击棍,放在床头柜里。我一伸手把电击棍拽出来,还光着大脚丫子下了地,一点点往卧室外走。我想好了,一会儿在屋里真要遇到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电够本儿再说,也撒撒这几天压抑在我心里的那股闷气。可当我来到客厅后,并没发现有什么人,四周静静的。   有句老话说眼见为实,但在有些情况下,眼见并不一定为实,屋里黑咕隆咚看不清嘛。我顺手把开关打开,在灯亮的一刹那,我低头看了一眼,整个人吓愣住了。在入户门到卧室这段路上,留下两排泥脚印。看鞋迹,这是同一个人的,他一定是从门那儿走到卧室旁边,又转身回去。   这看似很怪,我一琢磨反倒全明白了,刚才有人来过,或许是我梦中惊醒后喊的那一嗓子,让他放弃接近我,还一转身走了,刚才那“咔——砰”两声,就是他出去时弄出的声响。这人一定是凶手,他够狠的,竟找到我家里来了。   我往墙上一靠,心里合计:凶手已经走了,一时间我是安全了。但我一点儿庆幸的感觉都没有,反倒觉得这凶手有点儿欺人太甚。我家对他来说就是个摆设?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能感觉出来,这凶手一定很厉害,可我不怕他,我在警校也不是白念书的,也学了不少搏击技巧。我决定就算现在只有自己,没带枪,也不会放过追击凶手的机会。我随便找了一身运动服穿上,毕竟这玩意儿穿起来比警服要省事儿省时间,紧接着开门冲了出去。   我住在3楼,我看门外的楼道,往上去的楼梯很干净,而往下的楼梯很泥泞,这表明凶手是下楼了。我拎着电棍往下跑,也算计好了,遇到凶手后,直接居高临下地往他脑门上捅一下,电一顿。可我追出单元后也没见个人影,反倒有辆摩托正慢慢加速开走。   三更半夜的,这摩托很可疑。我心里冷笑一声,心说他娘的凶手,你小子打错算盘了吧?我也有摩托,你逃不掉。我急忙去楼道里把摩托推出来,虽说这摩托少了挺多零件,但性能不错,追个人不成问题。   我和那凶手一前一后地在路上狂奔,刚开始凶手发现我追他,把摩托提速了。可我也提速,甚至我俩发狠之下,摩托都开到了100多迈。这很刺激的,平时把车开到100多迈没什么,摩托不一样,在这种速度下,不仅是摩托车,人都跟着晃晃悠悠发飘,要是一不小心打滑,保准当场摔死。   凶手看甩也甩不掉我,放弃了这个想法,把摩托慢慢降速。我一直紧盯着他,看他降速我也降速,始终跟他保持5米左右的距离。我是怕自己开快了,这小子要突然来个急刹车,我别一下溜到他前面去。   凶手戴着头盔,看不清长相,突然间他回头看我一下,还竖了一个中指,打了一个手势。这手势的意思是让我俩都停车。我心说停就停,正好有机会把你擒住。我回他两声喇叭,表示我同意了。   我发现我俩很有默契,几乎保持着同样的速度一点点将车停下来,他一抬腿一转身,当先从车上跳下来。光凭他下车的动作,我就察觉到这爷们儿身手敏捷。倒不能说我丢人,我下车后立刻抹了抹眼睛,把眼泪擦干。没办法,谁让我没戴头盔也没戴挡风镜呢。   凶手被我这囧样弄笑了,只是被头盔隔着,这笑声很闷,他又抱着胸叉着腿站好,只等我过去进攻他。我心说这爷们儿挺狂啊,既然如此,我也不客气了,我大步走过去,话不多说,打开电击棍对着他胸口捅过去。   真要实打实捅上,只一个回合我就能搞定他。但现实很不乐观,他一直没动,直到电击棍要捅到时,他突然伸出双手,一只手扣住我的手腕,另一只手对着我的手腕狠狠切了一掌。这哪是手掌啊,纯属是个擀面杖,切这一下让我疼得直哆嗦,电击棍也一失手弄丢了。   我急忙往后抽身子,怕他借机偷袭。可他又在原地站好,还对我连连打手势,让我继续攻过去。电击棍就在他脚下,看这架势,我是抢不回来了。我活动起身子骨,准备跟他肉搏。我耍个心眼儿,慢慢靠近后做了个进攻的假动作,我想逼他出手,再见招拆招,用擒拿把他关节弄错位了。   遇上一般人,我这想法绝对是妙招,可坏就坏在这凶手太强。他突然出击,并没什么花哨,对着我肚子狠狠踹了一脚过来。只是他速度太快了,就一眨眼的工夫,没等我反应过来,这脚就踹在我肚子上了。我感觉自己像被头牛给顶了一样,那股劲儿大得让我不自觉地往后连连退步,最后还扑通一声坐了个大屁蹲儿。   只两个回合,我觉得凶手很有可能是退伍的特种兵。他看我不是他的对手,甚至相比之下还是个废物,失去了跟我玩的兴趣,一摸后腰拽出一把刀来。这刀有一尺长,一看就是管制刀具,他一点点向我走来,那刀还不时泛出一丝冷光。   我心里连说完了,自己马上要成为凶手刀下的第三个冤魂。我根本没打算活,但心里想着,老子也不能白死,一会儿一定在他手背上抓扯两下子,让自己指甲里留下他的皮毛和dna。   就在这紧急时刻,意外发生了。   一束强光从远处照了过来,还有一阵阵喇叭声不断鸣叫。我和凶手都看向那边。我能认出来这是一辆警车,而且开得特别快,正往这边飞赶。没想到我还有援手,这让我精神为之一振。凶手却跟我想法相反,看着警车来了,他留我一条命,反倒扭头向摩托跑去,想趁空逃跑。   我上来倔脾气,别看刚才还合计自己会死呢,现在满脑子想的却是怎么能把凶手拖住。我挣扎着爬起来,但刚站起身,又腿一软坐到了地上。我肚子特别疼,里面好像抽筋了一样。我想拖住凶手的事儿是没戏了。   但凶手没的跑了,在他骑上摩托刚打火时,警车就挡在他面前,车门一开,刘千手举着枪从里面钻了出来。刘千手大喝一声:“别动!”那凶手真听话,冷冷地看着刘千手,一动不动的,不过依我看他这举动反倒很古怪,一点儿害怕的劲儿都没有。   刘千手问我怎么样,我喊了句“我没事”。他又警惕地摸出手铐子,向凶手凑过去。凶手一直等待着,等刘千手走到他身边时,我发现他右手抖了一下,刘千手立刻哼了一声,一脸痛苦地把枪丢了。刘千手可是硬汉,他能疼成这样,一定受了不小的攻击。我心里纳闷了,不知道凶手拿什么伤的人。   这凶手挺怪,我和刘千手都被他收拾了,他现在杀我俩很轻松,可他一点儿这意思都没有,一脚将地上的枪踢开,还想骑着摩托继续逃离。刘千手不干,吆喝一声扑了过去。我看到这儿,心说糟糕,刘头儿这是要跟凶手玩命啊。   我一直觉得刘千手挺聪明一个人,看办案时那缜密的心思和推理,这爷们儿智商不得奔120去?现在一看,他傻了吧唧的,也就那回事吧。凶手都有意放过我们了,他非得跟人死磕,最重要的是,我俩还真打不过这凶手。这叫什么?纯属往死里撞南墙呢。   在刘千手扑到凶手身边后,我就有种强制闭眼睛的冲动,我真不想看到接下来的场面,心说弄不好刘千手死前得被揍成猪头样。   但打斗声传来后,不得不说,我被刘千手的架势弄愣住了。他半蹲着马步,平推双掌,一掌接着一掌地往凶手身上施压,凶手也没料到刘千手有这么强,慌神之下被逼得连连后退。刘千手打几掌,他就被迫后退几步,尤其最后那一掌,还砰的一声印在他胸口上。   刘千手的招数绝不是擒拿,反倒有点儿武功的意思,我心说真没看出来,刘头儿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啊。虽然我坐在地上很囧很没形象,但还是忍不住鼓掌吆喝起来:“头儿,就这么打,揍那兔崽子。”   在我给刘千手鼓劲儿的同时,凶手扭头看了我一眼,随后他也一改之前的动作,耍了一个古怪的姿势。他双腿一前一后,半握着拳头弯曲着手臂,还把食指伸了出来。怎么形容呢?好像一只大螳螂。   我不笨,他一亮这招数我就知道他也是个武把子。要不是亲身经历这场面,我保准怀疑他俩是在拍戏呢,不然怎么突然出来这么多武林高手?   凶手率先发起攻击,他出招很怪,不是拳头不是掌,就用他那手指头戳刘千手。刘千手试图防守,可他哪儿防得住。几个回合后,凶手逮住机会在刘千手身上猛戳了几下,刘千手身子瞬间不灵活起来,有种半身不遂的意思。   我一点儿鼓劲儿的心思都没有了,那凶手还走到刘千手身后拎着他脖领子一把提起来。凶手块头大,刘千手长得小,他这么提着刘千手,隔远看,就好像大猴拎小猴似的。凶手四下打量着,又把刘千手拽到车门前,一使劲儿把他丢了进去。   这下可好,刘千手上半个身子趴在驾驶位上,下半个身子耷拉在车门外,撅着屁股一动不动,明显晕过去了。   凶手冷冷地看着我。我心里拔凉一片,甚至还特别想骂人,心说刘头儿啊刘头儿,你打不过事先说一声啊,结果我还以为你能打过呢,刚才可劲儿鼓掌,全让凶手记住了。   我不知道凶手会怎么对待我,我也实在没那本事跟他肉搏,我冷冷地看着他,凝视着他,心里扑通扑通乱跳。我看不到凶手的眼睛,搞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他干站一会儿后竟然一扭头走了,骑着摩托车从我面前闪过。   别看危险就这么古里古怪地过去了,我还是老半天没动弹。等我回过神后,第一反应就是踉跄地向枪走了过去。   把枪握在手里的一刹那,我心里终于安稳了一些。我又来到警车旁边,想把刘头儿拽出来。可刘千手死沉死沉的,我拽了半天也没弄动,最后不得已之下,我摸着他大腿根掐了掐。这地方是人的一个弱点,掐起来特别疼。   没几下刘千手醒了,他哼哼呀呀自行爬了出来,还一屁股坐在车轮旁边,脑袋也不嫌脏地靠着车轮,一脸的痛苦样儿。我平时挺爱干净的,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凑合着坐在他旁边,还小声念叨一句:“头儿,抱歉,我给你丢脸了。”   “丢什么脸?”刘千手闷闷地回答我,还换了个相对舒服的坐姿。他把手伸到我面前,我顺着他所指看去,发现他食指肿得不成样子,很像街头卖的烤肠。我联系着之前的经过,问他:“咋了刘头儿,你这手指头是被凶手射的吧?”   “没错。”刘头儿解释道,“那凶手是个武术行家,还会使用石子之类的暗器,今晚上咱们被他收拾了不丢人。”我想想又问:“头儿,那咱们警队里谁身手好,能跟凶手叫板?”刘千手摇着头:“没一个能行的,甚至要我说,三个一般警察一起上,都不是这凶手的对手。”   我听得特别揪心,心说身为警务人员,竟打不过一个贼,我们还能上哪儿讲理去?可我没死心,有了个主意:“刘头儿,要我说咱们不行就搬救兵吧,跟上头说说,借来几个特警或者特种兵。”我这么说很在理,而且我还真不信邪了,以特警和特种兵的身手还斗不过这“民间高手”?   刘千手倒很奇怪,立刻把我的建议否了:“我有一个人选,只要他能出马,这桩十字架凶杀案保准能破。”我好奇心来了,问他这人是谁。刘千手就是不说,还告诉我,能不能请这人他说了不算,还得跟上面要一个特权。我真想知道这是何方神圣,但压着性子没多问。   我俩干坐一会儿后,刘千手打了几个电话出去,让警局派人来现场,还顺带让他们去我家看看,试着寻找更多有用的线索。   在等支援的时候,我俩嫌风大,都躲到警车里了。   我还有个疑团一直没解开,大半夜的,刘千手怎么知道我追凶追到这儿了呢?他告诉我原因:“今天下午大玲子家那里有线索了,是痕迹专家找到的一组鞋印,这鞋印很怪异。按走路习惯来看,一般人踩出来的鞋印,脚跟地方压力会大一些,但这组鞋印相反,脚掌的压力大。痕迹专家和我都分析过,造成这种原因的,只能是这鞋印的主人练过功夫,很留意走路时的声音。”   这种分析我很赞同,因为我有次见过特种兵跑步,他们踮着脚尖用很怪的姿势让自己跑步时能不发出声响。这也解释得通为何凶手潜入我家时,我没听到脚步声。   刘千手还说:“凶手很可能是大玲子的男朋友,只是她一直没公开她男朋友的身份,周围邻居也没见过,调查他有难度。另外我看到这组鞋印后就担心你的安危,晚间开车赶过来时,正好看到两辆摩托车飙过,就一路跟了过来。”   我是越听越庆幸,知道这是赶得巧,不然他晚到一步,我小命就丢了。至于凶手为啥不杀我俩,我懒得分析,也分析不明白。这种人心思都怪异,有些事常理解释不通。   等警局同事赶过来后,刘千手带着我先走了。有了刚才的经历,我是不敢回家了,而且打定主意,这案子没结,我就一直在警局耗上了。等我要在会议室睡觉时,刘千手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走了进来,问我今天怎么样,喝了他的药,脑袋里还出现幻觉幻听吗?   他不提这事我都忘了,一提起来我火气不住往上升,我跟他不客气,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把晚上的遭遇说给他听。我本以为刘千手听完能着急,没想到他倒咯咯笑了,只是他刚被凶手揍完,尤其被凶手丢到车里后,有点儿鼻青脸肿的感觉了,这外表配着这笑,怎么看怎么天然呆。刘千手让我放心,还拍了拍我肩膀说:“相信我,那药你没白喝。”我不知道他是忽悠我呢还是说真的,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信他一把,试试看吧。   这一晚上警局都在派出人力调查凶手骑的那辆摩托车,而且这次进展特别迅速,第二天一早就有了摩托车的线索。摩托车在一个小树林里被发现了,按照交警提供的资料,这车竟然是那胖爷们儿的,就是第一具女尸的爱人,那个往我兜儿里藏绳子的主儿。   我听到这个消息后气得直咬牙,心说真没看出来,这胖老爷们儿挺厉害啊,还他妈是个高人,身手那么强悍。可刘千手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   告诉我们消息的是一探组的余兆轩探长,他挺兴奋,跟我们说:“已经找人去带胖爷们儿了,现在正在路上,一会儿严刑逼供,保准让他如实招来。”   我听着挺担心,心说胖爷们儿能这么容易束手就擒吗?我建议余探长多派几个人,防止胖爷们儿突然暴起伤人。余探长嗯嗯地应了下来,不过看样子他压根儿就没把那凶手当回事,只是敷衍地应付我。   等余探长显摆完他的办案效率后,我私下问刘千手一句:“刘头儿,你怎么不开心呢?是不是被余探长抢了功心里不舒服?”刘千手被我这么一说气笑了,他偷偷指了指余兆轩,跟我念叨:“李峰,你发现了没,老余眼睛挺大,但眼光不行,那胖爷们儿要能是凶手,这年头猪都能上树了。”   我不明白他咋这么说。等胖爷们儿被带到审讯室后,刘千手带我进去走了一趟。那胖爷们儿吓坏了,看着我们都发抖,就凭他这样儿,我开始怀疑不是他了。刘千手举动更怪,他走到胖爷们儿身后时,伸出双手摸起他的身子来。   我看愣了,因为刘千手摸得好猥亵,捏会儿胳膊又揉揉腿拉拉手,最后还在胖爷们儿胸上掐了掐。审案的是余兆轩,他被刘千手弄得特别不好意思,那脸拉得都快碰到地面了。   等刘千手出来后,他很肯定地下了结论,胖爷们儿的嫌疑排除了,接着他又一转口说道:“李峰,我问你,知道什么叫纵欲杀手吗?”   第04章 帮凶   纵欲杀手?我心里默默念着这四个字。杀手什么意思我知道,但加上“纵欲”俩字就不知道怎么解释了。而且我心说杀手就是杀手,分那么细干什么?   刘千手看我老半天没回答,索性直言:“对犯下多起命案的凶手来说,可以把他们分为三类:第一类叫连环杀手,两次作案期间会有一个冷却期,比如半个月或者一个月,甚至更长,而且他们杀人还有自己的一套模式,会只针对某些特定人群下手;第二类是大规模杀手,他们典型的特点是一次搂够本,像前几年的马加爵,‘一锤子买卖’,大有老子杀一次人,不想活着走了的念头;第三类是我提到的纵欲杀手,可以说纵欲杀手是前两类杀手的结合体,有连环杀手那种超强的反侦破能力,但没有冷却期,也没有固定人群,上来兴趣就杀人,所以说纵欲杀手很可怕。”   我听完刘千手这么长的解说,得出了一个结论:“刘头儿,你的意思是说,十字架凶案的凶手就是个纵欲杀手吗?”刘千手说了句“没错”,又扭头看着审讯室,啧啧几声:“李峰你看看,那胖老爷们儿哪点儿像纵欲杀手?要身手没身手,要凶劲儿没凶劲儿的,甚至还长得那么砢碜。”我差点被他逗笑了,心说刘头儿要埋汰一个人可太狠了,被他这么一评价,那胖爷们儿是没脸活了,而且客观地说,他长得砢碜也是事实。   余兆轩倒对胖爷们儿挺重视,还花大力气跟他套话。我真想跟余探长说一声,别费那劲儿了,问得再多也没用,但一想到余兆轩那屌了吧唧的样子,我又打消了这个念头,随着刘千手休息去了。   刘千手回他的办公室了,我随便找了一个会议室躲一会儿。这几天我身子不咋舒服,不想回到我那办公室坐冷板凳,还是会议室里的皮椅子靠着得劲儿。   我在一个角落里琢磨起来,想把这几天发生的一切都捋一捋,可我是越想越迷糊,这几起命案的凶手已经出现了,这是不容置疑的,但问题是他是怎么让受害者疯了的?我觉得刘千手肯定比我懂得多,弄不好整个案件的来龙去脉他都能弄明白,只是他做人有时候太抠门儿,有些话就是不告诉我。   正当我胡乱合计的时候,手机响了。我以为是刘千手有事找我找不到呢,就一边掏出手机一边往外面走。可当我看到来电显示时,整个人一下蒙了,甚至还不小心被椅子绊了一跤。   这竟然是大玲子打来的电话,她不是已经死了吗?她电话会被谁用着?我带着一脑子的疑问,按下接听键,可气的是,我都做好通话准备了,电话那头却挂了。我骂了一句“他娘的,不带这么玩人的”,又上来一股倔劲儿,把电话拨了回去。   我刚才就是一时热血,现在听着话筒里的嘟嘟声,我脑袋跟着嗡嗡直响。响了五六下吧,电话通了。我没急着说话,静静地听着。电话那头的人似乎也抱着跟我一样的想法。我俩这么耗了十几秒钟,那头终于说话了,还张嘴来了一句:“李峰?”   我一听是女人声,更说出了我的名字,我一下不淡定了,有点结结巴巴地问:“大——大玲子,是你吗?”   “呸!”电话那边迅速回了一句,还损我说,“李峰,你咋这么逗比呢?大玲子都死了,你以为你遇到鬼了吗?”   我听出来了,尤其“逗比”这俩字太有代表性了,这是小莺的口头禅,这么一联系,我全弄明白了。大玲子死后一切物品都被法医带回来找线索,小莺一定是不小心按了大玲子的手机,我和大玲子是最后一次通话,结果巧之又巧的电话打我这儿来了。别看小莺平时文文静静的,但这次我没惯着她,吼了几句让她注意点,就把电话挂了。   我这几天都没看手机,这次意外接了电话后,我发现qq有人给我留言,还是那个“十字架”。我顺便把对话框打开,发现昨天晚上“十字架”给我发了一个图片,其实这图片他以前发过,就是那个鬼庙的。   我觉得“十字架”好无聊,正想关了对话框时,却突然灵机一动,心说他发这两张图片或许不是无聊,而是一种提示。另外那张图片是有关跳楼自杀的,这不就应验在大玲子身上了吗,而这张鬼庙的图片,十有八九他是在提示我,凶手下一个目标是那些去探险的驴友。   这可不是小事,我惊得立刻往刘千手办公室里跑。一直以来,我没把qq“十字架”的事告诉他,一来我曾排除过他是凶手的嫌疑;二来被后来发生的惊险事一闹,我把他忘了。   当我说完来龙去脉后,刘千手眉头都皱到一块去了,问我:“能有这事?”我心说我的亲刘头儿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较真我说的是真是假?我又指着日历跟他说:“还有两天就周末了,咱们现在抓紧去普陀山部署警力还来得及。”   “部署警力?干什么?”刘千手反问我。   “抓凶手啊。”我回答他,而且我还合计我这想法有啥不对吗,多找警察埋伏起来,不信逮不到那个纵欲杀手。可刘千手摇摇头:“那凶手狡猾得很,这从他的作案手段就能看出来了。咱们要是提早去蹲点,反倒容易被他发现,而且抓他的人手不能太多,不然他保准提前跑了。”   我被刘千手这么一强调,突然觉得很悲观,按他这么说,我们啥也别干得了,这凶手比大兔子还狡猾,上哪儿逮去?我又问刘千手,如果不这么做,他还有什么好办法没。刘千手想想说:“咱们还是缺那个帮手,有他在,咱们只去三五个人就能搞定整件事。”   我急忙问帮手在哪儿呢,刘千手说:“这么办吧,你下楼去车里等我,我跟副局长打个招呼,看看今天能不能就让帮手过来。”   我立刻下了楼。我发现刘千手有个小毛病,有时候说话说不全,楼下停着一堆车,他也没说去哪辆车里等他。我就随便挑了一辆钻进去。我掐着时间呢,过了半个多钟头,刘千手才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我怕他没看到我,特意摁了一下车喇叭,可我这么一摁糟糕了,刘千手气得骂骂咧咧往我这儿走,还想强行把我拽出车去。我心说这又咋了,我也没惹啥祸啊?但刘千手把我拽出去后,指着一辆私家捷达说:“我让你坐这车里等着,你跑警车里蹲着干啥?”   我瞅着捷达愣住了,虽然咱不是专业玩车的,可也能看出来,这捷达是个二手货,破破烂烂的都快报废了。我不相信地反问一句:“刘头儿,咱们警局是不是穷疯了,弄这辆车去接援手?”刘千手不耐烦地摆摆手,那意思是让我别多问,而且更怪的事还在后面,他说他自己开一辆警车在前面跑,我开这辆捷达在后面跟着。   说实话,他也就是我领导,不然我保准踹他一脚。我心说凭什么?你开警车舒舒服服的,我却要开着一辆破不拉叽的捷达满街转悠。但命令就是命令,我硬着头皮执行下去。没多久,我和刘千手分别开着车离开了警局大院。   这两辆车上安了对讲机,我和刘千手无聊的时候就拿这个聊天。刚开始纯属瞎聊,东扯一句西扯一句的。渐渐地我俩开到郊区了,这让我意识到不对劲儿。我问他:“刘头儿,咱们到底去哪儿?我都跟你出来了,你就露个底吧。”其实我耍了滑头,问得隐晦些,只要他告诉我去哪儿,我就能顺带着猜测下援手的身份。刘千手这次没瞒着我,说我们要去北山监狱。   北山监狱可太有名了,是当地一所关押重刑犯的地方,那里面最轻的都是有期徒刑七八年的。我脑袋里没转悠明白,还点点头做出一副懂了的样子说:“原来咱们的援手是名狱警。”   我一直没接触过狱警。他们是专门管犯人的,身手不错的肯定大有人在。没想到的是,刘千手把我否定得一塌糊涂,甚至又说了一句让我吃惊的话出来:“李峰,咱们的援手不是狱警,而是北山监狱里的第一号狱霸。”   这消息太劲爆了,我听完几乎条件反射地一脚踩下刹车,也亏得现在是在郊区,我车后面空空荡荡的,要是在市区,突然来一手急刹车,很容易造成追尾。   刘千手从后视镜看到我这边的反应,不满地说一句:“你干什么?好好开车!”   我想好好开车,但现在思绪很乱。在我的印象里,监狱犯可都不是啥好东西,尤其我们要找的还是个狱霸,他入狱前指不定得多凶恶呢。我不断安慰自己,或许情况没有我想的那么糟。刘千手也真神了,他竟能猜出我的心思,强调一句:“再告诉你一件事吧,那个狱霸背的人命不少,他前前后后一共杀了三个人。”   我右腿一直哆嗦着,总想不自觉地踩刹车。我真不知道刘千手咋想的,为了对付一个纵欲杀手,竟申请特权把一个杀了三个人的狱霸放出来。用老话怎么说来着?他这不是引虎驱狼吗?   我以前读武侠小说时,记得有个杀人名医,救一个人就必须要杀一个人,要我说这医生的心可够黑的。现在一看,刘千手的心也不咋干净,为了对付一个纵欲杀手,竟要把一个杀人犯脖子上的枷锁给去掉。   不管是站在工作角度还是朋友角度,我是真忍不住了,冲着对讲机叽里咕噜地说起来,想用各种道理劝刘千手放弃找狱霸这个念头,现在我俩掉头回去还来得及。我也是心里有抵触的思想,车越开越慢,最后只挂着一挡往前滑着走。   刘千手本来没吱声,默默听我说着,但他发现我的车速跟蜗牛爬没啥区别后,这爷们儿急眼了,跟我吼了一句:“李峰,你什么都别说了,听我讲讲那狱霸的事你再发表看法。”我还真不服他这劲儿,心说你讲讲就讲讲,我不信了,他杀三个人难道有理了不成?刘千手这就说起狱霸的事来。   狱霸本名叫杜兴,跟刘千手是一个部队的战友,只是刘千手后来去了警局,他却留在部队当了一个校枪员,当时还有一个外号,叫枪狼。不得不说,当我听到校枪员时,心里抖了一下。一般人对校枪员不熟悉,但我知道这工作有多牛,说白了,部队的新枪都要经过校枪员的手,他们通过射击来评估新枪的准度甚至枪械的质量。毫不夸张地说,校枪员个个都是神枪手,也都是准狙击手。杜兴能有枪狼的外号,他的枪技弄不好已经到了王牌狙击手的境界。   抛开杜兴杀人的事不说,就凭他以前的身份,我对这小子的印象大大改观,还趁空插了一嘴:“头儿啊,杜兴工作这么好,后来为何杀人呢?”我这么一问就跟一根针似的刺在刘千手心窝上,他开的警车突然停了下来。看得出来,他现在心情有些纠结。我把车也停了,我俩的车就一前一后停在荒郊。我不着急,点了支烟等着刘千手缓过神后跟我述说。   可直到我把这支烟抽完,刘千手都没反应,我心说刘千手你行啊,合着自己玩回忆,把我晾这儿不管了是不?我故意凑到对讲机那儿,使劲儿咳嗽两声,算是提醒。   刘千手开口了,但他嘴巴真毒,先损了我一句:“李峰,你病得不轻,以后出门记得吃药。”随后他说了杜兴那段痛苦的经历。   杜兴观念有点儿老传统,非得要个儿子传宗接代,可他老婆却生了个女儿,他又鼓弄他老婆怀了第二胎,而且做完b超,这一胎真是个带把儿的。当时杜兴高兴得不行了,在部队里吃个饭都能乐出声来,只是他家是农村的,管得严,地方计生委不同意,趁着他回部队期间,带着他老婆做了人流。没想到做人流出了岔子,大的小的都没了,杜兴一下从幸福的天堂摔到地狱里。他是个军人,热血,性子也直,知道消息的当天就从部队里偷跑出来,带着一段绳子,一夜之间把计生委那三个人先后勒死在家中。   刘千手讲这段故事时,时不时叹气,我听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心里堵得慌。从法律的层面说,杜兴手段极其残忍,是个不折不扣的刽子手;但从人情角度上说,我还真认为杜兴情有可原。试想一下,只要是个爷们儿,他老婆孩子被人祸害死了,他要不抓狂、不暴走才怪呢。   看我老半天不说话,刘千手主动开口:“杜兴以前立过很多军功,犯下命案后还主动去自首,考虑到这两个层面,法院给他判了无期徒刑,在北山监狱熬到死。你跟我说实话,你现在还觉得他是个恶人吗?”我笑了,也老实地回答:“刘头儿,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但我觉得咱们停这儿半天了,一会儿开快点儿吧。”杜兴的话题就放这儿了,我俩一同启动车,加速往北山监狱赶。   我猜北山监狱一定早知道我们要来了,门卫看到警车时都没询问,直接开门放行,我俩把车停在办公楼下,刘千手又带我去找了监狱长。我发现他跟监狱长挺熟,见面后又是握手又是互相哥长哥短地问候了一通。现在是午饭时间,监狱长特别客气地要带我俩吃饭。可我和刘千手都没这意思,我觉得早点儿把杜兴带走,回去好好部署计划才是要事。   刘千手话里有话地提醒一句,监狱长是个聪明人,也不再劝了,反倒打个电话,把一个狱警叫来。没想到这狱警还武装了,背着一支步枪,一看也不是个爱说话的人,对我们三个行了个军礼后就一扭头当先带路。我和刘千手跟在他后面,这期间我看了看监狱环境,发现这里分为a区和b区,也不知道这个区有什么分别。   他带我们来到a区。我一想到要见犯人,心里有点儿小紧张,毕竟进牢房后,肯定有无数双眼睛望着我,而且这些目光可不是来自于粉丝,全都是一个个恶人。我不断地对自己说淡定,可狱警并没带我俩去牢房区,反倒找了一个犄角旮旯,从地上拉开一扇门,往地下走。我心说这什么意思,难道北山监狱为了节省地皮,连地下资源都用上了?   我好奇地问了一句。狱警回答说:“北山监狱是在清朝牢房的基础上改建的,那时候还留下一个地牢,专门用来提审要犯或关押头号重犯的,正好这次我们用上,把杜大油关在里面。”“杜大油”这词听着挺别扭,就好像是个卖肉的或者卖猪油的,但大油在监狱里还有另一个意思,这我知道,狱霸也叫大油或者大拿。   刘千手听完狱警的说法,脸一下沉了下来,看出来了他跟杜兴感情不是一般地深。他冷冷地问:“兄弟,凭什么把杜兴关在唯一一个地牢里?你们不知道地牢常年不见光,人会被硬生生折磨死?”狱警没被刘千手的眼光吓住,反倒哼了一声说:“刘探长!前几天放风,杜大油把另外三个大油打个半死,要不是给他上电棍,他保准又背三条人命,你说不把他关地牢里行吗?”   我听完第一反应是想乐,我想起那句话,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你说同样是监狱的大油,差距咋这么大呢?再者说,那三个大油怎么混的,一起上竟打不过一个杜兴。但反过来说这么一衬托下,更能显示出杜兴的身手高强。   刘千手被狱警一番话说得没词了,也就不再言语,我们闷闷地走到地下。我不知道谁建的地牢,当初怎么考虑的,走廊至少得有百八十米长,每隔十米挂了一个黄灯泡子,隔远看着最里面的封闭牢房都模模糊糊的。   我很不习惯走在这种昏暗的环境中,尤其四周特别静,只有我们三个的脚步声,让我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慌感。这个走廊,其实距离并不太远,但全走下来我觉得跟走完一两里地差不多。那牢房门也先进,上面带密码锁的。狱警先拿枪托对着房门使劲儿敲了敲,算是给杜兴提个醒,有人来了。接下来他解开密码锁,把沉重的大铁门拽开。   在他忙活这期间,我心里闪出好几个念头来,我在想杜兴长什么样儿。会不会是个一脸络腮胡子、看着狰狞的恶汉?或者是个浑身肌肉块的矮胖子呢?我不断给杜兴进行长相定位,但再怎么想也没想到,门开后,整个屋子里没人。这里面根本没什么遮挡,看一眼一目了然,就放着一张床和一个用来大小便的木桶。   我们仨全愣住了,尤其那狱警,我发现这哥们儿也挺搞笑的,还突然晃了晃脑袋,挤了挤眼睛,大有不敢相信的架势。我是有啥说啥,想到了一种可能,对狱警说:“哥们儿啊,你说杜大油会不会越狱了?”   其实这是地牢,杜兴也不是穿山甲,他能逃出去才怪,可狱警傻了吧唧的真信,急得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转身就想跑出去跟监狱长报告。这时候,我们仨头顶上突然传来一阵声音:“放屁!老子没逃!”随后一个黑影嗖的一下落在我们面前。不用说这人肯定是杜兴了,虽然我不知道他刚才爬到门上面干什么,但我根本来不及细想,因为我整个人全被杜兴的外表弄愣住了,甚至说我脑袋一时间短路都不为过。   按一句流行的话说,我三观尽毁。杜兴一身白腻的皮肤,长得也极其俊秀,这看着哪像个狱霸,哪像个当过兵的,倒跟电视里青春偶像剧的男一号差不多。也就是我是个纯爷们儿,没有男同的倾向,不然保准当机立断爱上他。再说说那狱警,被杜兴的突然出现吓得连连后退,还一拉保险把枪上膛了,指着杜兴“你,你,你怎么……”地问着。   杜兴没顾上狱警,先冷冷盯着我说了一句:“兄弟,话不能乱说,监狱里有吃有喝的,让我走我都不走呢,你怎么能诬陷我越狱?”他又盯着狱警一皱眉,指着枪说:“我也没暴动,你快把枪放下,小心走火。”我发现杜兴气场真大,刚一接触,形势就逆转了,整个全颠倒过来了,杜兴镇定,狱警倒不淡定了。狱警就跟没听到杜兴说话似的,握着枪不放。我觉得有点儿不妙,心说这哥们儿状态不对,他可真别被杜兴的乌鸦嘴说中,拿枪走火。   现在场面有点儿莫名的尴尬,我怀疑这狱警是不是塞钱来的,之前他看着那么淡定,现在就数他慌张。我盯着步枪枪口看着,枪在不停地抖着。刘千手伸出手一把扣在枪身上,对狱警使个眼色说:“兄弟,没你事儿了,你在外面等我们就好,我和李峰跟杜兴好好谈谈。”杜兴也不说话,一扭身率先回到牢子里,一屁股坐在床上,而那狱警拿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盯着刘千手:“探长,你没说错吧?你要跟杜大油私聊?”我是真想扇这狱警一巴掌让他醒醒,心说他这表情把狱警的脸都丢光了。刘千手又安慰他几句,招呼我往里走。这狱警还有股热心肠,不断叮嘱我们,他就在门口站着,一会儿出现啥意外,喊一声他就进去。我对他这话不咋在意,杜兴真要发起恶来,我俩喊他有什么用?他开门这段时间,我们就得死翘翘了。   等牢门关上后,整个屋子里就剩我们三个人,我和刘千手干站着,杜兴也没什么表示,他还冷冷地看着我俩,问了一句:“你们他妈的是什么人?”我被问得纳闷儿,刘头儿不是跟杜兴是战友吗?怎么瞧这架势,他俩一点儿都不熟呢?刘千手没啥激动的反应,还一伸手把头发撩起来,让自己整张脸露出来,指着说:“枪狼,你好好看看我这张脸,难道认不出我了吗?”   我算服了刘千手,心说哪有他这么认人的。可杜兴倒挺认真地看起来,突然间身子一抖,从床上跳了下来,指着刘头儿说:“刘千手!竟然是你!哎,你他妈以前当兵的时候不挺爱干净一个人吗?现在怎么这么邋遢了?”刘千手听这话也没生气,反倒咯咯笑着收回手,奔着杜兴快步走过去,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发现他俩感情真好,抱着时还拍着彼此的后背,一种兄弟间的感情表露无遗。杜兴一看是熟人,说话不冷冰冰的了,对着刘千手打了一拳说:“快点儿的,给我来根烟,很久没抽了,快憋死我了。”   刘千手很痛快地点头,但没掏兜儿,反倒跟我说:“李峰啊,快快,把烟拿出来。”我心说你就抠吧,请兄弟抽支烟还得找我要。我兜儿里那包烟没抽上几根,拿出来全塞到杜兴手里。杜兴也不客气,点了一根狠狠吸了几口。这期间我们又都一同坐到床上。刘千手特别高兴,跟杜兴胡扯起来,都是他俩之前在部队时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   我跟杜兴不熟,也插不上话,就在一旁干听着。其实我明白刘千手啥意思,他这叫演戏,先把兄弟间的感情提一提,到时一说正事请杜兴帮忙,那一切都水到渠成了。可杜兴很聪明,我能看出来的他也看出来了,吸完几支烟后他突然来了一句:“刘千手,咱们胡扯就扯到这儿吧。你在部队那时候就是出了名的蔫坏,这次找我绝不是聊家常这么简单吧?”我差点儿被杜兴逗乐了,知道刘千手是遇到知根知底的对手了。   一看刘千手就没料到杜兴能这么问,他眨巴眨巴那小眼睛,想了想说:“怎么可能?我就是想你了,想来看看你。”杜兴笑了,就好像听到多么有趣的笑话一样,他又伸出5个指头强调:“我入狱5年了,你当我傻吗?这5年你都没来看我,今天却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咱都是爷们儿,你就别打弯弯绕了,有事说事。”刘千手第一次当着我的面蔫了,低着头不说话。想想也是,他被人识破了,这时候说正事反倒不是那个意思。   当当声传来,牢门底下开了一个小窗户,有人递了一个餐盘进来。合着杜兴吃饭时间到了,监狱的饭没啥好吃的,就是俩大馒头和一碗下饭菜。他给刘千手思考的时间,先起身走过去把餐盘拾了起来。他盯着那一碗菜看看,念叨道:“监狱一天就两顿饭,娘的,我都不够吃,今天就不请你俩了。”要在平时,这种饭我瞧都瞧不上一眼,可现在我也真饿了,看着杜兴那狼吞虎咽的吃劲儿,肚子不争气地直叫唤。   杜兴一边吃一边回到刘千手身边,“喂”了一声,显然对刘千手还不说话有点儿不满了。刘千手急了,使劲儿搓几下鼻子,大有给自己壮胆的意思,而且他还真不隐瞒,一五一十地把案情都说了,甚至我俩在郊外被凶手暴打的事,他也倒出来了。   杜兴吃饭太快了,刘千手说完他也吃完了,舔了舔嘴唇吐出一个饭渣子来,拿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这凶手是狂了点,不过也分对谁。刘千手,我可怎么说你呢?当初在部队让你学本领,你就天天装病,现在好了吧,被人家当猴儿似的给塞车里去了。”   刘千手被损得表情相当丰富,随后又故意咯咯笑了,说好话道:“你是我兄弟,这事真不能不管,咱可是跟上头打包票了,你要出马,肯定能把那凶手揍到车轮子底下去,是不是?”杜兴看着刘千手这副笑容,他也嘿嘿笑上了,还特意把脸凑了过去。我发现他俩真有意思,俩大老爷们儿,把脸贴这么近干什么?杜兴最先收了那副笑容,很严肃地说:“我不去!”   我发现了,这杜大油的脾气真倔,他说完还突然有些伤感,四下打量着牢房说:“要不你们给我个理由也行,我出去干什么?老婆儿子死了,女儿去了孤儿院,我还有什么念头?再者说,我会那点儿东西在社会上用不上,倒是在牢子里待得挺快活,碰到个不开眼的,我也能练练拳头。”   我被他说得哑口无言,不得不承认,他这话在理。可刘千手没这么想,对杜兴摆摆手,还凑到他耳边嘀咕起来。我支个耳朵想听他说的啥,但这爷们儿声太小,我一点儿没听到。杜兴听完变化倒挺大,他一脸不相信地看着刘千手问:“真的吗?”刘千手使个眼色:“都兄弟,我骗你不成?”“那好,我跟你们走一趟。”杜兴竟然立刻改了主意。我一直旁观着,看到这儿我有种对刘千手膜拜的念头,心说他太牛了,啥话这么狠,能让杜兴一下改了念头呢?   我还没来得及问,刘千手和杜兴就一同往牢门那儿走,刘千手还咣咣使劲儿砸门,让狱警开门。倒不能说我小家子气,更别说我乱寻思,我合计不会是刘千手想摆我一道吧。他把杜大油带走了,却让我留下来蹲牢子顶数。我赶紧站起来往他俩身边凑。   狱警开门后,刘千手也跟他耳语一番。接下来杜大油在前,狱警在后,他俩一同先行离去。只是看着狱警紧张兮兮的样儿,我知道他还对杜兴不放心。我问刘千手接下来我们干啥,刘千手说咱们回车里等着去。   本来我还以为我俩一人一台车呢,但这次变了,刘千手带着我一同进了警车,说那辆捷达留给杜兴。我心里一琢磨明白了,问他:“刘头儿,你不是让杜兴自己走吧?”刘千手说:“对啊,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我们在明杜兴在暗,这样凶手露面时,杜兴才能出奇制胜。”   我都不知道自己佩服刘千手多少次了,听完这计划,我还是忍不住失口赞了一句:“头儿,你是真他妈的坏啊。”刘千手咯咯笑了,接了句话:“男人嘛,不毒一点儿怎么行呢?”   我俩在车里坐了一刻钟,杜兴出来了。他换了身衣服,不过要我看,他这衣服是老掉牙的款式。想想也是,他蹲了这几年牢子,外面世界变化大了。杜兴钻到捷达里,开车前特意轻鸣了下喇叭跟我们打招呼。   我一直目送他先行离去。真不知道这小子打什么主意,车开到大门时特意对着门卫做了个假动作,就好像车要跑偏撞向门卫似的。给那门卫吓得,直接从岗亭上跳下来了,还把枪举起来,但杜兴又一转方向盘,嗖嗖地踩着油门跑了。刘千手就有点儿坏,看杜兴刚才那一手,我觉得他也不是个善茬儿。我有个念头,心说难不成刘千手和杜兴这脾气都是部队带出来的。那得什么部队啊,咋让当兵的都这么痞呢?   我和刘千手再没去别的地方,直接回了警局,上楼后我发现余兆轩还在审那胖爷们儿呢。这都几点了,我怀疑余兆轩和胖爷们儿都没吃饭,看着审讯室里余兆轩有点儿抓狂的样儿,我心说这一组的探长可咋整,按小莺的话说,他才是个地地道道的逗比呢。   我和刘千手各回各的办公室,这时候王根生也在,我俩点个头就算打了招呼,他没问我去哪儿,我也没说。按说案情进展到现在,已经处在关键时刻了,我该抓紧时间才对,但自打说服杜兴后,我整个人反倒平静了。   一下午我都没想那个十字架凶杀案,反倒捋了捋其他的小案子,就这样到了下班的点,刘千手走了进来。他平时没这习惯,今天却这么反常,我一琢磨,不用说,他的计划来了。凶手把我们耍得团团转,是时候该反击了。   第05章 普陀山庙   我眼巴巴看着刘千手,就等他说出那个计划来,而且我还指着听完这计划振奋一下人心呢。可刘千手随后说的哪是什么计划,根本就是聊家常:“大家晚上别走,我请客,咱们一起吃一顿去。”   我不知道他咋能想到这事儿,一时间愣住了,王根生反应也不小。我们都知道刘千手是出了名的铁公鸡,他今天请吃饭,太阳真打西边出来了。不过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们仨也就二话不说急忙收拾一番下楼。按说已经下班了,我们打个车就走呗,刘千手却不着急,拉着我俩在警局门外站着,说等个人。   刘千手的臭人缘在警局都出了名了,他请客能叫上别人,不容易。我们这一等熬了半个小时,门口风还特大,我倒好说,王根生被吹得直流大鼻涕。这时我隐隐猜出来刘千手的目的了,眼睛不时四下看着。果然不出我所料,那辆破捷达出现了,远远地停在路边。刘千手今晚请客是假,钓鱼是真的,让杜兴跟着暗中保护我们,只要凶手露面,保准跑不了。   我一看杜兴来了,心说我们也别干站着喝西北风了,我假意咳嗽几声给刘千手提醒。刘千手戏还没演完,拿出手机假意接个电话,嗯嗯啊啊一通,撂下电话又说:“那朋友说不来了,咱们走吧。”他这么做都是在给凶手做样子,如果凶手暗中观察我们,我们干站了半个小时最后直接走了,他肯定起疑。但王根生被忽悠了,气得直咬牙,骂了一句:“这什么朋友?不来早点儿吱声行不行?”   我们没去啥好地方,就是路边的大排档。大排档种类挺多的,但为了拖时间,我们选了一个在我家旁边的烧烤摊子,其间刘千手还耍了个滑头,没在摊子上点酒,也不知道从哪个超市里买了一瓶“白酒”回来。这白酒就是水,我们喝它纯属做样子。王根生一直蒙在鼓里,不过他也猜出来今晚有任务。这小子不是当警察抓贼的料,一提到拿枪他腿肚子就哆嗦,可要说到演戏,他绝对是个不错的人选。   我们仨从晚上6点开始,一直吃到10点钟,都不知道送走多少人了。最后把我们吃的,看着肉串子就一脸痛苦。我有个预感,凭今晚一顿饭,我们少说半年不会再碰烧烤了。   10点钟也是学生下晚自习的时间,这时候吃地摊儿有个特色,一抬头总能看到背着书包蹬自行车的学生。有个胖学生来到地摊儿后就把车子停下来,他不是来吃烧烤的,直奔我们走来,开口来一句:“叔叔!”   我听这句叔叔真别扭,心说这谁家孩子,咋不会说话呢?我们三个爷们儿长得就都这么着急吗?我对胖学生强调:“叫哥。”   “哦。老哥!”   我真想揍他一拳,合着我不管怎么教育,他就认定我们老了。那胖学生接着说:“刚才有人托我传话,说那边有人找你俩。”他先指了指街头拐角,又指了指刘千手和王根生。   我一下敏感起来,心说什么人找我们,尤其在这个时间点儿。刘千手盯着学生看了看,问了句:“能说说找你传话那人什么样吗?”胖学生摇摇头,不再多说,扭头走了。   一个学生而已,我们也没特意难为他。刘千手合计一会儿,跟王根生说:“来吧,你跟我一起去看看。”我本来挺担心他俩,但又一想,他俩没喝酒,不管找我们的人是不是凶手,出不了大岔子。刘千手一边走还一边摸向后腰,他是探长,我们仨中就他能随便带枪。   我目送他俩离开,这时候电话响了。我拿出来一看,来电显示很陌生,但我又不能不接。接通电话我先来一句:“哪位?”“嘿嘿嘿”的笑声传来,而且这笑声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很明显被处理过了。我第一反应是凶手,更没想到他知道我电话。我立刻装作喝高了的状态,大着舌头又问:“你笑笑笑……笑什么呢?到底哪位?”   凶手开口了:“李警官,你就别跟我演戏了,你们那点儿小猫腻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三个臭老爷们儿喝一瓶白开水,还能喝上4个小时,真难为你们了。”我被气得脑袋嗡嗡直响,心说这凶手咋这么聪明,跟狐狸有一拼了,但面上我不能点破,仍装作模模糊糊的样子问:“咦?兄弟,你打错了吧?”   “啧啧啧。”凶手根本不理我的话,接着说,“我本来搞不懂你们到这儿喝酒为什么,现在全明白了,你们找了一个高手在暗中躲着,想引我上钩吗?别不承认,我随便找个学生试一试,那高手就现形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打心里有种被人偷窥得彻彻底底的感觉。凶手狞笑着:“你们听好,我本来不想在这几天杀人,是你们逼我的,我会送你们个礼物的,也算是提前完成我的使命吧。”说完他把电话挂了。我不想让他这么快把电话挂了,尤其他最后一句说得那么怪。我“喂喂”几声想让他别挂,可现实就是现实。   在我苦笑的时候,刘千手和王根生又回来了,刘千手看我这表情,诧异地问了一句:“你怎么回事?”我没直接回他,反倒问了句:“刘头儿,你们见到人了吗?”   “人?”王根生接话,“狗屁!连个鬼影都没有。”   我把电话对着他俩晃了晃说:“人家都明白了。”王根生傻了吧唧的,不知道我说啥,但刘千手懂。换句话说,我们一晚上白费了。刘千手气得坐下来,拿个肉串子使劲儿嚼着,看那架势,就好像在吃凶手的肉一样。   我们仨被凶手摆了一道,走也不是,不走吧,留下来有用吗?都坐了一晚上了。在我们沉默的时候,又来一个学生,我发现还是学生好忽悠,凶手随便找来一个就能帮忙。这学生捧个礼盒,递给我们说:“有人说要送给你们,还说肯定给你们一个惊喜。”   这礼盒有巴掌那么大,被包得严严实实的,根本看不清里面装的是什么,刘千手还特意问了凶手的相貌。学生说那人戴个头盔,看不清长啥样,只给他50元让帮忙。我警惕地四下瞅了瞅,但这有什么用?凶手要是这样就被我们发现,他也甭混了。我们放走那学生,又把注意力集中在礼盒上。我怕礼盒里放着炸弹,这倒不是我瞎掰,很有可能的事。   我还把这想法说给他们听,王根生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整个人瞬间紧张得不得了。刘千手倒挺镇定,用双手把礼盒捧起来,轻轻晃了晃说:“盒子很轻,别说炸弹了,好像什么东西都没装。”   正巧我钥匙扣上带着一个小刀,我拿出来小心地把盒子拆开。这里面只放了一张折好的纸,我们把纸摊开后,发现上面画了一幅画。这画很粗糙,是一个房子,还有两个人在一棵树上吊着。我一下联想起普陀山鬼庙了,也想起了qq“十字架”,我顺嘴问了句:“刘头儿,我跟你说的qq那事儿,你让技术中队那边调查了吗?”刘千手说:“查了,但结果很不理想,那qq是用手机上的,而且还是个黑卡,根本抓不到人。”   我心说得了,这条线索断了。但突然间,我又有了一个想法,而且一个极其恐怖的念头充斥在我心里面。我被自己这念头吓得够呛,急忙拿出手机,快速地进入qq群。不出我所料,按照群里的聊天记录,有两个驴友今天下午去了普陀山。我心说这两个人真是纯逗比,说好周末去,着什么急呢,合着想早死早投胎吗?   刘千手看我脸色奇差,也猜到了什么,一把将我手机抢过来看了几眼,这倒省得我解释了。王根生一直瞪着眼睛不解地看着我们。刘千手很快拿了主意,跟我们说:“走,一定赶在凶手前面把人救出来。”   我们吃了一晚上东西,还没付钱呢,但谁还有时间顾得上这个,我们仨一同起身,刘千手带头飕飕地跑路。服务员早看我们不爽了,这次更是气得直叫唤。我打心里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反正这地摊儿在我家楼下,案子办完了,我会过来把钱补上的。   我们是打车来的,回去时省了这个环节,杜兴已经被凶手发现了,我们也不用再放他这个暗棋了。但杜兴还跟没事人一般,坐在那破捷达里叼个烟,看我们全奔他来,他还装不认识我们呢。   刘千手上了副驾驶,我和王根生坐到了后面,刘千手简要说了几句,让杜兴知道刚才的事。杜兴火气不小,气得直拍方向盘,扬言对阵凶手时,一定撕烂他的脑袋。刘千手又说:“别拍了,以最快速度回警局,咱们把枪领了好上山。”   我听完倒没什么,而且认真地说,今晚对凶手也好,对我们也好,弄不好是一场最终的决斗。我不怕被他打伤或者打死,只要我能用子弹把他也击毙,那就足够了。可王根生听完反应很大,也特别怪。   其实他纯属被吓坏了,“哎哟”一声捂着肚子,在车里哼哼唧唧说:“头儿,我好像吃坏肚子了。”他真是个蛋包,但我们也不能说他什么,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当重案刑警的,王根生这脾气属性,也就当个文员还行。刘千手强调让他忍忍,等回警局后,厕所随便他用。   杜兴把车开得飞快。我发现这杜大油发起狠来可不是一般的狠,这里是市区,不管现在是不是晚间,他竟把车开到160迈。我不知道刘千手和王根生的感受,反正下车时,我眼神有点儿呆,心里就跟灌了一瓢海水似的,飘飘悠悠的。   杜兴没进警局,他现在身份还没定,不方便进去。王根生故意拖沓,只有我和刘千手玩命地往楼上跑。我是奔着枪库去的,刘千手则去办公室看看,想再找几个帮手。我算服了一探组,余兆轩下班休息了,但还有两个警察在审讯室里,对着胖爷们儿进行盘问。   那胖爷们儿连续被问了这么久,估计嗓子哑得都不能说话了。刘千手没给面子,一手推开审讯室的门,把那俩警员抓了壮丁。这么一来,我们就有五个人了,一起上山警力方面倒挺充足。   还是杜兴开车,刘千手坐在前面,我们仨挤在后面。我领教过杜兴的车技,现在见怪不怪,可那俩一探组的警员不行,看着车飞一般的速度,都不时地擦汗。   在路上,刘千手就跟我们说起注意事项来,这次面对的凶手异常狡猾,而且身手高强,会飞石子的绝技,我们一会儿行动时,一定要两两一组。只要有两支枪一同指着凶手,他飞石子再快,我们也能有人开出一枪去。我和一探组的警员连连点头,杜兴倒是一耸肩对此不以为然。   普陀山离市里不近,正常来说,我们开车少说要用一个多钟头,但杜兴只用半个钟头就赶到了。   这里荒废已久,山路崎岖,路上还多是石子。刘千手盯着山路看了看,问杜兴:“咋样?能不能开上去。”杜兴回答得很直接,哼了一声一踩油门。我坐在后排的中间位置,这次爬山路,我算遭了老大罪。   他们俩颠簸难受的同时,至少还能抓着车门借力,我两头都不靠,整个人一直颠着就没停下来。   刚开始上山,杜兴还不怎么熟悉,车开得慢,后来他又野上了,把车不断提速。刘千手被颠得说话都断断续续的,但他还时不时跟我们强调:“都……都看着点儿……四啊……四周。”   我们各自找个方向看着。突然间,杜兴来了一个急刹车。我们谁都没防备,我们仨坐在后排还好说,至少有前排椅子挡着,刘千手可就点背了,他整个人奔着前面冲了出去,整张脸全都贴在挡风玻璃上了。   现在就是外面没人,不然找个相机从外面拍下来,刘千手当时的面部表情肯定很搞笑。刘千手哼哼唧唧坐了回来,一边使劲儿搓着脸一边对杜兴吼道:“枪狼,你他娘的会不会开车?是不是这几年没玩儿车,把车技都忘光了?”   杜兴没理会刘千手,从车座底下拿出一个手电筒,对着路旁一棵树上照去。我知道他这么做肯定有原因,也顺带看一眼。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有一棵人腰粗细的树上,刻着一个十字架,而且细看一下,这十字架还往左偏了一些。   我哪会不明白,凶手提前来了,还耀武扬威地给了我们一个提示。另外那两个警员有些慌神,都把枪拿出来握在手里。但刘千手是探长,我们谁也不敢贸然行动,全望向他。这一晚上,我们被凶手耍了好几次。   刘千手盯着十字架,气得直搓脑袋,本来他那鸟窝头就乱,现在这么一弄更不成样子。他想了想说:“都别慌,先上山救人要紧。”   杜兴仍那么直接,刘千手话一说完,他吱一声就把车开出去了。刘千手还让我们把车窗都摇下来,枪上膛,只要沿路发现凶手,别管那么多,开枪就是。本来只是个刻在树干上的十字架,却把我们一车人弄得紧张兮兮的。   我没掐时间,过了十多分钟的样子,杜兴吼了一句“坐好”,又来了一个急刹车。这次我们有准备,所以没刚才那么惨。刘千手扭头问杜兴怎么了。杜兴把车倒回去一段,指着一棵树说:“你们看看吧。”   我发现这棵树上也有十字架,尤其望着这棵树连带着周围环境,我有种怪怪的感觉。有个一探组的警员发表了看法,他说:“凶手什么意思?难道在给我们指路吗?”   “狗屁!”刘千手是真不客气,一点儿不给面子地反驳一句,又对着那十字架吼道,“你们好好看看,不觉得这里咱们来过吗?”被他这么一提醒,我才意识到心里为什么会怪,刘头儿说的没错,这里我们确实来过,就是刚才发现十字架的地方。现在天黑,再加上山上没什么标志性建筑,看哪儿都差不多,这才让我们差点儿犯迷糊。   刘千手带头下车,大步走到树旁边,我们其他人陆续围了过去。倒不是我们想吓唬自己,普陀山本来就有鬼庙,我们半夜上山,莫非真的遇到了鬼打墙?而且这鬼打墙来得也操蛋,现在正是救人的关键时刻,它却要掺和一下。   刘千手问杜兴:“刚才就没遇到什么岔路口吗?”其实这话问也白问,杜兴多精明,根本不是犯马虎的人。   杜兴根本没回答刘千手,反倒靠在车门上,仰头看着天空。我被他这一出弄得纳闷,心说这哥们儿行啊,这时候了还有心情看星星。杜兴缓了一会儿,说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话题:“刘千手,你还记得以前的普陀山吗?咱们好像十年前来过吧?”   “是!”刘千手盯着杜兴回答,但看眼神,很明显他搞不懂杜兴的意思。   杜兴没管那么多,又正视我们说:“我不信什么鬼打墙,十年前咱们来的时候,可是坐着拖拉机直奔山顶的,当时确实有路,今晚却没路,这个做何解释呢?”   我顺着他的话往下想,十年的时间,这山上不可能一点儿变化都没有,而当时所谓的路如果被改了,也是很正常的事。刘千手跟我想的差不多,而且他悟性很大,突然间顿悟地一点头,还猛地回身打量起来。   “大家看看。”他说着还指了指这一片小树林,“这些树粗细不一样,像刻着十字架这棵树,还有它周围这几棵,很明显是后种上去的,或许凶手在这里刻上十字架,不仅仅是挑衅这么简单。”   “没错。”杜兴接话,“我有种大胆的想法,这些新种的树或许把原来的路给挡住了,咱们如果从这里开车过去,弄不好能到山顶。”   我不知道杜兴说的话到底在不在理,反正这普陀山自打闹鬼荒废以后,就没什么人来过。刘千手也想赌一把,一咬牙说:“那咱们试试。”   其实在我们都回到车里后,我还挺担心,毕竟这片树林中树与树之间的空隙很小,捷达车能过去也都是擦边。但考验车技的事对杜兴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他也真耍了一手绝活,让捷达车像有了生命一样,在这片树林中左贴右靠地在夹缝中前行。   大约过了一刻钟,我们冲出了这片树林,当我看到有一条荒草掩盖的土路时,就知道刘千手和杜兴猜对了。我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这条上山路被改造的时间可不短了,凶手又在那棵有标志性的树上留下十字架,很可能这条路就是他造的。这么一来,岂不是说他的杀人动机在几年前甚至几十年前就有了?我不敢往下合计了,只觉得这个凶手实在可怕,而且他的背景也一定没那么简单。   没了树林的遮挡,杜兴又快开了一段时间,但越接近山顶,路的坡度越陡,最后其他人不得不下车,让杜兴挂着一挡往上冲。   普陀山鬼庙的画像,我先后看过几次,画中已经把这里描绘得很凄凉了,但实际上,这里的气氛更让我心里受到冲击。大片的枯叶堆积在地上,我走在上面,都有种颤悠悠的感觉,而且这里风不小,一吹之下,总有叶子被卷起来,还伴随着响起一阵阵鬼哭狼嚎的声音。那座鬼庙,破破烂烂跟个危房似的,尤其部分墙体还都半塌着。   杜兴没有枪,他从我腰间一拽,把我带的胶皮棍扯了下来,这爷们儿绝对艺高人胆大,当先向鬼庙的门靠去。我们四个在他后面,刘千手分工,我和他负责掩护杜兴,其他两个警员负责留意四周情况。杜兴贴在庙门上,隔着门听了一会儿,他没发现里面有什么动静,又对我们打了个手势,接着一发力把门推开。   这门缺油,吱呀声让我心里硌硬得直毛楞。杜兴掏出小手电,对着里面照了照。我们还没凑过去,当然没看到里面什么场景,但我留意杜兴表情的变化。他先是一愣,随后急忙捂住胸口,向旁边躲开,弓着身子哇哇吐上了。   我心说这咋回事,细论起来,杜兴也当过杀手,能让他都吐了,这鬼庙里到底怎么了?被杜兴这么一弄,我做好了心理准备,和刘千手他们一起往庙门那儿凑。当我顺着手电筒的光看到里面的情景时,一下就体会到了杜兴刚才的感觉,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股股的酸水直往上溢。   杜兴吐了,没人会说他啥,但我要接着也吐了,很容易影响我们的士气,其实我更不想让大家觉得我不抗造、胆小。什么是男人?关键时刻得扛住了才行,我上来一股劲儿,使劲儿绷着嘴,倒不能说我不恶心,我是硬生生把快出来的酸水给咽了回去。   我这么挺是挺住了,但另外俩警员全半蹲着哇哇干呕,他俩一定没吃晚饭,就只顾着替余兆轩审胖爷们儿了,现在根本吐不出什么东西来。   再说说庙里,正中心的位置上吊着两个人或者说他俩勉强算是个人吧。他俩脖颈以上都保存完好,但下面身子就没一块好皮肉,全被刀剐了,有些地方还都露出森森白骨来。这是地地道道的两具血尸,尸体下面淌了好大一摊血。也就是整个庙里没风,不然气流一动,得弄出多大的腥味呢。   那俩警员冷不丁接受不了,死活不肯进去,刘千手带着我和杜兴一同往里走。我和杜兴敢进去,但我俩离血尸还有一段距离时就先后止步,捂着鼻子皱着眉。   刘千手倒没什么,我发现他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强。这爷们儿走近后还伸出一只手,摸了摸一具血尸的腿骨。“还有尸温,血迹也没干,凶手刚杀完人。”   虽然这事猜都能猜出来,凶手肯定刚杀完人,但被刘千手一说,我还是特别紧张。而且刘千手又下了一个命令:“凶手一定没逃远,咱们搜。”   我们按原计划,杜兴一组,剩下两两一组,互相间距离别太远。杜兴吐完后整个人变得特别严肃,看我们都拿起枪,他便一伸手把刘千手的枪抢了过去。   刘千手睁着眼睛瞪他:“你干吗?”   杜兴熟练地摆弄几下枪,盯着刘千手那缠着纱带的大拇指头说:“你这样的,还能用枪?那庙里的血尸表明凶手是个用刀的行家,我不敢大意了,枪借我耍耍,逮住机会我给他一枪爆头。”   我顺带着也看了看刘千手的手,不得不说,那纱带缠得太粗了,他想把手指头塞到扳机里都费劲。刘千手也明事理,不跟杜兴争什么,反倒交换武器,拿起那个胶皮棍。我看到这儿真想说,胶皮棍是我的,刘头儿你拿自己的胶皮棍好不好?   刘千手不能开枪了,谁跟他一组就显得特别弱,倒不是我势利眼,我在我们五个人里资历最浅,要我跟刘千手混在一起,那绝对是老弱残兵。这么一来,我和刘千手各跟一个一探组的警员,我们两组负责两边,杜兴在我们中间,拿出这阵势向庙前一片树林走去。   跟我一组那个警员,说实话,看着就有点儿屌,脾气有点儿傲,跟他们的余探长差不多,我俩在一起,他总走在我前面,还爱下命令。按计划我们不能离得太远,但被这屌警员带的,我俩渐渐脱离了组织。我实在忍不住劝了一句,他反倒有理了,说我们两支枪呢,没问题。   这里的树林跟之前山腰上那片还不一样,里面长了一大堆灌木,特别茂盛,拿眼一扫,都看不清远处景象。在我俩渐渐深入的时候,突然间屌警员指着一处喝了一句:“什么人?”伴随着他这话,那里也有了反应,我没看太清楚,有一个脚踝高黑黝黝的东西嗖的一下往灌木里钻去。   屌警员还傻了吧唧要跟着进去,我眼见不对劲儿,使劲儿拽了他一把说:“兄弟,别冒失,那可能是个老鼠,凶手没那么小。”屌警员使劲儿挣脱我,大有不满意的架势。我看着心里挺来火,心说你牛个什么劲儿,刚才就数你干呕得邪乎。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帮了警员一把引起了凶手的不满,他一直躲在我俩周围,这时诡笑了起来。冷不丁听到他这笑声真瘆得慌,尤其配着这种昏暗的环境,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甚至那笑声就好像有调子一样,一弦一弦地紧扣着我的心脉,让我心跳都有些费劲。   这次警员不嘚瑟了,还有些害怕,总往我身边凑。我真想把他推开,但想了想算了,我俩一条战线的,这时候要团结。我俩一人负责一个方向,观察周围形势,那警员还念叨一句:“兄、兄弟,不行咱撤吧。”   我也有这想法,他现在这状态开不了枪,真要能开枪,他别打偏了把我射死。我点头说好。可还没等我俩挪地方,嗖的一声,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奔我们飞来。它速度实在太快了,我俩没反应过来呢,它就卡在了屌警员的肩膀上。给那屌警员疼得,跟杀猪一般地直号。   我觉得他以后别当警察了,去给动画片或者恐怖片配音不错,他叫得那凄惨劲儿,绝对能把观众吓抽几个。我急了,一伸手想用枪托砸这黑东西,但没等我下手,这黑东西就往后一拽,把那个警员拽到了灌木丛里。   我当时心里拔凉一片,心情更是极度复杂,既无奈又害怕,这才多久,我们就被凶手掳走一个人,而且我还不知道那黑玩意儿到底是什么,怎么这么邪乎呢?   警员的声音越来越远,我不敢钻到灌木丛里,怕被凶手偷袭。我憋着气愣了几秒钟,最后举枪对着天打了一发子弹,我是给刘千手他们报信。在枪声刺激下,他们很快赶了过来,不用我说什么,他们仨一看我孤零零地站着,就明白咋回事了。刘千手急得吼了一句:“人呢?”   我指着一处灌木丛说:“不知道被凶手用什么东西给拽进去了。”“妈的。”刘千手气得骂了句,又说,“这次我们人多,杜兴带头,我们一同往里钻。”   往里走了十几米吧,发现有个人躺在地上。这时候我们的心弦绷得紧紧的,虽然隔远看这人像警员,但我们没敢大意,不排除凶手假装充数的可能。杜兴和刘千手配合,杜兴举着枪掩护,刘千手拎个棍子弓着腰凑过去。   看着刘千手摆手解除警报,我和另外那个警员也一同往那儿赶。短短几分钟,这警员身体变化可真大,我不知道凶手怎么想的,把他的头发拽掉不少,都谢顶了,他肩膀上烂了一大片,血肉模糊的,而他的胸口上被刀画了一个很大的十字架,当然这十字架往左偏。   刘千手翻着警员的眼皮,还摁在脖颈上试了试脉搏,有些担忧地说:“这兄弟没死,但受伤不轻。”“那就好。”杜兴接话说,“刘千手,你拎个棍子晃来晃去让我眼烦,你先带着伤员去车里等着,我跟李峰他俩追击凶手去。”他说完还指了指屌警员身旁的一排脚印。这里地面有点儿软,没想到倒给我们提供了一个追凶的线索。   刘千手不磨叽,说了声“好”之后一把扛起屌警员转身就走。   杜兴当先,我俩紧随着他。我倒挺冷静,而另外那个警员眼泪汪汪的,还嚷嚷着要报仇。能看出来,他跟屌警员的关系不一般。初步算,我们又走了二三十米,这距离乍一听没什么,可我们既要跟踪足迹,还要蹚灌木丛,走得挺费劲。而且操蛋的是,最后地表硬了,足迹消失了。   没了这个线索,我心里一下紧张起来,总觉得凶手又要展开攻击了。杜兴跟我们强调了一个战术,我俩在他左右翼一定要寸步不离。我们也是按这个做的,但毫无征兆的,一阵阵嗤嗤声传来。这声音我很陌生,联想不到是什么工具发出来的,但我能肯定,这是一种机关。   杜兴喊着让我们小心,他还半蹲着身子,将双腿绷得紧紧的,只要遇到危险,他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我也想跟杜兴学,但问题是我根本不懂这里面的要领,别画虎不成反类犬,倒让自己反应慢半拍。   我和那警员一直留意四周,我敢肯定我俩都没发现什么,真不知道杜兴的感官怎么那么强,他突然对我们喊了一声“小心”,又一个虎扑向一旁卧倒。我压根儿没留意杜兴说的危险是什么,只知道他一倒下我就得学他,这样才能保命。我这么想对了,但那个警员就完蛋了,他还傻兮兮地四下找危险呢。   一个大木桩子,依我看少说一人来长,竖着向警员撞了过去,就好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撞钟一样。只是撞钟发出来的是咚咚的声音,撞到他身上,发出的却是咔吧咔吧的声音。我一听这声,心里一沉,甭说什么乐观了,这爷们儿肯定骨头没少折。   他惨叫着被木桩子带出去好远,还一屁股坐在地上,耷拉个脑袋,不知死活。我心里好想骂娘,有一种有劲儿使不出来的感觉。这么一来,我们这边又挂了一个人。凶手,好强悍!   第06章 逃脱   刚才凶手的一波攻击,我和杜兴是险之又险地避了过去。杜兴身手好,一个鲤鱼打挺就站了起来,还帮忙拽我一把。我这时脑袋有点儿沉,总觉得刚才那场景跟演戏似的不那么真实。   杜兴看了看坐着不知死活的警员,又瞧了瞧四周。他双眼直冒冷光,跟我说:“李峰,带着这兄弟赶紧走,我要跟这凶手单独会会。”我明白杜兴话里的意思,凶手的实力一再震撼我们,甚至连他都有些怕了,他把我支走,是变着法要保我一命。我打心里不想走,可话说回来,我留下来又有什么用处?弄不好拖后腿不说,还得他分心照顾。我一狠心强行给自己下了命令,向那警员冲了过去。   一般情况下,人要是摔倒或者被撞伤,千万不要贸然扶他拽他,不然很容易弄出岔子来。可现在我们在荒郊野外,我总不能让这警员坐在这里等救援吧?我让他尽量保持原来的姿势,再把他背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往回赶。   走了一会儿,前方灌木丛里传来一阵脚步声,这可把我吓得够呛,我心说是不是那凶手,他甩开杜兴过来追杀我俩了。我顾不上走路,把枪举起来。这时候举枪有点儿累,我身上还背着一个人呢,但我一点儿累的感觉都没有,心里全被紧张充斥着。在那人走出灌木丛露面的一刹那,我喝了一句“别动”。也亏得我手指头没打滑,来人是刘千手,不然我一枪走火,自己就得来个乌龙事件。   刘千手被我吓得蹲下了身子,等他看清状况后,指着那警员“这、这儿……”的说不出话来。   我简要把刚才的经历说了一下:“前边有陷阱,我们又有个兄弟伤了。”刘千手不接话,但他很重的呼吸声告诉我,他心里很难受。   “走,一起回车里。”过了一小会儿,他又开口说道。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刘千手说走那我们就走。我俩一起赶到捷达车那儿,还把两个警员都放在车后座上。可这还没完,刘千手又打开驾驶座的车门,指着我说:“你走!”   我愣住了,根本不懂刘千手啥意思,便问了一嘴:“为啥?”刘千手说:“我刚打电话叫了支援,一会儿就能赶来,这次行动你参与的部分已经完了,现在赶紧带着伤员离开,什么也不要管,就是走!”   他只强调让我走,却没提他自己。我也不笨,猜出来他想留下来跟杜兴一起同凶手对抗。刘千手开不了枪,客观地说,我俩选一个走的话,也该是他走才对。我摇摇头,想跟他倔一把,但刘千手火气腾的一下上来了,扯着我往车座里塞,还拿话压我:“这是命令!”   我特纠结,杜兴那边我刚刚放弃一次了,这次又要放弃刘千手,我总觉得自己有种不够意思甚至是当逃兵的感觉。我被他连推带喝地弄到车里,他又一把将车门关上,再也不看我,扭头往灌木丛里钻。   我愣了会儿神,又整个人趴在方向盘上。现在的我,特他妈想哭,我怕以后见不到刘千手和杜兴了。   林子里传来枪声,这一刺激让我一下坐直了身子,他们交火了。这一刻,我不仅一点儿没急,还缓了缓神,将要哭的想法完全压制住了。真像刘千手说过的话一样,现在不是动感情的时候,冷静处理问题才最重要。我扭头看了看车后座上那两个警员,他俩的脸都不是正常色。我吼了一嗓子,给自己释放些压力,急忙打火开车。我现在确实有任务,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一家医院,保这两个兄弟一命。   下山时最大的麻烦是山腰处的那一片树林,杜兴开车在里面钻来钻去地费了不少劲儿,我的车技根本不如他,但我一点儿也不惧,心说大不了把车门都刮坏,就算车前脸甚至车身都撞得坑坑洼洼,我也要闯出那片林子。   可我根本没机会到达那片树林,刚下了一个急坡,路就没了。有一棵老树横着倒在路上,把路封得严严实实。我气得难受的同时心里也挺纳闷,心说我们来的时候没这棵树啊。我把车灯调到远光,对着老树照去。当我看清树干上画着一个大大的十字架时,一下明白了。凶手的胃口不小,他根本不想有人能活着离开这里。而且这凶手太聪明了,他选的这普陀山鬼庙真是个杀人的好场所。   我向路两旁看看,也都是树林。这里树与树之间的距离很小,车根本就钻不出去,一点儿机会都没有。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个怪事,我耳边又响起当当当的声音,好像有人在敲锣。我服了自己,也服了这幻听,这都什么时候了,这破锣还能出来捣乱。我使劲儿拍打着脑袋,希望这么做能让幻听消失。   突然间,捷达车往下沉了一下,车顶还传来砰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上面。我能分辨出这不是幻觉,我还抬头往上看,只是捷达车没天窗,看不到车顶的景象。我心里合计着到底是怎么回事时,突然一只握着刀柄的手出现在车前方挡风玻璃处,那人用刀柄啪啪地使劲儿砸着挡风玻璃。   我发现他力道好大,没几下子,挡风玻璃就被砸裂好多处。我不明白了,凶手在车上面,他下一个目标就是我。正巧枪就放在我双腿间,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枪对着那只手砰砰砰地连打出三枪。   可遗憾的是,那凶手反应很快,及时缩了手,这三枪根本没把他怎么样,只在挡风玻璃上留下三个弹孔。我在车里,凶手在车上,我俩一同沉默了好一会儿。说实话,这种沉默很熬人,心里那滋味形容不出来,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我不知道凶手接下来会干什么,我想举着枪对头顶射击,但问题是,我用的是64式手枪,很老,而捷达车的车顶钢板也是出了名的厚,我怕开枪后子弹打不出去,反倒形成弹道反弹把自己弄伤了。我脑袋飞快地转着,心说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凶手弄下来,不然自己太被动了。   我又想了个笨招,虽然不一定有效,但可以试试。我突然让车加速,冲出去一段距离后猛地来了一个急刹车。很明显凶手被惯性一带,差点儿飞出去,不过他太强了,也不知道耍了什么手段,他在车顶上硬是没滑下来。我心说老兔崽子,你有本事就撑住了,反正这车油挺多,咱俩就这么耗。   我一会儿倒车又一会儿往前冲,还时不时摁几下喇叭,希望杜兴他们能听到,赶过来支援。其实我在心里早就骂了杜兴一回,他不是说追凶手去了吗?凶手都来我这儿半天了,真不知道他追哪儿去了!凶手被我折腾得也不好过,他趁空反击几下,用刀把倒车镜都砍掉了。但倒车镜也不是我身上的零件,反正我不疼。   这次正当我要继续起车加速时,凶手突然说话了。他嘿嘿嘿笑着,隔着车顶对我喊:“李峰,你的命真是出乎意料地硬,前阵子竟然没被鬼把魂勾去。”他说这话让我心里起了不小的波澜,我身上的怪异现象可是我一大心病,如果他不是凶手而是一名医生,我弄不好会当即下车,苦求着让他诊治一下。但现在,我跟他是在玩命呢,哪有闲工夫想这怪病。我觉得他是在用心理攻势,我嘴上也不客气,大骂一句:“他娘的,你等着!”   我又急速把车开出去,这次我发狠了,车速都快冲到60迈了,要不是前面有大树拦路,我保准飙到100迈以上,再来个急刹,不信不能把他甩飞。凶手也意识到我要玩命,他不敢硬扛,反倒嗖一下从车上跳下来。我没看到他跳下的影子,只觉得车突然轻巧了。我急忙停车,四下寻找着,但凶手藏得很隐蔽,我又没倒车镜,根本找不到他躲在哪儿。   我不敢下车,万一他在车门旁边躲着,我一开门,他那把凶器肯定砍在我脖子上。我紧握着枪,心里虽然害怕得厉害,但枪却没发抖。凶手不再说话。可气的是,没多久只听嗤的一声响,他把我后车胎扎爆了,我干听着漏气声,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车一点点往一旁偏着,我趁空向那俩警员看了一眼,我真不敢往深了想,他俩现在的状态大不如刚才,就算现在送到医院,能不能抢救回来都很难说。我试着扯着嗓子吼了一句:“老兄,你说句话。”我是对凶手喊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只要他能回话,我就能把握到他的位置,再琢磨出一个相应的对策来。但他没说话,反倒有两声嗒嗒响从车后面传来。   我以为他在车后面,急忙扭头盯着,甚至心里还合计呢,这爷们儿走路不是没声吗,怎么露出破绽来了?突然间我想到了他会飞石子的绝活,也许那嗒嗒声不是他走路发出来的,而是石子抛空后砸在地上的声音。我猛然觉得自己中计了,凶手或许不在后面,而正相反,他躲在车前面即将发起攻击!   也得亏我反应快救了自己一命。在一扭头时我发现车前盖上有个影子,那人正蹲着举着刀。这影子好魁梧,戴个鬼面具,一身黑衣黑裤,那把刀跟我上次看的一模一样,一尺来长。   我之前对着挡风玻璃打了几枪,再加上来回起车、倒车折腾半天,弹孔都扩大成一个小洞了,凶手真要顺着这洞把刀戳进来,保准能戳死我。现在绝对是命悬一线的时刻,就看我俩谁能抢到先机。   我根本来不及多想,只求自己快一步举起枪把他击毙。但出岔子了,我刚才回头的一刹那,枪碰到座套上,这车的座套档次不高,上面毛毛糙糙一堆线头,枪巧之又巧地被几个线头挂住了。我使劲儿扯枪,可就是扯不回来,我心里瞬间冰冷一片,有些不服气,更有些认命,心说自己去阎王殿报到时阎王问我怎么死的,我就说自己是笨死的得了。   凶手看我一时那么无助,他突然心情不错地嘲笑了一声,而且也不给我留转机,狠狠地把刀戳进来。我想闭眼睛等死。   突然间传来一声枪响,凶手双眉之间还冒了一股烟。他晃晃悠悠了几下,一打滑从车盖上滚了下去。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愣了一下神儿,但反应也快,知道杜兴这爷们儿终于及时赶过来了。我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大喘着气,贪婪地呼吸着,只是我高兴得太早了。   一只手按在车盖上,紧接着凶手竟又站了起来。看他稳稳的姿态,哪有要死的征兆?我脑子都快锈住了,心说这他妈还是人吗?明明挨了致命一枪,还没事儿?而等我望着凶手戴的面具时,又一下懂了。   他这面具是金属的,帮他挡了一发子弹。我看凶手有点儿被打蒙了的感觉,知道现在就是击毙他的好时候,他脑袋上戴面具,身上没有吧?我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股力气,大喝了一声,一把将枪拽了出来,那座套都被我拽了好大一个口子。   我举着枪,砰砰地把剩余两发子弹都打光,而且如此近距离,我很有准头,都打在了他的胸口上。我看他没躲避,忍不住要咧嘴笑,甚至就等着他无力得跟一摊肉泥一样倒在地上。但我又失望了,他还是一点儿伤都没受。我反应过来,凶手身上竟也穿着一层钢板。   他先后挨了三枪终于怕了,也不再打我的主意,扭头就往林子里跑。不得不说,这爷们儿的爆发力真强,眨眼间就消失在林子中。我挺纳闷,杜兴刚才开了一枪后怎么没反应了,他不是枪狼吗?玩枪的行家啊!我打开车门跳了出去,扭头向坡上看去。杜兴正飞奔着往我这儿赶,还隔远喊了一句:“子弹呢?给我。”合着他的子弹用光了,我腰间别着弹夹,而且我们带的都是64式,子弹通用,我急忙拿出来给他扔过去。   杜兴根本不耽误,一边继续追凶手一边喊了句:“你和刘千手谁也别来了,知道吗?这次我保准跟不丢。”虽然他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但我能猜出来刚才发生什么了。刘千手一定拖后腿了,杜兴分神之下让那凶手逃脱了。我都不知道该说刘头儿啥了,这老哥是片好心没错,可还不是捣乱了。   车坏了,那俩警员还都半躺在车里,我没法子将这车和人都带回局里去,只好原地坐下,等着刘千手找过来。我以为刘千手没啥事儿呢,没想到他伤得不轻。   杜兴刚才是从坡上跑下来的,而这老家伙出现在坡上后竟身子无力脚一滑,直接从上面滚下来了。我吓了一跳,跑过去拉了他一把。当我拽住他手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他那原本就红肿的手指又肿大了好几圈,就跟胀得不能再胀的气球一样,马上要炸了似的,他脑门上也肿起来老高,这让我想起了独角龙。   我一边扶着他往车这边走一边问他:“发生啥事了?”刘千手说话有些乱乱的,吐字不清楚,但他还坚持跟我说:“妈的,凶手偷袭我,打了两发石子,一个打在我手上,一个打在我脑门上,好像有点儿脑震荡。”   我急忙让他别说话了,还让他坐在车轮子旁边休息。倒不是我要折磨他,不让他在车里坐着,杜兴是追凶手去了,还扬言不会追丢了,但谁知道真的假的。那凶手要再回来,我们躲在车里视野不开阔,很容易被偷袭。   这么一来,我们有三个伤员了,那两个警员急需照顾和救治,可问题是我不会这个,只能任由他俩在车里熬着。我又给刘千手点支烟,让他吸几口提提神。算起来警局的增援至少过一个小时才能到,我们再等一个小时就是胜利,这是我默默鼓励自己的一句话。   这样过了有半个小时,杜兴还没回来,我有些担心,怕他出什么意外。刘千手盯着我看,品出了我的意思,他都这德行了,还大舌头似的安慰我:“李峰,枪狼不是一般人。以前做秘密任务时,他困在山里跟野兽待了三天三夜,照样活着回来了,今天不会有事的。”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事,但他这番话真让我安心不少。没多久,杜兴捂着一只胳膊从林子里出来,慢慢地往这边走。我中途想要接他,但他让我别动,等走过来后他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跟我嚷嚷着要烟。   这还不好说?我迅速点支烟给他递了过去。杜兴受伤了,一只胳膊上挨了一刀,袖子都被血染红了,但他一点儿也不在乎,只扯下一块布条勒着伤口,就贪婪地吸起烟来。我和刘千手看他不说话,都急了,我抢先问:“凶手咋样了?”   杜兴看了我一眼,无奈地摇头说:“好厉害,让他给跑了。”而且说到这儿他还动怒了,补充一句,“他在这山上到底做了多少个机关?他竟然变魔术似的扯出一段钢绳,滑到山下去了。”我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凶手了,貌似用狡猾来形容他都是轻的。   刘千手指着杜兴的胳膊又问:“你这是怎么弄的?”杜兴说:“我跟凶手又交手了,但他突然偷袭,把我的枪打飞了。他娘的,那小子浑身上下全是钢板,我根本伤不到他,反倒挨了一刀。”   刘千手突然有点儿丧气,整个身子一下靠在轮胎上,反复念叨一句话:“又让他跑了!”我也深有感触,甚至我都怀疑,我们还能不能把他逮住。   杜兴看我俩这样儿,他笑了,说情况未必那么糟,因为凶手是谁,他已经知道了。这话可太能提气了,我和刘千手都一下子坐直身子,先后追问。杜兴先指着刘千手说:“我的探长大人,拜托你眼光准点儿好不好,那个凶手用的不是螳螂拳,他是迷惑别人误以为他用的是螳螂拳,其实那是点穴功夫的一种。”   我对武术没研究,也搞不懂螳螂拳和点穴有什么区别,但刘千手却有所悟地“哦”了一声。杜兴接着说:“点穴能到凶手那火候的,全国都没几个,咱们这一片儿好像只有那一个人符合这点要求,就是江凛城。”   “我知道这人。”刘千手点头肯定道,“他还是个民间有名的武术教练呢,没想到会是他!”杜兴拍了拍刘千手的腿:“我还给你弄了一个好线索,你得好好感谢我。我俩搏斗时,我狠狠踩了他一脚。”   我有些不解,心说踩一脚算什么线索,留了一个脚印吗?刘千手倒是很高兴,还强调道:“你踩他?他脚没伤到?”杜兴得意地哼了一声,不过随后又叹了一口气,盯着自己的脚说:“我这力道,一脚下去能把一块砖头踩成两截,但凶手的骨头很硬,看他逃跑时只稍稍发跛的架势,应该没受大伤,不过脚面肯定肿了。”   我一合计,这还真是个好线索,这两天要逮住江凛城的话,扒了他的鞋看看就知道了。而且我也一下理解了杜兴的苦衷,他肉搏时一定被逼急了,对方浑身钢板,只有脚面算是个破绽了。既然凶手逃了,我们也就松快不少,这期间杜兴还钻到车里看了看那两个伤员,他虽然没说什么,可从他那眼神中,我看不到任何乐观的希望。   最终增援到了。只是看来的这几辆警车,车身被刮得惨不忍睹,就知道都败在那片树林里了。我们几个不敢在这儿干耗,专门找了一辆警车,杜兴当司机,急速往医院赶。   那两个警员到底咋样了先不说,我以为刘千手也得住院观察几天呢,但他的倔脾气上来,说自己没事不肯住院,还带着我和杜兴立刻出了医院回到警局。我算看出来了,他是要趁热打铁,连夜找到江凛城的资料,把这个人尽快缉拿归案。   我和杜兴也就在办公室临时歇了一会儿,只等着一有消息就再次行动。杜兴嚷嚷着饿了,想想也是,自打他从监狱里出来,就没顾上吃饭,被凶手这事闹的,让他这本已经自由了的人,反倒觉得不如在监狱里活得好。可现在大半夜的,餐馆都关了,我只好去趟超市,给他买几盒泡面回来。   仔细算算,杜兴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他刚才护着,我保准壮烈牺牲了。我看他吃泡面吃得狼吞虎咽的,心里暗暗打定主意,等十字架凶杀案了结后,我要好好请他大吃几顿。   鬼庙的事让整个案件升级,到现在为止已经死了不下四个人,在医院还躺着两个急救中的警员,这案件弄不好都得报到省里去,市局能动用的法医也都奔赴普陀山了,听说还调了警犬过去。   我一合计,目前大部分的警力都在案发现场,刘千手要查江凛城的资料,一时间有点儿难度。我以为弄不好我们能在警局好好歇一晚上呢,可没想到凌晨2点时,刘千手那边就有了消息。他几乎是冲进办公室的,接着就要带着我们去江凛城家。   当时我和杜兴正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的,冷不丁听他这么说,我愣住了,反问他一句:“头儿,你的意思,江凛城回家了?”“应该是。”刘千手笑得让我觉得有些邪乎,“根据线报,江凛城家的灯亮着,里面肯定有人,咱们赶早不赶晚,现在就走。”   如果真被刘头儿猜中,那我真佩服这个江凛城。他太牛了,杀完人跟没事人一样,还能这么淡定地在家里;而且细琢磨一下,这事也挺正常,他一定料不到杜兴把他认出来了。   凶手是江凛城这事只是杜兴的一个猜测,所以刘千手也没急着上报这个情况,这次也只有我们三人赶往江凛城家。我觉得我们仨人数有点儿少,但刘千手真彪悍,从枪库里领出一支突击步枪来。这是什么概念?如果江凛城还傻兮兮地穿着一身钢板,那他不投降就倒八辈子霉了,杜兴肯定会用突击步枪把他打成马蜂窝。   这次还是杜兴开车,我们用了小半个钟头赶到目的地,这里是市郊的一座小别墅,离普陀山不太远,这也符合他安排的作案地点。我隔远看着这栋别墅,灯都亮着,外面还停着几辆车,我觉得这些车不一定是江凛城的,他家还有客人。其实现在说是客人还真言之过早,谁知道是不是他的帮凶或帮手呢。   我们仨可都憋着一肚子气,下车后杜兴就把突击步枪举了起来,他现在换了一身警服,虽然整体看起来,他是长得挺俊秀的一个刑警,但他的眼神里冒出来的煞气都吓死人了。   杜兴对我使个眼色,我当了前头兵,对着别墅敲起门来。一个看着四十多岁的女子开了门,我也不管这是保姆还是江凛城的老婆,反正她能开门就好。我更不客气,一推把门全打开了,杜兴顺着往里走。   就杜兴那枪,把这女子吓坏了,扯着嗓子嗷嗷叫唤。杜兴也真狠,扯着嗓子也吼了一句,而且他这声调还盖过了这女子:“别叫了!”本来我们想问问这女子,江凛城在哪儿呢,但一望向大厅,这句话就省了。有四个人正在打麻将,而且看起来玩得挺尽兴,桌上压着不少票子。我们突然闯入,让这四个人挺好奇,甚至有些害怕。   其中一个看着50岁左右的人喝问:“你们干什么?”我能看出来,这老头不简单,一看就是练家子,而且身材跟凶手特别像,他应该就是江凛城。我没急着回话,不是我偷懒,这话就得刘千手说。   我瞥了刘千手一眼。我发现好奇怪,刘千手自打进了别墅,整个人蔫了吧唧的,甚至眯着小眼睛盯着这四个人,还时不时尴尬地笑几声,这到底啥意思?   看我们都不回话,那老头提高声调又强调一句:“问你们呢,夜里拿枪私闯民宅,警察多是吗?”我心说行啊,这时候了你还嘴硬。杜兴也跟我想的差不多。我俩一看刘千手不吱声,索性代劳了。杜兴特意用枪指着江凛城,喝了一句:“江——凛——城!你真他娘的鬼上身了不成,从普陀山上下来就不认识我们了?李峰,你去把他左脚鞋脱了,我让他还在这儿装!”   我也是这意思,而且这时候我一点儿不害怕,有杜兴这枪瞄着,他敢反抗才怪。我点头应了一声就往前凑,这期间刘千手犹豫地“喂”了一声,我不知道他喂个什么意思,也没管。江凛城穿着一双棉拖,我去脱鞋也方便,就是这爷们儿有点儿脚臭,熏得我的鼻子稍微有点儿难受。   按照杜兴说的,这老家伙的脚面不得肿起来多高呢。在我把他的鞋拽下来的一瞬间,眼睛里满是期盼,可事实却截然相反,他脚面一点儿怪异都没有,白净白净的。我当时心里咯噔一下,我当然相信杜兴,但也相信事实,这两种极其矛盾的想法在我脑子里斗争着,让我头疼得都要炸了。我还不相信,也不嫌脏地用手摸了摸脚面。看我们在这儿“瞎弄”,另一个老头忍不住喊了一句:“刘千手,你疯什么呢?”   他竟然知道刘千手的名字,而且还喊得这么有底气。我觉得事不对,扭头看着刘千手。刘千手表情特别丰富,还赔着笑说道:“张局长,没想到这么巧遇到了哈。”   张局长?我心里还纳闷呢,心说哪个张局长这么牛。我顺带着又仔细看了看那老头,突然间一个念头闪过。这个所谓的张局长,就是我们市局上一任的副局长,主抓刑警的。我见过他的老照片,虽然他已经退休了,年纪大了,但依稀能认得。   这玩笑开大了,我也明白刘千手刚才为啥纠结了,我整个人一下板正地站直了身子。   “说说,怎么回事?”张局长没理我的举动,仍对着刘千手问话。刘千手都出汗了,还使劲儿抹着,他在警局很长时间了,肯定是这张局长的老兵。别看人家退了,但念在过去的交情上,刘千手还得特别尊敬他。   刘千手弓着身子凑到张局长旁边嘀咕起来。虽然没听到他说什么,但我敢肯定,一定说的是十字架凶案的事。   在刘千手说着时,张局长就把眉头拧起来,听完后的第一反应是看了看江凛城,又看了看我们。这举动我是看不出啥意思来,但也不好主动问他。稍微沉默一会儿,张局长开口了,他指着自己和另外两个麻友说:“我们三人可以作证,江凛城在昨晚10点以后就没离开过这个别墅,你们说的普陀山上的凶案,跟他没有关系。”   能看出来,另外两个打麻将的老头也是离退休的老干部,这仨老头要联合作证,分量不轻,而且我也相信张局长不会骗我们。这事真太尴尬了。杜兴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就把突击步枪收了起来,只是他看江凛城的目光依然不善。   我琢磨着咋收场,总不能说他们聚赌吧?而且张局长在这儿,我们敢下手吗?张局长倒挺向着我们,突然开怀笑了,先是当其他人面赞扬我们为了抓贼而有这种干劲儿,接着又跟江凛城念叨一句:“这事是个误会,算了吧。”   江凛城一直冷着脸没说话,被张局长这么一劝,这事也就作罢了,尤其他是个练武之人,性格爽快。我们趁空赶紧离开,挤到车上赶紧走。只是在离开别墅后,杜兴把车又停在道边。   这时的刘千手,看着杜兴只磨牙,就差扑上去咬两口了。我知道他是把今晚的丢人经历全算在杜兴头上了。可杜兴也有理,他拍着方向盘跟我俩强调:“你们是不是不信我?告诉你,咱爷们儿一口唾沫一口钉,更不会胡诌乱扯,那凶手绝对是江凛城,差不了。”   “还在这儿倔是不?”刘千手接话,“江凛城从昨天晚上10点到现在都在别墅里搓麻将,他想杀人咋去啊?是会分身还是灵魂出窍啊?”这问到点子上了,我们都一同沉默起来。杜兴使劲儿搓着下巴,想了半天又发言:“我只知道一个道理,如果把能肯定的东西都排除掉,剩下那个看着就算再不合理,那也是真的。”   “那你的结论呢?”刘千手追问。杜兴很严肃也有些神秘兮兮地盯着我俩说:“江凛城有不在场的证据,这事不能差了;我敢肯定凶手是江凛城,这事也差不了,那这么一结合,只有一种可能,他会……灵魂出窍。”“你可拉倒吧!”我和刘千手几乎同时说了这句话。刘千手还催促杜兴开车,等回到警局再从长计议。   可我们有啥从长计议的,熬到第二天早晨,那些赶往普陀山的警察、法医、痕迹专家也都回来了,他们找到的线索,只能描绘出凶手的大概身高、体重,根本没什么有用的。听说那俩警犬也累得不行,一晚上就在山上转悠了。   看似马上浮出水面的真相,再次变得扑朔迷离,我们不得不继续调查,但进展缓慢。杜兴正式来警局了,他就坐在大玲子原来的位置上,只是他才从监狱里出来,虽然对枪很有研究,但对刑警需要做的事情,他是什么都不会,一切都要从头慢慢学;而且他真不是学习的料,看一会儿文案材料,没多久就呼呼睡上了。   我知道凶手绝不会就此罢休,凭他那纵欲的性格,还会继续杀人。但让我没想到的是,他下一个目标竟然盯上了他!   第07章 又生一劫   我这段时间住在警局,杜兴也住在警局,我们每天睡醒起来直接上班。我俩也懒,所以早饭都让王根生带。可从普陀山回来后的第三天,我和杜兴上班快半个小时了,王根生还没来。   这挺出乎我的意料,那小子时间观念很强,我印象中他从未迟到过。但谁没有个什么事儿啊,我也没想那么多,寻思趁等早饭这段时间,先忙活下手头上的杂事儿。可杜兴就不行了,其实这爷们儿也不是真饿,就是没事儿找事儿耍点儿小无赖。他故意捂着肚子,窝坐在椅子上连连喊饿。   我本来没理他,但架不住他这一通念叨。他足足喊了10分钟没停歇,我脑袋被他搅和得特别乱,甚至写报告时还写了一个“饿”字。我实在受不了了,走到杜兴旁边,指着门上的挂钟说:“大油,你看好了,现在8点45,你再挺一刻钟别说话,9点钟王根生不来的话,我下去给你买吃的好不好?”   大油是我给他起的外号,刘千手叫他枪狼,我要再叫他枪狼,那多跟风?反正他在监狱当过一号狱霸,这称呼也不差。杜兴瞥了我一眼,说行,随后往桌子上一趴呼呼睡起来。我记得练武之人都勤快,杜兴这么懒散,身手却这么好,我咋想咋觉得没天理。可不管怎么说,他能老实一会儿就行,我趁空也赶紧把这报告写完。   杜兴一直没看时间,但9点整的时候,他突然坐了起来,也不知道他生物钟咋这么准,这次他不念叨王根生了,反倒对我喊:“李峰,李峰,我饿了。”我的报告差最后一段,结束语很关键的,被他一喊,我心说完了,不把他喂饱,这报告是真写不出来了。   我这就要下楼,还没等我出去,刘千手从他办公室急急忙忙赶了过来,见到我俩直接来了一句:“王根生出事了。”我开始有点儿不相信,王根生啥人我还不清楚,那是过马路不是绿灯都不走的主儿,重案也不接,更没有仇家,他能出事?简直不可能!   但刘千手很严肃,不像开玩笑。这下我和杜兴顾不上什么早餐了,杜兴还追问了一句“怎么回事”。刘千手长话短说,指着手机道:“刚才有人给我来了一个短信,写的是让我们准备给王根生收尸。”   我第一反应是凶手,他把王根生抓了。我又跟刘头儿建议,让他给王根生打电话试试。刘千手苦叹一口气,说这招他早试了,王根生关机。   我傻眼了,光这点儿线索,凶手还神出鬼没的,我们上哪儿救人去?刘千手倒挺冷静地拿出一套方案来,他把手机塞给我说:“我这手机通信录有个分组叫野狗群,里面全是我认识的线人,你和枪狼现在就挨个儿给线人打电话,并把王根生的照片传过去,让他们瞧一眼,发现可疑目标就联系咱们,记得提一嘴,有重赏。”我俩点点头,刘千手又一扭头往楼下奔去,我猜他是跟上头申请资源去了,让各区派出所协助一下。   我本以为刘千手交代这活儿没啥,但翻开他手机一看,我的亲娘啊,野狗群一百多人,我和杜兴这一上午不用干别的,光打电话了。不过往深里想想,电话打得越多越好,至少多打一个就多一分希望。   可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我们熬到快下班时,也没王根生的消息,这可把我们仨都愁坏了。刘千手也来到我俩的办公室,我们一同吸着闷烟。   我担心王根生之余心里也这么想,这个凶手赚大发了,我们市局两个探组都败在他手上了,连死伤带失踪少了四个警员,合着一般凶手见到警察都得躲,他可好,专挑警员下手。   没多久小莺来了,她抱着一个资料夹,一定是鬼庙那件事又有了新发现。她一进屋就连连咳嗽,指着我们说:“你们能不能少抽点儿烟,呛死人了。”杜兴抬头看了小莺一眼,又瞧了瞧手中的烟说:“我们这叫惆怅!你懂什么?”   其实小莺也明白我们啥心情,她主动把窗户都打开,又劝了一句:“你们都振作点儿,愁什么愁呀?愁能解决问题吗?再者说,我会算命,王根生肯定会没事的。”我知道她在安慰我们,虽然道理是这样,但我们跟王根生的感情在那儿摆着呢。   刘千手定力好,先一转话题问起别的来:“小莺,你又有什么发现了?”“对。”小莺接话,还把资料夹摊开,“上次李峰不是说凶手用一个黑黝黝的东西把一探组警员拽走了吗,我们分析警员身上的伤口,大体知道了那是什么武器,还绘制了一个草图。”   那两个警员有一个已经殉职了,还有一个在医院深度昏迷中,我一想他俩也头大。我跟杜兴一起凑过去看那草图。这看起来是个爪子,我印象中自己从没见过这东西。杜兴倒是识货,跟我们说:“这叫铁八爪,是特种部队攀爬时用的,但凶手用的这个一定改良过,爪尖又长又锋利,还带着钩子。”   在平时我肯定有兴趣对铁八爪研究一番,现在却没那劲头,我“哦”了一声表示明白了,就又往后一靠,蜷在椅子上。   他俩也没继续说啥。小莺把资料夹整理好放在我们面前就转身走了。也说小莺真神了,一个多钟头后,刘千手电话响了。刘千手本来挺不在意地拿起电话看,但突然间他跟过电似的站了起来,还立刻接通。他显得有些紧张兮兮的,轻轻问了句:“根子,你在哪儿?”我一听这话哪还不明白,来电的是王根生,我和杜兴也站起来凑到他旁边。但电话那边没人回复,刘千手低头一琢磨,一下把话筒捂得死死的,跟我们说:“快,去技术中队,根子在给咱们留线索。”   技术中队这几天也都留人加班,很快就根据来电把王根生的位置确定出来。我发现凶手太聪明了,根据地图标示,这位置是郊区一个废弃的工地,拿荒无人烟来形容那里都不过分。说实话,我一直担心凶手把王根生弄到外地去,毕竟这么做也不是什么难事,弄个小货车,把他弄晕了塞车厢里,谁能知道?不过既然在郊区,这一切就好办了,我们这些还留在警局的同事,组织起八个人开了两辆警车往那儿赶,杜兴还带着一把突击步枪。   冷不丁出现王根生不说话的手机来电,这让我怀疑是不是个陷阱,但不管什么陷阱,我们都不怕了。这次我们都全副武装,尤其杜兴还来一句,他外号叫枪狼,只要有把突击步枪在手,别说一个凶手了,就算凶手开个装甲车,他都敢斗一斗。   我们赶到工地时,天已经黑了。离得挺远我们就把警车停下来,全部步行悄悄摸了过去。我大体看了看这里的地势,除了一个移动房以外,整个工地都空着。那移动房全封闭着,连窗户上都镶着木板。   刘千手给我们分配了任务,我和杜兴跟着他往移动房里闯,其他五人把房子包围,枪全上膛,如果凶手逃出来,赶紧开枪,可以不管死活,只求火力集中压制。我被凶手弄得心里有点儿阴影,总怕我们走到这工地里,又会从地底下冒出来个木桩子。我一边走一边留意着杜兴,心说只要他有任何反应,我一定要第一时间学着做。但这次我的担心有些多余,我们靠过去后,没出任何岔子。   移动板房的门都窄,杜兴让我和刘千手都在他身后,他举着枪当先一脚踹在房门上。他说过他脚力狠,今天一看,我算开眼了。杜兴一脚下去,房门不是被踹开,而是被踹飞了,呼的一下倒在里面,他还一马当先地冲了进去,喝了一声:“别动!”我和刘千手随后进去时,都被屋子里的情景弄得一愣。   这屋子里一共有三个人,其中两个人被吊了起来,一个是王根生,双手被一条绳子死死地缠着;另一个出乎意料的是那胖爷们儿,被吊着双腿,大头朝下。他俩都没死,王根生晕了,那胖爷们儿整个脑袋憋得通红,想晕也晕不过去,看我们来了还哭哭啼啼地直哼哼。而第三个人就是凶手,本来正在折叠床上睡觉,被杜兴的踹门声弄醒了,刚坐起来。   我看到这儿心里那个痛快,凶手没防备,被我们逮个正着,他保准跑不掉了。我顺带着又看了王根生一眼,心说得亏这小子报信,但突然间我又有些迷糊,王根生双手被缠着,他怎么拨的手机?可别说他是用脚完成这一系列动作的,他那身手我还不知道吗?   凶手先发话了,他仍戴着面具,看不清长相。他也不害怕,嘿嘿地笑了一小通,哑着嗓子说:“这次我服你们了,能这么快就找到我。”   “别废话!”杜兴打断他,“痛快跟我们回去。”我还把手铐丢了过去,那意思让他自行把自己铐起来。但他根本不配合我们,还特别镇定地一伸手,把身旁的长刀拾了起来。   凶手这动作出乎我们的意料,杜兴特意往前走了一步,对凶手施加压力,“别考验我的忍耐力,你这次再耍花样,别怪老子枪里一梭子子弹全给你喂上。”凶手微微摇头,盯着杜兴说:“我承认你身手不错,如果那天我不是穿着护甲,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他俩都是高手,敌人这么面对面地承认技不如人,杜兴脸色有些缓和。   我看到这儿心里叫糟,心说这凶手咋玩起心理战术了?这么发展下去可不行。我也壮着胆子往前迈一步,甚至特意把枪往下移一移,瞄准凶手的心窝。可凶手不理会我的动作,继续对杜兴说:“我身手是不如你,但你心里同样有一份儿恶,只是你把它封印起来了,从这点看,你没我想得开,也没我的悟性高。我早年学武,也研究过机械机关与药物化学,本来我抱着善念,想用它来服务社会,但渐渐地,我的恶念开始战胜善念,让我止不住想去做坏事。我可以压住它,可有的人不行,他们的恶念一览无余。大玲子是这样,为了钱财跟了我这个糟老头儿;这胖爷们儿和他妻子本来不愁吃喝,却非要打歪主意发邪财;那小黄毛,仗着老爹有钱不学好,吃喝嫖赌样样俱全……他们都该死,也幸好老天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成为特使,将这些人全部送到极乐世界。你们没发现他们死前都笑了吗?哼!那代表他们悔悟了!”   说到这儿,凶手突然动怒,指着我和刘千手,还有刚赶进来的几个警员说:“你,你,你,还有整个社会!人类就是这样,让人与人之间因为同事、朋友、亲人、情侣的关系而有着某种联系,这也让你们被很多不属于自己的事束缚住了。为了生存,你们表现得表里不一,但我告诉你们,你们心中的那份儿恶一直存在着,只是少了一个东西把它引爆出来罢了。”   我发现这凶手哲学挺强,他说的这点玩意儿真要细琢磨起来还有点道理。我们也不傻,不可能被他三言两语忽悠住,刘千手当先止住他的话。凶手笑了,能听出来他有些得意:“我本以为自己能完成上天给我的任务,现在一看,我做不到了,这没有关系,我尽力了。但现在我还要杀一个人,他必须死,因为他的邪念太大,不可饶恕!”   我一听杀人的字眼,心里就毛起来。更让我没想到的是,凶手要杀的人竟然是他自己。他指着自己笑了笑,一伸手把面具摘了。我本来还合计他杀自己干什么,当我看清他的相貌后,我就把其他问题全抛在脑后,整个脑筋也瞬间短路。这个凶手竟然是江凛城,或者说他跟江凛城长得一模一样。   我特别不自在,刚往前走了一步,立刻退回来了。我在想,杜兴真的没猜错,而那晚江凛城确实没出来杀人,那这一切怎么解释呢?灵魂出窍吗?   杜兴跟我想的差不多,他瞪着凶手直嘀咕。刘千手很聪明,一下猜到了关键:“看来咱们今天还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江凛城有兄弟。”我被他这话一点拨反应过劲儿来——双胞胎!   凶手也不解释什么,他熟练地在脑门上画了一个十字架,又对着自己的脖子狠狠抹了过去。在他画脑门时,刘千手就招呼大家把他拦住,但凶手带着刀,我们谁敢上去?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自杀。他下手真狠,一刀下去,脖颈上嗤嗤往上喷血,而他就硬生生地坐着,狰狞地瞪着眼睛死去。那被吊起来的胖爷们儿一直看着这边,尤其看到凶手自杀后的惨样,吓得哭了起来。我算服了这胖子,合着凶手死后还有人给他哭丧。   这么一来,危险解除了,可我心里一点儿都痛快不起来,凶手自杀前说了一堆模棱两可的话,尤其那所谓的上天给的任务,我们谁也猜不懂里面的意思。至于整个十字架凶杀案中其他的两个疑点——诡笑和结痂,到现在也没分析出个所以然来。   其他警员看着凶手死了,全都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处理现场,解救人质,叫法医过来验尸。这活儿我伸不伸手都行,我就趁空出了移动板房,找个角落闷闷地抽烟。   没多久刘千手和杜兴也都凑了过来,我趁空问了一句:“刘头儿,你对整个案件有什么看法?”我指的是另外两个疑点,刘千手却有些答非所问:“咱们还不能松劲儿,我总觉得江凛城不是清白的,他一直没说自己有个兄弟,我不信他对整个案件不知情,没有参与过。”   我一合计也是,江凛城那天晚上装得那么无辜,其实他心里肯定明白着呢。我们把现场处理完,一同回了警局。直到第二天上午,江凛城才带着律师过来。   这次刘千手审问,我们都聚在审讯室外听着。我发现江凛城太能撒谎了,甚至都达到了撒谎不脸红的境界,他一口咬定自己生下来就被抱养了,父母也死得早,根本不知道还有个兄弟。杜兴趁空说了一句“放屁”,说他和他兄弟都会点穴功夫,怎么可能不认识。   只是杜兴这话根本不能算是证据,而且江凛城带的律师也很牛,刘千手拿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最后律师还把话题拐走,商量着能不能把他兄弟的尸体要回去,找个地方给葬了。我看刘千手遇到强敌了,不是那律师的对手,我听得来气,索性一扭头回到办公室。   王根生自打被救出来后,整个人有些蔫儿,也不出屋,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也不说。其实我觉得他挺无辜的,不管从警察角度还是从个人角度讲,他跟凶手都没结梁子,但凶手就挑软柿子捏,这能有什么办法呢?我走到他旁边递了支烟过去,他说声“谢谢”,还抬头看我一眼。那就是一瞬间的事,我发现他诡笑一下,这让我背后发毛,可我再盯着他仔细看时,他一点儿怪异都没有。   我有话就说,绝不藏着掖着,我问他:“根子,你刚才笑什么呢?”王根生被我问得挺纳闷,古里古怪地看我一眼说:“我哪儿笑了?”说实话,我还真吃不准这事儿,又低头寻思一会儿,心说算了,或许是我太紧张了。   我一转话题说起别的来,问他被凶手擒住时怎么发的短信。可出乎意料的是,他竟一问三不知,还说他被掳走时手机就丢了。这么说来,最早给我们发短信的以及后来打电话报信的都不是王根生,那又会是谁呢?   王根生看我眼神不对,问了一句:“咋了?”我没想把疑虑告诉他,摇摇头没说话,但心里却合计上了。这时候杜兴回来了,而且他开口就来了一句:“江凛城真不是个东西,在警局喝了半天茶,现在没事儿人一样走了,还跟上头谈妥了把他兄弟尸体领走。那个刽子手多凶残,竟能被好好安葬!哼,根子最知道了,是不是?”   王根生本来都没大事了,突然间脸又沉了下来。我赶紧把杜兴拉出办公室,心说在王根生没从阴影里走出来前,他可别再进去了。杜兴一点儿都没觉悟到自己做错了,还跟我嘀咕,问我拉他干什么。   我想找个会议室,给杜兴好好上一课,没想到刘千手却独自躲在一间会议室里坐着。我和杜兴都好奇,一同进去看了看。刘千手表情很怪,我都有些不认识他了,毫不夸张地说,他眼睛里露出一丝狰狞,手还紧紧握着手机。   杜兴当先凑过去推了他一把,他这才缓过神。我以为刘头儿是被江凛城气的,只好打个哈哈随便说两句:“头儿你看开些,江凛城不老实,会有报应的。”我真就是随便一说,没想到还应验了。   中午刚吃完饭,警局这边接到电话,江凛城和他的律师出了车祸,死在郊区。我们听完这消息都一愣,随后撒丫子往郊区赶。案发现场我们曾来过,就在江凛城回家的路上。一辆丰田车,开出路面直接撞在一棵老树上。我在想当时车速有多少,能撞得这么严重,整个车前盖全凹了进去,那哥俩在车里跟个血葫芦似的。   一般遇到这种命案,刘千手都会表现得特别严肃,但现在他整个人很放松,甚至查看现场也很随意,背个手围着丰田车转了转就下了定论:“这明显是一场交通意外,江凛城知道他兄弟犯了这么大杀孽,心里不安,开车分神了!”倒不是我不信他的话,而是我凑近车窗后发现车后座上有一支录音笔。   我们开车快,法医还没赶到,我特好奇这录音笔里说的什么,就迫不及待地戴着胶皮手套,提前把它拿出来听了听。里面全是江凛城和律师的对话,而且这话真都是秘密。按照录音提示,江凛城不仅知道他那个杀人的兄弟,还对我们弄死他兄弟耿耿于怀,正跟律师商量以后怎么报仇呢。   我被这内幕吓得不轻,与此同时疑问也来了,他们当时说话时,神志很清醒,根本不可能像刘千手说的分神了,路两旁的树间距很大,就算车失控了,也不可能犯傻似的撞在一棵树上吧?   我有种直觉,他俩的死绝不是意外这么简单,一定有人做了什么手脚,甚至那录音弄不好都是这个人故意留下来的。我想把录音笔递给刘千手,让他也听听,不料这时意外来了。   我以前也用过录音笔,不管是什么牌子的,质量都过关,但今天却碰到邪乎事了。我递录音笔的时候,这玩意儿突然噗的一声冒了一股烟,电路烧了。我一愣,心里连连叫糟,它里面存着录音呢,这么一烧证据岂不是全没了?   这还没完,它烧坏时产生的高温还把我烫了一下。我条件反射一缩手,录音笔掉在了地上。还好我戴着胶皮手套,隔着一层差不少呢。我使劲儿搓着手试图好受一些,还急忙蹲下身想把它拿起来。   刘千手心情不错,咯咯笑着跟我说:“李峰,你看你咋这么手欠,这是物证,你可不能乱动啊。”我心说还物证呢,都一股烟毁了。我把录音笔放回车里,想跟刘千手念叨念叨我刚才听到的,可他根本不听,还跟我们宣布,这车祸回去就能结案了,而那十字架凶杀案,上头催得紧,也能顺带着一起结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记得前一阵可是他强烈要求不结案的,说整个案件疑点太多,草率结案让人憋屈。我觉得现在疑点也不少,他怎么不憋屈了,还这么痛快结案了呢?我想劝劝他,但他不跟我说话了,扭头跟杜兴胡扯起来:“我说枪狼,你看你都出狱好几天了,这案件也结了,你该不该表示一下,咱们撮一顿去?”   杜兴刚出来,哪有钱?他也不是那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人,而且他对整个案件也不关心,只要他认为的凶手落网,那就完事。一听刘千手张罗吃饭,他嘿嘿乐了,接话说:“小刘探长,你少他妈囧我,以后等我有钱了咱们咋吃都行,这次你先请。再说,我从监狱出来就一直帮忙,冲这点你也得表示吧?”   刘千手也不推让,这人一高兴啥事都好说,他当场应了下来,说今晚就去,他请客。不过他抠门儿的性子一点儿都没变,特意强调一句:“咱都是有内涵的人,去哪儿吃都一样,对不对?那就地摊儿吧,实惠。”   我发现他俩是真当我不存在啊,说着说着这两人还扭头往警车里走,大有案件调查完毕,对现场不管不顾的架势。我一合计,去他妈的蛋吧,自己还在现场分析个啥,一会儿他俩把车开走了,我咋回去?   我没记着自己喝了多少瓶,反正中途撑得不行去了趟厕所。我耍个滑头,找个蹲位钻进去,哇哇吐了一顿后,整个人蹲那儿歇了起来。我合计好了,自己能躲个一刻钟,就代表着自己能少喝一瓶酒。   我也不是真拉屎,蹲着没意思,就把手机拿出来玩会儿。我一直以为qq群里的“十字架”是那凶手,但我错了,那“十字架”还在线,虽然他不在群里说话了,却加了我为好友,发了一张图片。我当时心里特别纳闷,不知道该把这“十字架”定义成什么。说他不是凶手,但他料事挺准,发那几张图片给了我不少提示。   我真是喝大了,脑袋晕,这时候也不是能琢磨事儿的时候,我就把他的qq备注名改了,叫qq神秘人。我看着他发来的图片,这次好奇怪,画的是一棵树,只是这树长着眼睛,咧着狞笑的嘴,张牙舞爪,很像神话里的树精。   我彻底不明白啥意思,这期间王根生也到厕所来了,我发现他真了解我,进来后扯着嗓子喊:“李峰,你他妈的躲哪儿了?快跟我回去!你不在了他俩都灌我,我容易吗我?”   我知道自己躲不住了,但也不能被他当面撞破,我假意冲了水,甚至还把裤子脱下半截儿,显出一副慌忙提裤子的样儿从蹲位里走了出去。王根生站在那儿都晃晃悠悠的,看我出来也不听我解释,上来就拽我,死活要把我拽回去顶酒。我也没在意,本来还嘻嘻哈哈跟他闹呢,可突然间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王根生这名字按字面理解,那是根生啊,这不就是树木吗?难道qq神秘人的图片是在说王根生要有异常?这倒不是我吓唬自己,今天上午王根生还诡笑来着。我没敢把这想法说出来,但却打定主意,一会儿多留意这小子。   估摸着又过了半个钟头,我发现王根生有点儿怪了。他的眼睛开始贼兮兮的,往不好听里说,有种鼠目的感觉。我不知道他这怪劲儿到底是咋回事儿,但我故意往他边上凑了凑。这时候打远来了一对男女,一看这两人就不正经,女的穿得挺暴露,男的还染着红头发,尤其他俩走近一些后,我都能闻到很强的香水味,想打喷嚏。其实这女孩纯属不会打扮还非要打扮那种人,哪有这么喷香水的。   王根生的反应更大,他脸上出现一抹微红,这绝不是喝酒喝得,嘴也咧了起来。在女孩经过的一瞬间,王根生跟入魔似的站了起来,一把掐住女孩的脖子。我记得这小子劲儿没那么大,可今晚却邪门了,要不是我拦得快,那女孩非得被掐个好歹。   女孩被吓住,快哭了。我们谁也没再想这个,王根生的怪异才是主要的。他离开排档摊后,人更疯癫了,为了能让他消停,刘千手对着他的脖颈切了一掌,让这小子先睡一会儿。   我问刘千手:“头儿,这咋回事,咱是不是得去医院?”刘千手眯着眼睛直打酒嗝,回我说:“这病医院看不了,我有祖传的方子,让他喝点儿我的药,保准药到病除。”我心说不是吧刘头儿,你还来?我前阵子脑袋就有这毛病,你吹了半天让我喝了一碗黑水,到现在貌似这毛病还没好呢。可我再强调去医院也没用,杜兴赞同刘千手的话,二比一,我们只好打一辆出租车去了刘千手家。   我不知道刘千手是抠还是咋地,他不让我们上楼,自己先上去调了一碗黑药。我们就在路边把黑药全灌给王根生喝了。刘千手这期间说了一句怪话,他说这次他亏大发了,这药挺贵呢,明天还得配点儿这药给那胖爷们儿也喝了。   我琢磨他这话,给我的感觉是,我、王根生,包括跟十字架凶杀案有关的怪异,一定跟什么东西有关,而且刘千手肯定都明白,就是不说。我也没急着问,我们仨一起把王根生送回家,又一起去警局过夜。其实现在我能回家睡了,凶手都死了,可我这么久没回家,冷不丁回去保准里面落了一地尘土,还得收拾,等明天酒醒了再说吧。   杜兴睡眠质量真高,躺在会议室没多久就呼呼睡着了,我睡不着,还拿着上厕所为由,去刘千手办公室瞧了瞧。他正坐着喝茶,看我探个脑袋,摆手让我进去。我也不拐弯抹角,有话直说,我问他:“头儿,我也不是外人,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些怪异到底是怎么回事?”刘千手冷冷地看了我一会儿,又摆手让我坐下。   他是告诉了我一些,但不是全部。结痂也可以理解为细胞结晶化,液态氮冷冻、软组织损伤以及病毒感染,都能造成这个现象。而这些死者在死前会出现类似于疯癫的症状,这跟他们脑部神经被压迫或者脑损伤有关,能满足以上两点的,只有带病毒的寄生虫能办到。那次王根生帮我丢的绳子,其实没丢掉,最后被刘千手发现并拿去给小莺研究,从里面发现了囊虫卵,这些卵上还带着一种变异的病毒,不仅能刺激囊虫卵快速孵化,还能让人出现幻听、诡笑的症状,哪怕是刚死不久的尸体,也会受其影响条件反射地产生面部诡笑。   江凛城的那个兄弟是个药学方面的天才,竟在机缘巧合下培育出这种囊虫卵来,他也因此感谢上天,说这是上天给他的礼物。至于他为什么说自己以及其他人有那么大的邪念、贪念,这或许跟江凛城有关,只是江凛城已经死了,这个疑团只能压在这里,待日后挖掘出更多的线索再慢慢解答。   我觉得我有些明白了,上次刘头儿给我喝的药,作用应该是杀灭囊虫卵和消灭病毒的。只是刚喝完,那病毒并没灭绝,这才导致我在短时间内仍有幻听的现象发生。“可王根生的手机又怎么解释呢?还有那qq神秘人,这也是本案中未解开的两个疑点啊。”我继续问了一句。   刘千手没回答,反倒说他累了,想要休息。我看刘千手有逐客的意思,只好主动退出去,但在心里却打定主意,这个十字架凶杀案表面上看是完了,可剩下的疑团我早晚会知道、会解开的。   第08章 医院的诡异   杜兴正式加入我们二探组,这让我挺奇怪。按说他是出来协助办案的,这十字架凶杀案已经破了,他该继续回监狱服刑才对,可就是这么奇怪,他不仅留下了,还有了正式编制。我估计这一定是上头的意思,而且刘千手在监狱里还跟杜兴附耳说过一番话,我虽然没听到,但一定跟这事有关。王根生不适合做重案刑警,被调到综合大队管档案去了。二探组原本编制有四人,这么一来,等于我们还缺一人,我一合计,现在都三个大老爷们儿了,第四人就别要男的了,弄个女警调节下气氛嘛。我就跟刘千手建议,这次来的女警不求像大玲子一样漂亮,只求性格温柔一些,别一生气就拍桌子。当时刘千手很痛快地应了这句话,可我眼巴巴等了三个月,也没见那第四人过来,真不知道这邋遢探长怎么跟上头申请的。   这一天我独自坐在办公室,刚冲了杯茶喝,电话就响了。我掏出来一看,一下愣住了,这是何雪的电话,我的前女友。算起来自打毕业分手后她就没主动联系过我,按她的话讲,她不想嫁给一个重案刑警,更不想天天担心跟我说再见时会是最后一面。可今天怎么这么奇怪,竟想起给我打电话了呢?   我琢磨她肯定有啥事了。我接了电话先来一句:“雪……何雪,咋了?”我以前叫她雪儿,但都分手了,我也改改称呼。何雪没说话,先呜呜哭了一阵儿,那叫一个凄凉。她倒真挺了解我的,我这人最受不了女孩儿的眼泪。如果她还是我女友,这通哭能把我的心弄碎了,但现在我倒还扛得住,压着性子又问了一句:“咋了?跟男友分手了?”   “乌鸦嘴!”何雪一听这话也不哭了,还立刻回了我一句。其实我觉得自己够意思了,她刚才哭得那么惨,我都没往狠了猜呢。何雪说起原因来:“李峰,我想求你帮个忙,我准公公生病了,你当警察人脉广,看能不能找个熟一点儿的医生帮他看看。”我觉得何雪这话说得有问题,心说我认识的可都是法医,那和医生可是本质上不同。别看两者都动刀子,一个是解剖,让尸体“说话”;一个是医病,救死扶伤。她要不怕准公公出事,那就带过来,我也不介意把那老头送到解剖台上去。   可想归想,我面上说:“何雪,不太妥当吧?我认识的那些医生,专业不一样的。”何雪当然明白我啥意思,她又多说一句:“你一天天咋想的,你们乌州市不有个附属医院吗?挺有名气的,你帮我打听打听,找个专家,我准公公心口疼,这事儿就拜托你了,当事儿办啊。”说完她就把电话挂了。   我心说行呀,还当我是你男友?没事跟使唤狗一样使唤我。我真不想理她,但又一合计,算了,毕竟以前爱过,而且分手时说好了我们还是好朋友,就当朋友给她帮帮忙吧。我当然不认识附属医院的,但警局里有同事的爱人在那里工作,我挨个问了一遍,最后联系到一个内科专家。不得不说,现在托关系也不好弄,不管认不认识,找人看病不得有点儿表示啊。何雪这一个电话,我捏着鼻子就得掏出一条烟来。我又跟何雪确定一下时间,问她什么时候把人带来。何雪是真急,直接定了明天下午。她是开车带着准公公来的,她男友没跟过来,这倒省了我俩见面时的一番尴尬。但我自己陪着何雪去医院也不是那意思,怕被人误会啥的,我又把杜兴叫上。   我俩开一辆车在前面带路,她带着准公公在后面跟着。我发现杜兴的眼睛挺毒,他开车时问我一句:“李峰,你俩以前是不是处过对象?”我“啊”了一声没想深说,希望他知道这事就得了。可没想到杜兴笑了,还拍了下我胸口:“行,分了好,我告诉你,这妞儿人品不行,你要跟她在一起,你就完了。”我心说你才跟何雪接触多长时间,说过的话加一块儿都没超过十句,这就能知道她人品不行?杜兴指了指眼睛:“这可是心灵的窗户,一个人心里什么样,眼睛能告诉你。”我对这个似懂非懂,但也觉得有点儿道理,杜兴见识多,什么样的人没遇到过,品人这方面肯定有他的一套经验。   我们找医生看病,能省下挂号钱,而且通电话时,那医生告诉我们,直接从医院后门进来就好。我也没寻思那么多,等从后门往院子里走时才发现,这里竟他妈的挨着太平间。我发现这里好邪乎,大白天的也没啥阳光,阴森森的,尤其偶尔刮来一阵小风,弄得我浑身不自在。我们还好说,何雪那准公公被吓得够呛,呼吸特别沉重,总觉得哪次一口气提不上来这人就得挂了。何雪没说啥,但眼神看我不善。我只好忍着,我也没招儿啊。   在路过太平间时,出现一个意外,太平间里突然走出一个人来。其实看第一眼时,我都怀疑这是不是个人,黑黑的皮肤,满脸全是褶子,头发稀稀疏疏有一寸多长,脸上一看就被硫酸毁容过,有些发红的皮肉看着很狰狞,他还驼背,露着一嘴龅牙冲我们笑着。我心说这哪儿来的汉子这么丑啊,还从太平间里出来的。杜兴倒是一语道出他的身份来:“大家别怕,这是抬尸人。”   我参加过别人的葬礼,却头一次接触到抬尸人,我记得抬尸都是亲属朋友帮忙的,没想到还专门有这种职业。何雪也出言安慰她准公公,又故意凑过去搀扶,不过,在经过我旁边时,这小娘们儿故意踩了我一脚。我心里把那医生骂了一大遍,早知道医院后门有这么多怪事,我宁可挂号也要走前门。我们一起往前走,本以为没啥了,可没想到,那抬尸丑汉对我们挥舞着胳膊叫唤起来。   丑汉的声音很怪,有点儿公鸡嗓,还有点儿用锉刀磨铁皮发出的那种噪声的感觉。我听得心里别扭,甚至都起鸡皮疙瘩了。何雪和她准公公都被吓得不轻,尤其何雪根本不敢看那抬尸丑汉,反倒狠狠地瞪着我。我对何雪说:“你先带着老爷子去医院里面等我们,我和大油看看咋回事。”   等他俩走远一些后,我和杜兴扭头跟丑汉对视起来,给我感觉,丑汉想过来,但又没那勇气。我真不知道这咋回事,我们来医院跟他一个抬尸的有关吗?杜兴压着脾气对丑汉摆手:“爷们儿,来来,你过来。”丑汉仍有点儿胆怯,慢慢往这边走,他的左脚好像受过伤,走起来一瘸一拐的。我俩没让他离太近,差不多距离时,我问了一句:“你找我们什么事?”   丑汉支支吾吾,一伸手从兜儿里拿出一个东西来。他的双手把这东西捂得死死的,我看不到是什么,但我留意到他的手了,他手上很脏,全是黑泥,尤其指甲盖里挤得满满的。他在太平间待着,手上这泥让我一下联想起尸泥来。我有些恶心,有种扭头要走的冲动,甚至打定主意,他拿的东西我是绝不会接的。杜兴倒比我镇定,也不嫌埋汰,伸手把那东西接了过来。   我顺着看去,发现这是个小橘子,而且上面用刀刻了眼睛、鼻子和嘴,还用黑线头稀稀疏疏地缝了一小撮头发。这竟然是个橘子人头,细看一下,这人的表情很痛苦。我和杜兴全愣住了,那抬尸丑汉没理会我们,反倒指着远去的何雪准公公的背影叫唤起来,好像在说,那老爷子有难。   杜兴气得一把将橘子扔到丑汉身上,嘴上骂道:“你疯疯癫癫的!给我滚得远远的,不然老子踹死你。”杜兴长得文静,一动怒却挺吓人,丑汉怕了,扭头往回走,只是他腿瘸,走得不快,杜兴还凑过去真的踢了他屁股一下。我是啥都说不出来了,摊上这怪事只能自认倒霉。我俩又找到何雪,一同坐电梯上13楼,就是那内科医生坐诊的楼层。   这内科医生姓秦,我以前跟他没见过面,但为了表示一下,见面时特意寒暄了几句。我发现何雪准公公挺有意思,没见到医生时没啥事,一看到这位穿白大褂的,他就捂着胸口哼哼唧唧起来,好像病得多严重似的。秦医生急忙带他去诊室,又是听诊又是把脉的。我对这个不感兴趣,和大油一起在诊室外等着。这一来没少等,别的诊室都换三四个患者了,何雪才带着准公公出来,还说去做彩超。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心说咋还拍片了呢?等他俩下楼后,我和杜兴钻到诊室里跟秦医生聊起来。我发现我是多虑了,秦医生的看法,这老头儿就是吓得,根本没病,而且脾气还倔,不给他拍个片子他都不干。我突然觉得,何雪倒霉了,摊上这么一个爱闹的准公公,但话又说回来,这跟我有啥关系?   在秦医生的安排下,这老爷子又住院观察了几天。我看有何雪陪他,我和大油差不多就撤了。走时都快到下班点儿了,我俩就没回警局。杜兴挺能赖,非说这一下午都帮我忙了,要我请他喝酒。喝酒我不怕,就算喝醉了都没问题,但问题是跟杜兴喝酒,一定要选对地点。前一阵子我就没意识到这一问题,傻了吧唧地跟他找个饭店喝起来,结果我喝高了,迷迷糊糊醉在桌子上。我本来挺放心,有杜兴在,他咋不得给我背回去?可我后来是被冻醒的,睁眼一看,这畜生把我背到公园里去了,我俩就在一个长椅子上挤着睡了一宿。   这次我打定主意,跟他说去我家喝,喝醉了直接往床上一倒,多方便。而且我也真没亏待他,买了肘子、烧鸡和拌菜,我俩白的啤的一直喝到天黑,又都稀里糊涂爬到床上睡觉。我是被电话吵醒的,算起来好久没接到半夜的电话了,但我不敢怠慢,万一出现凶案了呢。   我坐起来拿起手机一看,竟然是何雪的电话。接通后何雪显得很害怕,跟我说医院这边出事了,我心里一紧,可还没等问呢,她又说让我快点儿过去,就把电话挂了。我能听出来,电话那边很杂乱,乱糟糟的,我不敢多想,急忙推起大油,不管发生什么,先去医院是真的。   杜兴没少喝,起来后说脑袋有点儿沉。其实我也好过不到哪儿去,我就跟他建议,我俩快点儿冲个澡,精神一些再走。我家浴室不大,我先进去洗了。我觉得我跟他说得挺明白的,一个人一个人地洗,可在我洗澡的时候,这小子脱得光溜溜的也钻了进来。我俩挤在一起洗,都肌肤相亲了,尤其杜兴皮肤特细腻,碰起来挺滑的。如果跟我挤在一起的是个妹子,那什么都不用说,越滑越好,只可惜杜兴是个纯爷们儿,我被弄得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这么晚了不好打车,我俩直接骑着我那辆摩托车往医院赶。我发现杜兴开什么车都比较猛,摩托也被他骑得飞快,我坐在他后面都觉得风直刮脸。等我俩到医院13楼时,发现走廊里人挺多,何雪在一间病房外面站着,我俩凑过去后,她有些硌硬地跟我说:“死人啦。”我四下看看了解一下情况,发现死的不是何雪的准公公,是隔壁病房的老人。   我这下来气了,心说医院死人不很正常吗,而且又不是你准公公住的那间病房死人,你大半夜把我俩叫起来好玩儿是不?我没想多理何雪,寻思打个招呼走人。这时候一个意外的人出现了。那个丑汉,穿着一件黑袍子,从楼道走了出来。他估计是怕自己长得丑把大家吓到,故意找这么个袍子把脸遮上了。但这么一弄,反倒让他显得神秘诡异。何雪怕见到丑汉,一闪身钻到了病房里,我和杜兴没动地方,一同冷冷地观察着他。   死者是个农村老头,在场的亲属不多,这就用到了他。我发现叫他抬尸人有点儿不恰当,说他背尸更为准确一些。死者用白被单裹好了,丑汉顺手一拉再一扛就把尸体弄到背上。按理说这时候家属都要跟着才行,但那几个家属围着秦医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都没有这举动。我觉得有点儿怪,还跟杜兴互相看了看。   丑汉一步步来到我们身边,正当我以为他会擦肩而过时,他突然停了下来,抬头对我们笑了笑。我品不出他这笑是不是正常的笑法,反正被他脸上的伤疤一弄,跟狞笑没什么区别。杜兴来了火气,哼了一声,又想骂丑汉。但我及时拽了他一把。这丑汉正工作呢,尤其他背的还是死者,要是让死者落地了,谁知道会有什么说道。杜兴挺听我的,嘴上喝了一句“快走”,也一扭身钻到病房里去了。我顺手把门关上,算跟丑汉隔开了。   何雪态度不咋好,跟我说起别的来:“李峰,你知道不?这医院邪门,尤其13楼,听说有婴灵作祟,一到晚上就在走廊里吧嗒吧嗒地走路,出去一看还什么人都没有。有时候水管里也传来怪声,跟小孩儿哭似的。”我看她说得跟真事儿一样,但我心里不信,她今天刚来,还没在医院过过夜,怎么能知道夜里的这些古怪?一定是其他住院的患者,聊家常时瞎忽悠人。何雪又抛出一句话,说她准公公住不惯这个医院,明天一早他们就出院回家。我明白,何雪有点儿怪我,可医院就这样,而且附属还是这里最好的,我能有什么办法。说实话,自打她来,我没少被折腾,又搭钱又搭人的,我倒巴不得她早点儿走,但面儿上还得过得去,我说自己明天上午有案子,不能送她,要是遇到啥事儿给我打手机就好了。反正最后我和杜兴很不愉快地离开了。   我本以为我俩这就要回家,杜兴却突然来了兴趣,非拉着我在医院后院走一走。我懂他的意思,他想去看看那个丑汉。我发现太平间还是白天来好,到了晚上,气氛变得更怪,今天没下雾,但到医院后院,就变得有些雾蒙蒙的,我真怀疑这种“雾”是从哪儿来的。本来太平间的大门是关上的,杜兴带着我往前凑了凑,我还看到那门底下有光。这次不是追击罪犯,虽然气氛怪,我倒没怎么揪心。可突然太平间的门开了,从里面吹出一股阴风。我不知道称呼它为阴风对不对,刺激得我整个身子都想打战。   这还不算什么,太平间正对门口的地方,放着一个大木桌子,丑汉之前背的那个死者就被笔直地放在上面,而那丑汉却跪在一旁的地上,对着上天不住地叩拜。我头一次遇到这事,搞不懂丑汉在拜祭什么。那丑汉知道我俩在外面看着,但就当我俩不存在,也不理会。尤其等叩拜完毕后他还站起身,腿一抬,竟往那木头桌子上爬去。   我被这场景震撼住了,丑汉整个人骑在死者身上,还把脑袋往下探着,跟死者脸对脸。他伸手把死者眼睛扒开,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甚至看到了什么,反正他时而嘀嘀咕咕,时而摇头晃脑。刚才我就被太平间里的阴气吹得遍体恶寒,在丑汉做出这些动作以后,阴气刮得更厉害了,让我都有些睁不开眼睛。我心里挺害怕,总觉得事有蹊跷,但丑汉既没杀人,更没犯法,我抓不住什么把柄。   我拉了杜兴一把,那意思是咱俩还是走吧。可杜兴上来一股劲儿,把我的手挣开,指着丑汉吼道:“你,给我下来!干什么呢!”杜兴这一嗓子好雄厚,跟狼吼差不多。丑汉本来就怕杜兴,被他这么一刺激,吓得一哆嗦回过神来,整个人从木头桌子上翻了下来。杜兴大步往前走,想进到太平间把丑汉拎起来。我没法子,只好跟随他。   我俩刚走到门口,太平间里又传来一个声音,虽然阴阴柔柔的,但穿透力很强,很刺耳。“谁在外面闹事?滚出去!”我顺着声寻找,发现有个东西从角落一个水晶棺里爬了出来。之所以叫他东西而不是人,是因为他长得太怪了,我没见过有活人长这样的。这是个男孩儿,但白发白眉,脸色极其苍白,没有血色,跟死人脸差不多,还穿一身素服。我本来不信什么死人还魂的说法,但他这样出场,弄得我心里怦怦直跳。   奇怪的是,当杜兴看到这个男孩时,身子顿了一下,念叨一句:“阴公子?”阴公子冷冷地看着杜兴,瞧了半晌后反问一句:“你是杜大油?”我一看他俩这架势,心说原来认识啊,而且听称呼,难道是狱友?杜兴盯着丑汉,又对比着阴公子:“你俩什么关系?父子?”“不用你管。”阴公子对杜兴很不客气,甚至也不答话,凑到门口把太平间的门关了起来。我算搞迷糊了,觉得阴公子跟杜兴认识归认识,但不太友好。这么一来,我俩最后也没进太平间。杜兴合计一番,一扭头要走。可我心里憋坏了,一连串的疑问,让那个丑汉和阴公子搞得神神秘秘的。我跟杜兴说:“你别不吱声啊,跟我说说你知道的情况。”杜兴说了阴公子的大概情况。   他本名叫陈邪,15岁杀人入狱,被判了4年重刑,在北山监狱也算挺有名气,倒不是说他能打能杀,一方面是他长相怪异,另一方面,他刚来的时候总独自坐在角落里哭,流出来的竟然是血泪。他身上也没个热乎的时候,离近了更让人觉得阴气袭人,大家才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阴公子。   我听完稍微愣了一下神,我是没见过谁流血泪,但他白眉白发让我想到了武侠书里的白发魔女,书里都是虚幻的,没想到现实中还真有这类人。我有个猜测,问杜兴:“阴公子是不是得了一种特殊的白化病?”杜兴说不知道,而且阴公子在监狱放风期间顶着大太阳也敢随便走。我发现杜兴挺坏,他故意盯着我的眼睛吓唬我:“李峰,要我说那阴公子之所以变成那样,一定是在太平间里待久了,或许还染上了什么怪玩意儿。记得阴人吗?”   我急忙打住这个话题,我是不想再往深里想,而且还是那句话,管这对父子多怪呢,跟我平时生活又不冲突。被医院的事一闹,我俩酒劲儿都醒了,杜兴把我送回家,又骑着我的摩托回了他自己家。他家就是在警局附近租的一个房子。本来他一走,我自己睡在床上不挤得慌,应该挺舒服的,但这一晚上,我净做噩梦了。时而梦到丑汉的橘子人头,时而梦到阴公子对我冷笑。   我不相信梦是预言,不过被这么一闹,我有种直觉,我还得和这对父子见面。早晨起来时,我有点儿头疼,应该是没睡好的缘故。为了不耽误工作,就吃了两片扑热息痛。但不管我怎么拾掇自己,人看着都有些憔悴。这一点儿在我去警局后就发现了,很多同事看我时,都用异样的眼光。刚开始我没觉得有啥,可被看多了,心里直犯嘀咕。杜兴今天没来,不知道这小子跑去干啥了。我自己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也没个说话的,弄得心里有些压抑。   没多久王根生走了进来。这小子现在混得不错,当个文员,一天天挺悠闲。我以为他过来跟我插科打诨,可没想到这小子上来就说了一句让我极其敏感的话:“李峰,是兄弟才给你提醒,有人背后嚼你舌头。”我一听就火大,心说自己在警局没惹过谁吧,工作也是兢兢业业的,怎么还能被人戳脊梁骨?王根生提醒完要走,但我能放他走吗?我一把拉住他问:“你跟我说说,谁背后使坏呢?”我打定主意,他能嚼我舌头,我逮住机会也还回去。王根生有些为难,但还是提了一个人:“琳琳姐。”   我明白怎么回事了,就是琳琳姐帮我联系的秦医生,那甭说了,一定是秦医生被何雪的准公公折腾烦了,顺带着告了我一状。这我还真挑不出理来,而且我要是提前知道何雪准公公是那种人,也不会接这活儿。王根生看我表情复杂,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又安慰我几句:“你别想那么多了,这事我了解过,那秦医生今早摊上事儿了,心情不好,或许因为这个才嘴碎乱说的。”   我被“摊上事儿”这个字眼弄得很敏感,心说不会又跟何雪有关吧?我让王根生把情况往细说说。他告诉我,今早有个死者家属拎了一把菜刀就要找秦医生拼命,非说秦医生把他爹害死了。秦医生被吓得不轻,而那家属也被派出所民警带走录口供去了。这事真巧,我要没猜错,那死者家属就是昨晚我和杜兴去医院遇到的那位,没想到这家属能这么疯狂。   我又顺带想了想,太平间的古怪,死者家属的异常,还有何雪说的那些鬼故事,难道三者有什么联系吗?当然这想法我没跟王根生说,我怕这小子听完被吓住。我就随便跟他胡扯几句后把他送走了。倒不是我想管闲事,而是我想把这一系列谜团弄明白。我给杜兴打电话,想让他陪我去趟派出所。杜兴不知道干什么呢,电话里风很大。他还真给面子,不到半个小时就赶了回来。   区派出所离警局不远,我们没多久就到了,而且审讯还在进行中。我俩站在审讯室门外看了一会儿,我发现这位家属情绪不怎么好,说话有点儿乱还有点儿慢,我听着都有种想帮他捋顺的冲动。最后我失去听下去的耐心了,要来之前的笔录看了看。按家属说,医院罪过大了,他回村里后,从村里找了一个跳大神的神婆,问了他父亲的死因。那跳大神的也真神神叨叨,摇头晃脑又蹦又跳地把他父亲的亡魂请来了,跟儿子一顿哭诉,说医院里有恶鬼、婴灵,都躲在秦医生体内,秦医生在晚间把这些脏东西放了出来,夺去了他的生命。   我看完就两个字评价:扯淡!也不打算多寻思这事。但杜兴却显得有些严肃,甚至还把这笔录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我不明白他这么严肃干什么,催促着他离开。这一天也就稀里糊涂过去了,反正自打我知道警局里都在议论我时,我就不怎么开心了。晚上我加了会儿班,把工作进度赶一赶,又找个地摊儿糊弄一口,把晚饭解决了。   我骑着摩托车往回赶,赶巧电话响了。我心说谁的电话这么会赶时间,但我骑摩托时也不能接他电话,我本来想这么拖着,等回家了再把电话打回去,邪门的是,这电话响起来没完没了,一遍又一遍地催我。人家骑摩托都放个音乐听听歌,我没音乐不想扰民,但也不想被电话铃声骚扰一路。我慢慢减速,停靠在路边后把电话拿出来,没想到来电并没有显示号码。   这让我挺奇怪,这种电话我还是头一次接到,而且接听后,电话那头古怪地响起了一阵怪声:“哦……”这声音很沙哑,也很冷,给人一种从地狱传出来的感觉。我不胆小,但也被刺激得浑身难受,我心说哪个浑蛋这么无聊,拿我当礼拜天过呢是不?我对着话筒喊了几句,问他是谁。可气的是他把电话挂了。我低声咒骂几句,又继续开摩托车。   人的思维很奇怪,有时候会出现顿悟的情况。也就是偶尔那么一个灵感,我想到一个人,那个qq神秘人,也只有他能玩出这么古怪的花样来。记得他给我发过几张图片,全印证了,这也算是给我的一种提前警示吧。而这次他给我打这么个古怪的电话又有什么意思呢?我思前想后,最后的结论是,难不成他在提醒我,我最近可能有难吗?这想法一直充斥在我的脑海里,并伴随了我一路。等到了我家楼下,我把摩托车停好后就往楼上走。今天很奇怪,楼道里的灯坏了,就当我摸黑上去时,突然觉得身后迅速传来一阵冷意,就好像有人把冰块儿放在我身后一样。   第09章 追凶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很肯定的是这不是好事。我想回头看,还没等扭头,就有一根绳子勒到了我的脖子上。而且这绳子力道好大,瞬间让我窒息。我觉得整个大脑都快当机了,一些记忆的画面飞快地在脑海里闪现,这都是严重缺氧的征兆。我伸手往后面摸,试图把勒我的这个人的脑袋抓住,但他很狡猾,整个身子跟我保持着一段距离。我用手划拉半天,只能摸到他的手臂。   都说临死前抓个稻草也行啊,我眼看要昏厥,怎么也得挣扎着撕扯几下,哪怕抠下他胳膊上的一块肉也是赚到了。但这就是一个误区,如果我把精力都放在撕扯上,我这条命真就交待了。我记得杜兴告诉过我,被人勒住的话一定要先想办法让他贴近你,再找机会反客为主。我一时间脑袋晕晕的,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带着他往墙上撞。这时候就是搏命,我一鼓作气,拼尽全力向后靠近那人,企图贴着他往墙上撞,借力打力。那人也发现了我的意图,试图阻止我,但还是被我猛地带着一连后退,重重地撞到墙上。   接下来就好办了,他被我挤得脸都快贴到我后脑勺上了,我借着这机会,用后脑勺使劲儿往他脸上撞。人的后脑勺很硬,第一下撞完,他就疼得哼哼起来,勒我的力道也轻了很多。我顿时觉得见到希望了,趁他来不及应对,就连续用这个笨方法撞他,我没数撞了几下,反正最后我头发都黏糊糊的,估计把他鼻血都撞出来了。这人看勒不住我了,索性放手,一捂脸转身就逃。   我被松开后第一件事就是大口呼吸空气,只是冷不丁有些不适应,猛烈咳嗽。我还把勒我的绳子扯在手里看看,走廊没灯我看不清,但凭手感这是一段胶皮线。光凭这胶皮线,我就知道下手的人是个老手,这种略微带点儿弹性的绳子可是勒人最理想的工具。我好想休息一会儿,但心里有气,不能白白被勒了一通还让凶手跑掉。我踉跄着追了出去。我在警校那会儿可是长跑冠军,尤其5公里这类的,我全跑下来不费什么劲。虽然工作后人有些懒惰了,但底子在这儿摆着,不信跑不过这凶手。   他穿一身黑风衣,看不清长啥样,甚至脑袋都没露出来,嗖嗖地往小区外面逃。我也立刻提速,玩命追着。这时候都晚上10点多了,我住的地方较偏,几乎没行人,这倒让黑衣人赚了便宜,跑得肆无忌惮。我发现我低估这个黑衣人了,他长跑也挺厉害,我俩一逃一追的这段距离,估计出租车起步价都打不住。最后我俩累得都跑不动了,黑衣人腿一软半跪半蹲在地上,我看着心里一喜,但没急着过去,反倒跟他一样,借机歇息一会儿。   我体力透支挺严重,现在冲上去不太理智。我赌了一把,赌黑衣人的耐力没我强,等彻底累瘫他,我就能轻松地将他擒获。黑衣人也聪明,品出我的小九九来,他还稍微回头往我这儿瞄了瞄。我真希望他能全回头,好让我认清他的真面目。黑衣人耍了个小聪明,又对着一条胡同冲了进去。那里黑灯瞎火的,他要搞偷袭也容易。我四下打量着,正好旁边有块板砖,我一把握起来,小心警惕地往那胡同里靠。   既然凶手不想跟我玩拉锯战,那我就准备好搏斗吧。这胡同没多深,我走了十几米就到头了。我望着尽头那足足三米高的土墙,心里嘀咕起来,凶手都累成那德行了,难道还有力气翻墙过去?我又一合计觉得这事不对,刚才进胡同时,我遇到几个大垃圾桶,我怀疑凶手是不是躲在那里面了。   我扭头就走,等离垃圾桶有一段距离时就开始细细打量,我发现有个垃圾桶有点儿怪异,稍微撬开一个缝隙。果然,凶手就躲在里面,还故意借着这个缝隙往外看。我一点点往那儿凑,但我觉得要是贸然把那垃圾桶掀开,无疑让自己处在劣势,很容易让他偷袭得手,但要不掀垃圾桶,我又不知道凶手是谁。   我在这儿纠结上了,目光也在垃圾桶上来回游走,突然间我发现一个线索,垃圾桶盖子上挂着一小缕头发。这一定是凶手钻垃圾桶时留下来的,而且这缕头发特别白。我能排除掉凶手是老人的可能,刚才跑那么久,老人做不到。我又想到了一个人:阴公子。我觉得是他的可能性很大,只是让我不懂的是,我跟他无冤无仇,昨晚跟他争执的是杜兴,我当时也没开口骂他,这兔崽子怎么针对上我了呢,还突然下这么狠的死手。我走过去把那缕头发扯下来,转身离去。   有了这缕头发,还有我脑后留下的血迹,要是动用警察的力量,很快就能把凶手抓住,但我没想这么做,寻思先私了试试。我随便找到一个路标牌,挨着它一屁股坐下去,又给杜兴打了电话。我想让他过来跟我一起,有他在,收拾阴公子就没那么费劲。他接电话时嘴里正嚼着肉,还直吧嗒嘴馋我,问我大半夜的啥事找他。我心说少扯淡了,这才几点就半夜了,我没心情跟他胡扯,说了一个地址,让他尽快来接我。   杜兴这人特仗义,很快打个车来了。他发现我就在路标牌底下坐着时,乐得嘿嘿直笑,问我:“李峰,你行啊,大晚上这么有情趣,自己出来散步吗?是不是走不动了让我来接你?”我指着脖子跟他说:“你少开玩笑,看看这儿。”杜兴仔细看了看,他不笨,一下猜个大概,而且这小子翻脸比翻书还快,嗷地吼了一嗓子:“谁整的?我兄弟的主意都敢打?快告诉我是谁,我弄死他。”   我分析给他听,他二话不说,扶起我就又打个车往医院赶。这也是我的意思,阴公子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太平间的门是关着的,但里面有灯,杜兴当先伸手把门推开,没想到今晚灯光挺亮,刺得我直想捂眼睛。我本以为那个丑汉又在古里古怪地“折磨”尸体呢,没想到他却弓个身子坐在一个小桌子前,缝补一件衣服。这衣服是件运动服,一看就是阴公子穿的,我不知道咋了,看到丑汉这个举动时,整个心有点儿紧。   丑汉看我俩来吓坏了,他呜呜怪叫着慌忙站了起来。杜兴不客气,指着他说:“你儿子呢?给老子滚出来,把刚才那事儿说明白了,我哥们儿不计较,让他磕几个头就算了。要是他还敢耍横,老子今天把他打残了。”说完杜兴四下打量起来。丑汉反应挺大,一脸惊恐,还对着我俩连连摆手,说了句:“不,不要……”我头次听丑汉说话,感觉声音有点儿哑,还有点儿憨。“不要什么?”杜兴又喝了一句,点着丑汉鼻子说,“你儿子不着调,我本来想留他几天,今天一看,是真留不得了。”“别,别……”丑汉嘴笨,一激动还啥都不会说了,结巴老半天才往下说,“打我……打我吧,别打孩子。”   杜兴皱着眉看着他,没表示。丑汉又看向我,还突然凑过来拽着我衣角说:“那小孩小,不懂事,你们原谅他,打我,打我吧……”要在以前,我挺烦丑汉那双脏手的,但这次我没回避,还任由他拽着自己。我也搞不懂为什么,看着他既可怜又哀求的眼神,我能感觉出这老汉对阴公子的爱,尤其他那紧张样儿,让我一肚子的火气,哪怕是要被人勒死的那股怨气,也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丑汉看我也没反应,急得跪下了,使劲儿磕头说:“先生,先生,你行行好,别打我孩子了,他不容易的。”我实在忍不住了,更受不了他的跪拜,我一下扯着他的衣服,把他强行拽了起来。杜兴看着我,用眼神询问我接下来怎么办。我心说能怎么办,一心软算了吧。我当面警告那丑汉几句:“听好了,你儿子回来你好好管管,要是再有歪算盘,小心我把他抓起来继续蹲牢子去。”丑汉拼命点头应着。   我俩也没多待,一同扭身走了。在回去的路上以及回到家以后,我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我在骂自己是不是有病,怎么能如此简单就把这么一个恶人给放了呢?或许从个人角度讲,我能看在丑汉这么哀求的分上原谅他一次,但下次他要是对别人下手了,我是不是也间接成了罪人?人是一种很复杂的感性动物,理智有时未必占上风。今晚这事,我真不明白自己怎么想的,但打心里还真就认可了这么古怪的原谅。   昨晚我做了噩梦,梦到橘子人头和阴公子,今晚噩梦依旧,我梦到的却是丑汉,他一直在梦里跟我说:“原谅那孩子,他不容易的……”   连续两天都没睡好,让我早起后精神不佳,尤其在洗漱时我还发现,自己脖子上的勒痕肿起来了。这太明显了,我要顶着这红肿上班,保准谁都能瞧到。我也合计过不行在家歇几天,等痕迹消掉了再说,但这么一来,又耽误不少工作,二探组人员本来就少,杜兴干不了多少活,那第四人还没到。我再不去,刘千手就没个能使唤的人了。我找了条围脖,现在快入冬了,围起来也正是时候,人家围围脖图暖和好看,我就是为了遮羞。   来到市局后,我发现还有一小部分人看我的眼光挺怪,这绝不是因为我戴了围脖,他们还在为秦医生的事笑话我。我觉得他们挺无聊,也懒得解释。用老话讲,走自己的路,让他们说去呗。我本来寻思白天自己能抗住呢,但过了10点钟,我的倦意就来了,最后趴桌子上睡起来了。以前我也经常这么干,但都没有今天睡得这么死,尤其邪门的是,我在梦里又见到了疤面丑汉。   他站在我面前,穿一身黑袍子,一掏兜儿拿出一个橘子人头递给我,又一掏兜儿,再拿出一个来。他就这么反反复复地拿着,而且那兜儿跟机器猫的口袋一样,要多少人头就有多少。我特难受,整个人挣扎着,突然间丑汉还对我唱起歌来,只是他这歌唱得好怪,跟我的手机铃声一模一样。最后我是被惊醒的,出了一脑门汗,发现原来我的手机真的响了。   这也是让我无奈的地方,在平时上班的时候,没多少人给我打手机,这两天却突然多了。我拿出来一看,何雪的电话。我上次跟她算是不欢而散,我心说她怎么还找我呢?电话一接通,何雪又对我哭哭啼啼的。这次我不吃她那套,有些不耐烦地对她说:“咋了?有事说事。”接下来何雪一句话,让我当场惊呆:“我准公公死了。”   我给她准公公的评价是,这老爷子有点儿闷骚与矫情,但身子骨不差,尤其前几天刚见面的时候,还活蹦乱跳地装病呢,怎么这人说没就没了呢?我让她再详细说说情况,何雪一边哭一边说,说得没有头绪,而我心里也乱,听得不怎么认真。大体意思是,她准公公回家后当天晚上,胸口发闷,最后还出现呼吸困难的症状,送往当地医院的路上,人就死了,被确诊为突发性心力衰竭。我不知道何雪给我打这电话是什么意思,反正我回答她的是,告诉我老爷子的出殡时间,我一定过去看看。   撂下电话,我愣愣地坐着,一时间满脑子全是那老头的样子。杜兴挺悠闲,正看着报纸嗑着瓜子,可他哪是看报纸的料,就满报纸看图片玩,被我的呆样一吸引,就凑到我身边推了一把,问:“李峰,你翻个白眼珠子,鬼上身了?”我没心情跟他胡扯,把电话内容念叨了一遍。我只是想让杜兴知道我发呆的原因,没想到杜兴听完整个人变得特别严肃。   我俩倒一下反了过来,这次轮到我好奇了,我也推了他一把问:“咋了,你咋也鬼上身了呢?”“你不觉得怪吗?”杜兴问我。我本来还纳闷哪里怪了,但一联系医院里那些怪异现象,我突然觉得杜兴这话未必没有道理。   杜兴又说:“还记得昨天去派出所看口供吗?要按死者家属说的,他爹身子是不好,但还没到病死的程度。尤其他一个当儿子的,自己老爹什么情况比谁都清楚,可他老爹在医院却突然死掉了。”我本想顺着他的话再往深了想想,但杜兴打断我的思路,还一把拽起我。我问他干啥,他说:“走,跟我去趟医院,找那个秦大夫。”   我没懂他的意思,但他只强调,让我一会儿客客气气地问话,他就在旁边仔细观察,他想验证一件事情。我俩骑摩托车去的。今天医院患者特别多,为了能单独找秦医生聊聊,我俩还特意挂了他的号。他是专家出诊,跟病人单对单服务,这倒给我俩提供了不少方便。等排到我俩时,我俩直接进了诊室,杜兴还把门顺手关上了。秦医生没料到我俩会来,一时间愣住了。   我按照杜兴嘱咐我的,客客气气地笑着,用很温柔的语气把何雪准公公的事说了出来。我发现这秦医生属狗的,说翻脸就翻脸,或者他误以为我是来找麻烦的,也不看以前的交情,沉着脸跟我哇啦哇啦讲起来,还调了数据给我看。那晚何雪准公公是要求输液来着,他知道这老爷子没病,就让他挂了一瓶葡萄糖,里面加了一些苯巴比妥。我知道苯巴比妥是一种催眠药物,被他这么一说,我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而且我俩在诊室待的时间挺久,门外患者不耐烦,都有人敲门了。   秦医生又问我俩还有什么事吗,我看杜兴也不表示,只好赔笑退了出去。我问杜兴接下来干什么,我已经按照他说的做完了。杜兴没急着走,带着我去楼道里吸起烟来。杜兴先闷闷吸了一会儿,又跟我说了个事:“李峰,要夺走一个人的生命,绝不单单是杀了他那么简单,还要面对之后来临的事。但如果有人能利用职务之便去为所欲为时,对他来说杀人就不再有法律上的限制,而他也能从中享受到杀人带来的‘艺术感’。”   这话说得摸不着头绪,但我一下听懂了,甚至手一抖,连吸的烟都掉到了地上。我试探地反问:“大油,你是说,秦医生是个刽子手,他用药物来杀人吗?”“不一定是他。”杜兴指着窗外强调,“你往那儿看看。”我扭头看去,发现楼下正是医院后院,现在停了一辆小货车,丑汉和阴公子正在那儿当搬运工往下卸东西呢。   “你说的是他俩杀人?”我有了新的猜测,又问。杜兴一耸肩:“他俩搬的应该是药,如果想调包或者动手脚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但现在没有定论,我还要花几天时间调查一下。”我觉得真要被杜兴说中了,这医院里有人杀人,这可是很严重的刑事案件,警方还是及早立案介入调查为好。我反驳他的观点,还说立刻回去跟刘千手商量一下吧。杜兴有点儿生气,跟我说:“听我的,这事儿先不要惊动他,再说,我刚来重案组,不得找个立功的机会吗?”反正被他一通劝,我最后尊重了他的决定。杜兴这人别看没多少文化,但人品杠杠的,办事靠谱。   这事儿就算临时放这儿了,回去后我不再多想,又忙活起别的案子来。等到下午5点,我准时下班,想回去睡个早觉。我怕自己又做那些古里古怪的梦,甚至还担心自己失眠,索性想睡觉前喝一杯红酒。但我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才发现,自己家的红酒在上次跟杜兴喝酒时,全被这爷们儿喝光了,目前能找到的,只有半瓶二锅头。我心说白酒红酒不都是酒吗,一样能喝!我捏着鼻子把那二锅头全喝了,但不吃菜光喝二锅头,酒劲儿可不小。我喝完就晕乎了,走到床边扑通一下倒了上去,一点儿意识都没有,立刻睡着了。   我睡着睡着,突然觉得有人拽我,但当时睡迷糊了,我挣脱几下,喊了句“别闹”后,又一翻身接着睡。可我能睡着才怪,那人不拽我了,一把捂住我的嘴巴和鼻子,我一下特别憋闷。这么一弄让我清醒了不少,当即还吓出一身冷汗来,我可是自己住,这屋子里除了我没别人啊,这只折磨我的手从哪儿来的呢?我第一反应是危险,一定是入室抢劫的强盗,看我家里没啥钱,来了怨气,要对我下手解解恨。   我挥起双手想跟对方撕扯,但对方劲儿真大,一下把我摁住,还悄悄说了一句:“李峰,是我,你他娘的抽风啊?”这是杜兴的声音,我心里稍微松快一些,等坐起来后我问他:“你咋来我家的?”杜兴一摸兜儿,拿出一张硬卡片来。他竟然用这个就把我家门打开了。我有点儿急了,对他吼道:“你说我抽风?我说你抽风才对,大半夜的来我家不会敲门吗?跟谁学的?还会撬锁了!”杜兴笑了,还是一种坏笑,他倒挺有心情,跟我解释起来:“别说兄弟我不地道,我在外面敲了不下5分钟的门,你也没开,我只好自己进来了。再者我得劝劝你,你家这破门就是个a级锁,毛贼一打就开。”   我一合计也是,他在北山监狱当大油,那里什么人遇不到,往文雅了说,那里也是民间奇人异士的聚集地,想找人学开锁的手艺,不难。我接了杯水喝着压压惊,又问他这么晚摸到我家干什么。杜兴看了看时间,显得有些着急,催促我说:“快跟我走,我带你去个地方。”我不可能被他一句话就忽悠住,问他去哪儿,他回答说:“跟我去海边吹吹风。”   我冷不丁觉得他有毛病,大半夜去海边吹风?貌似有这想法的都该去精神病院a区才对,但我又觉得,杜兴不是那种乱疯的人,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我就随杜兴出门,走到门口又发现,这小子来时还带了个旅行包,包里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装的啥。我问他他还不说,托辞说到海边就知道了。我住的地方离海边不远,他还借了我的摩托车,要凭他的飙车速度往那儿开,用不了半个小时就能到。可我俩骑着摩托一出小区,我就发现了方向不对。我特意给他提醒一句,说方向反了,但这小子不仅没在乎,反倒跟我强调:“没反。”我一合计,突然乐了,逗他说:“大油,是没反哈,地球是圆的,咱俩骑个摩托,肯定能绕回来。”杜兴没办法,告诉我说刘千手也去,我俩先接他。我心说这也就是他跟刘千手关系好,换作别人,我们两个警员大半夜把探长带到海边去吹风,那不等着被开除吗?   刘千手早就下楼了,而且大半夜的挺冷,他冻得在原地不住小跑。看到我俩来,他先问一句:“我们到底去海边干啥?”其实我之前也这么问过,这次杜兴一样没正面回答,还神神叨叨地说:“我带你们去看鬼。”我俩都被他弄得直迷糊,我打心里纳闷,心说鬼这玩意儿先不说有没有,但也没听谁说过它爱在海边出现啊。我那摩托真可怜,这下驮着我们仨,外加一个旅行包,而且我坐最后面,一路上就跟刘千手抢地方了。倒不是我差这点儿地方,而是刘头儿不往前面坐一坐,我很容易被挤出去,杜兴开车这么快,我真要出去了,别说去见鬼了,自己保准立刻变成个鬼。   夜晚的海边很阴森,海浪拍打着沙滩,那哗哗的浪潮声不仅不浪漫,反倒让我听着像鬼哭。我们依次从车上跳下来,杜兴把旅行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三套古怪的衣服来。这衣服纯黑色,还是麻料的,刘千手识货,一看就认出来,对杜兴吼道:“枪狼!你个坏玩意儿,带我们来海边就算了,怎么还带黑丧服来了?”我本来都捧起一套,很明显这三套衣服是给我们准备的,但一听是丧服,我立马有些反感地把它丢回旅行包里。   杜兴啧啧几下,说:“刘千手真不会说话,这叫丧服吗?穿到葬礼上叫丧服没错,要在平时穿,那不就是一般衣服吗。”我听这话的同时还往旅行包里看了看,发现除了衣服外,还有一个木盒子和一个望远镜。望远镜不用说,大号的,外面还裹着一层厚壳子,我知道这是个夜视望远镜,就是俗称的夜视仪。我心说这又是丧服又是夜视仪的,那木盒子里装的会是什么呢?这让我感到好奇。   杜兴不吊我们胃口,嘿嘿一笑,把那木盒子打开。冷不丁看到盒里的东西时,我有种恶心反胃的感觉,也就是大半夜的胃里空,不然我得吐了。木盒里放着三张脸皮,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么形容准不准确,看形状,它们就跟女子敷脸的面膜一样,也露出眼睛、脖子和嘴的空子来,但它们颜色很怪,绿油油的。杜兴不急着解释,先示范地拿出一张脸皮,小心翼翼地贴到自己脸上。这脸皮里面一定带着黏胶,贴上去就下不来,我发现杜兴一戴上它瞬间变得异常狰狞,尤其一笑或者一说话,脸皮也跟着动。   我和刘千手都皱着眉看他,刘千手还说:“杜兴,你给我说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要真是带我俩胡扯,在我没发火前,赶紧回去还来得及。”杜兴指着海滩跟我们说:“行了,告诉你们吧,这海滩上还有两个人,咱们一会儿穿好衣服戴好面具,找个隐蔽的地方观察着。我敢打赌,咱们要不来,这里肯定会发生凶案。”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身为一个警务人员,虽然现在是下班时间,但也要以跟罪恶做斗争为使命。我不知道大油的具体计划是什么,但也跟刘千手一样,匆忙换起衣服来。   黑丧服很大,我没怎么费劲就穿上了,只是贴“面膜”时,它上面的黏胶刺激得我皮肤痒痒的。杜兴带头,我们仨弯着腰慢慢凑到一座房子旁边,这房子是给海滩管理员休息用的,现在正好成为我们的掩体。杜兴先探头拿着望远镜找了一番,等确定目标后,招呼我俩看看。我看时,发现海滩上并排坐着两个人,都是男青年,一个我不认识,另外一个竟是阴公子,他俩还互相搂着腰,说不出的暧昧。我瞬间脑袋像被电流击中一样,麻木了。我拿下望远镜呆呆地看着杜兴。   杜兴趁这期间把阴公子和医院的事说给刘千手,看我望着他,他反问一句:“你想不到吧?”我是真想不到阴公子能是个男同,更想不到他和他的小伙伴能在这个时间来海边约会。杜兴又说:“傍晚跟踪时,我发现阴公子在地摊儿买了一把匕首藏在袜子里,那匕首还是开过刃的。他买这种刀具干什么?他以前杀过人坐过牢,今晚一定会行凶。”   我觉得大油分析得有理,而且男同的心理跟一般人不一样,他们中谁有犯罪的念头也解释得通。刘千手盯着我们的打扮看了看,问一句:“枪狼,阴公子想杀人,咱们却打扮成这样,有什么道理?”杜兴嘿嘿笑了,只说了四个字:“吓唬,套话。”我懂他的意思,他是想让我们吓唬人。其实这跟杜兴的心态有关,我俩都跟丑汉承诺过,饶阴公子一次,不追究他偷袭我的责任了,但杜兴心里也不痛快,仍想把这场子找回来。我们打扮成这样,阴公子保准认不出我们来,先吓唬一通套套话,再考虑要不要把阴公子带回警局,也算一举两得。而且杜兴玩心很盛,跟我们说了句“准备好”后,就突然冲了出去。   他胡乱挥舞着手臂,嘴里咿呀咿呀地怪叫着,看架势跟传说中的鬼怪有一拼。我和刘千手都被这小子的举动惊呆了,我还问刘千手:“头儿,咱俩也疯一把吗?”刘千手眨了眨小眼睛没回答,突然间也冲了出去,而且还哇哈哈地叫着,拿出一副京剧里的腔调。我发现了,刘千手别看年纪不小,三十多岁的人了,但玩心不小,只是他这身打扮,明显就一邋遢鬼。他俩这叫声都故意压着音,根本听不出原来的嗓音来。我没这本事,一合计自己还是求稳吧,别为了吼几嗓子反倒露了馅。我也瞎挥舞着四肢,但闷声跑了出去,索性当一只哑巴鬼。   我们仨突然出现在海滩上,尤其一脸油绿绿的,那多吓人可想而知。这两个约会的男青年一发现我们,全吓毛了。阴公子心理素质挺强,没急着跑,而另外那小伙儿双腿倒腾得飞快,撒丫子就逃,连鞋都跑丢一只。杜兴冲到最前面,也最先遇到阴公子。阴公子一摸袜子,把匕首拿了出来。我发现这小子挺狠,一上手就冲脖子去了,杜兴不躲的话,保准当场被戳个窟窿。但杜兴不是一般的战士,轻巧的一个躲避,又耍了一个擒拿,立刻把阴公子摁在地上。   阴公子使劲儿挣扎着,表现得很倔强,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他娘的,你们是谁?为什么抓我?”杜兴捏着嗓子怪笑,说:“我是鬼,要杀人。”可阴公子不好糊弄:“你是鬼?鬼才信呢,你身上有体温,你们就是人!我看你们是歹徒才对,我身上没钱,也跟你们没梁子,你们为什么想杀我?”杜兴把脸向阴公子面前凑了凑,这样显得更加狰狞:“小子,谁说杀人非要有理由的?你今晚不就带着匕首不怀好意吗?而且你以前就没杀过人?”阴公子很奇怪,被问得一下冷静不少,也不接话了。   杜兴没理会他的沉默,继续说:“你就是一个败类,从牢子里放出来还不消停,仍想着杀人,而且你还真会选地点,大晚上把那男孩儿杀了,往海里一丢,只要把伤口和尸体处理妥当,你就能逍遥法外,是不是?”“不是!”阴公子反驳了,他急得眼睛里出现了血泪。我发现人的眼泪要是血红色的,真的很可怕,他眼睛被泪水一遮挡,瞬间有种红彤彤很吓人的感觉。“你才是败类!”阴公子吼道,一激动,他还把隐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说了出来,“我杀人?我凭什么不杀?15岁那年,我被两个男孩儿强奸了,其中一个我当年杀了,另一个活到现在,我留着他干什么?”   这话出乎我们所有人的意料,我一直以为阴公子当年杀人,就是年少冲动,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档子事,而且往深了琢磨,他弄不好不是男同,只是为了想杀那个强奸过他的男孩,不得不表现成这样。杜兴反应最大,表情一会儿愣一会儿惊讶的,最后一把拎起阴公子的衣领,追问一句:“你当时杀人判刑时怎么不说这话?”阴公子嘴唇直哆嗦,老半天回了一句:“我不知道你是谁,怎么知道我过去的,但我问你,要是你,你会把男人强奸你的事说出来吗?”   第10章 以身试险   我没料到情况会是这样,望着阴公子,我心里默默合计上了,如果换位思考,我要是他,在15岁时被两个男人羞辱过,或许我也会杀人,我也会将这段屈辱的历史深深封印在心里。我一直以为阴公子是个恶人,对杀人情有独钟,但现在一看,我觉得我错了,甚至他昨晚偷袭勒我脖子,也一定有不可说的理由。难道是误会我和杜兴欺负他父亲了,想找机会教训我俩吗?   杜兴整个人沉默了半天,突然开口说:“滚!你给我滚!”这次他没再捏着嗓音,阴公子也一下认出他来:“你是杜大油?”“他娘的!”杜兴来了脾气,似乎很烦阴公子的多嘴多舌,他吆喝一声,一只胳膊用力,竟把阴公子整个人从地上提了起来,还顺势往外一推。“小爷们儿,在我没改主意前,要多远你给我滚多远。还有,不管那男孩儿以前如何对不起你,你都别有杀人的念头。知道吗?”杜兴冷冷地说。   也看不出来阴公子听没听进去,只是在那儿木讷地点着头。他又向地上的匕首瞧了瞧,但在杜兴目光的压制下,他最终没敢捡,一扭头玩命地逃走了。我们本想晚上捉凶,结果却成了现在这样。我们仨没急着离开,全都就地坐在沙滩上。这可倒好,我们真成到海边吹风来了。刘千手给我们挨个点了烟,只是在海边吸烟,滋味不怎么好受。   刘千手先开口说:“医院的事儿我也听说了,那里确实有古怪,但凭我的直觉,跟阴公子无关。”我赞同他的观点,接话说:“头儿,不行咱们就立案侦查吧,到底是谁在使坏,让法律抓他出来。“不好办。”刘千手否定我,“李峰你知道吗,现在线索太少了,要是立案的话,要调查的人群太广了,这时候咱们应该低调,不然很容易弄出冤案来。”“对,刘千手说得没错。”杜兴也开口了,还拍着自己胸脯保证道,“你们先别管,我有办法收集到更多的线索,等明天我告诉你们计划。”   我心里好奇归好奇,但也巴不得他明天说呢,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我在海边就被吹透了,浑身冻得发抖。细算起来,我真他妈点儿背,昨晚和前晚就没睡好,今晚更是被这事儿弄到这鬼地方来,我怕我现在回家睡觉明早都爬不起来,索性跟杜兴说:“咱们直接回警局算了,至少省了明天上班的时间。”我们仨这就启程回去。也别说在警局会议室睡不好觉的话了,我眼睛一闭一睁,就到第二天上午8点了。   刘千手料到我俩没吃早饭,特意买了油条豆浆。我躲在办公室先把自己那份吃了,这期间杜兴一直没露面,估计是躲在哪个会议室没起来呢。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胃口特别好,吃完了还饿。我盯着杜兴那份早餐心里直嘀咕,心说这小子行不行啊,吃饭都不积极。我要找到他问问,要是不吃早餐的话也别浪费,都被我包圆儿算了。我找了两个会议室才发现他,不过头一眼看去,他状态不怎么妙。一脑门的汗,嘴唇也干得不成样子。我吓住了,这可是大病的征兆,看他还迷迷糊糊没醒,我赶紧推了推他。   他睁眼后,我还问了一句“咋了?”他指着自己肚子说:“疼啊,肚子里好像放了个刀片一样,绞痛!”杜兴的身子一直挺棒,更是个纯汉子,他能喊疼,那一定很严重。我摸了摸他脑门,发现没发烧,这倒是唯一能安慰我的地方。我让他等等,又赶紧跑出去找刘千手。刘千手跟杜兴感情深,听到这事儿也急了,跟我说:“李峰,我下楼提车,你把杜兴背下去。”我说好,我俩即刻行动起来。   我背得特别小心,生怕把杜兴颠到,下楼时特意腾出一只手扶着楼梯把手,嘴上也没闲着,跟杜兴瞎胡扯,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让他少受点儿罪。可我这番苦心是白费了,在刚下完一楼时,杜兴趴在我背上“嘿”了一声。我当时没反应过来,有点儿愣,心说这什么情况,难道杜兴疼大劲儿了,悲中生乐吗?还没等我问,他悄声跟我说:“怎么样,李峰,咱哥们儿演得不错吧?就拿这病怏怏的样儿去医院,保准能住上院。”   我一下明白了,这就是他的计划,以身试险,借着住院去调查那里的猫腻。就事论事地说,这计划是不错,可从我个人角度来说,我心里腾的一下来了火气,我心说杜兴纯属使坏,他装病就装病呗,骗了我的感情不说,还让我把他背下来。这可5楼啊,当我好玩是不?我气得一扭身子,将他晃下来。杜兴还没趴过瘾,啧啧几声说:“咋了?刚才咱俩配合挺好,继续啊。”   我是没好意思说他,继续个屁!敢情他舒服我遭罪了。我嘴上说:“大油,你要装病没问题,但别太狠了,一个肚子疼而已,我扶着你慢慢走,这样最像了。”杜兴乐了,他当然明白我咋想的,也没再故意刁难我。等我扶着他慢慢走到后院停车场时,刘千手还什么都不知情呢,急匆匆从车里跑下来,跟我都急了:“李峰,我不让你背着吗?你咋不理解我这话呢。”我把情况跟他念叨一番,我发现刘千手挺有意思,当他知道杜兴装样子后,整个脸吧嗒一下沉了下来:“我很忙,你俩玩去。”他说完撂下我俩急匆匆上楼了。   我一看这架势,得了,还得我来陪大油。我心里也有个特别好奇的想法,但一直没问。我真纳闷杜兴一脑门汗是怎么憋出来的,这玩意儿貌似跟练没练过功夫没太大关系,而且更绝的是,到了医院外科诊室,杜兴演戏演得更逼真了。阑尾炎的症状,在他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表现,医生抬他腿,该疼的时候他喊得特准时;医生摁他肚子,他表情难受得也恰到好处。我当时眼巴巴地在旁边瞧着,心里默念着,医生一定要诊断为慢性的,如果他看“走眼”了,说个急性阑尾炎的话,杜兴的算盘可就打空了,还不得立刻抬到手术室拉肚皮去?结果很乐观,医生要求杜兴在医院输液住院两天。   我们选的病房也好,虽然是三人间,但并没其他患者。很快就有护士过来给他输液,当着护士面儿,我俩都很老实,等护士一走,杜兴就从兜儿里拿出三个胶皮囊来。我都怀疑这小玩意儿他从哪儿弄到的,反正挺实用,他把输液的针头拔下来,再戳到胶皮囊里,这样一来,整瓶药都流到胶皮囊中。杜兴跟我说接下来的计划,等一个胶皮囊满了,他让我带回去给法医化验,看看药品有没有毛病。另外,他合计医院里真要有杀人凶手,一定是被病人的某些怪癖刺激到了,才能产生杀人的念头,一会儿他也会故意闹事,逼着凶手露面现形。我点头赞同,胶皮囊刚一接满,我揣着就走了。   正巧小莺今天没什么事,我就找她帮忙化验。隔了半个小时,小莺那边出来结果,说这药品里就是甲硝唑、生理盐水和葡萄糖,没有怪异。其实我能猜到这个结果,凶手恶劲儿还没被激发出来,杜兴不可能这么快成为他的下手目标。我也没太大失落,掐着时间又匆忙往医院赶,我不想杜兴孤军奋战。这期间他还给我打了个电话,嚷嚷着让我摆摆样子照顾他这个病人。   得了阑尾炎的病人,胃口都不咋好,我一合计就给他买了几瓶水果罐头。当我拎着罐头往医院走时,恰巧碰到了疤面丑汉,他一身脏兮兮的,很明显刚去哪儿干完力气活。说实话,我对他和阴公子的态度大有改观,虽然这对父子行为上有些神秘,但我觉得他们心不坏。既然见面了,我想跟他打个招呼,只是他长得实在太丑了,看得我心里直毛,最后我一低头就当没看见,跟他擦肩而过。   杜兴没吃早饭,胃口极好,那几瓶罐头,几乎被他风卷残云地吃完,最可气的是他还把吃完的罐头瓶子推到我面前,那意思是要有人看到,这罐头都算是我吃的。我俩没啥事,就在病房里胡扯上了,时间过得挺快,一转眼到了晚上。这附属医院有个规矩,病人家属要在病房过夜,得交钱买床位才行,其实这就是变相地耍无赖,但他们要的钱不多,我就痛快地给了。我俩挨着躺下,杜兴还跟我念叨呢,今天是没什么收获了,等明天上午输液时,让我再带些药水回去,看有没有什么古怪。   我也折腾一天有点儿困了,就随意应声附和着。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一下。要在以前手机只响一下,我都不在意,很明显是骚扰电话,但现在我第一反应是那qq神秘人又有提示了。我急忙拿出来看,果然是无来电显示,而且qq里他也给我留言了。这次是三张图片,画得都很古怪,也让我看得直揪心。它们分别是:血脸怪婴,断了翅膀的天使,还有一直困扰我很久的那个橘子人头!   我看着这三张图片琢磨上了。第一张血脸怪婴的图片最恐怖,一个小孩脑袋,上面全是血点子,睁着一双狰狞的眼睛,微微咧着嘴。我承认自己没学过素描这方面的理论知识,对画像敏感性很差,但我还是能从这个图片里品味出一丝的愤怒与不甘心,具体为什么说不清。第二张图片最诡异,这算是个折翼的天使,两个翅膀居中断裂,在她脸上也依稀能瞧到两排泪痕。第三张图片最让我无奈,尤其画得惟妙惟肖,跟实物相差无几。   我越来越佩服qq神秘人,不知道他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每次预言还都这么准,而话说回来,他能给我发这一组图片,一定跟医院的古怪有联系,这三张图片也极有可能是破案的线索。我首先想到的是疤面丑汉,难不成他是这一切的幕后真凶?我不敢相信这个想法,又觉得丑汉父爱如此浓烈,心绝不会这么歹毒。都说护士是白衣天使,第二张图片也让我联想起护士来,我又想,难道真凶是个护士,借着输液的机会给患者下毒?可要这么推断的话,那护士跟丑汉与怪婴又有什么联系?怎么解释呢?至于那个橘子人头的图片,更让我脑袋疼,它根本不能带给我任何灵感。   我不是一个爱钻牛角尖儿的人,既然现在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那索性就不去想,等睡一宿觉清醒一些再说。在我合计事儿的时候,杜兴看我闷闷的不吱声,早就大被蒙头睡过去了。我没敢关灯,怕晚上出什么岔子,我睁眼就能行动。我叹了口气,渐渐闭上眼睛。   我不确定自己睡没睡着,反倒在脑袋里还有意识的时候,突然间耳边传来哇哇的哭声,是婴儿哭声,声音挺尖,但持续时间很短。这够刺激人了,我一下睁开眼睛,没想到屋里漆黑一片,灯竟然灭了。很吓人,我心说难不成赶得这么巧,灯突然坏了?但一般灯坏前,都有发闪的迹象,我们这个病房,灯管不仅没闪过,看着还挺新。我心里有些紧张,强压着一口气,悄声下了地,还把裤带攥在手中,一点点向门口靠去。从目前状况看,谁知道屋里有什么脏东西!我也下定决心,真要有那所谓的婴灵出来捣乱,我碰上一定用裤带死死勒住它的脖子。我摸索半天才碰到开关,往上一摁。其实我就是试一试,没想到屋里的灯又亮了。   我们房间的门是反锁的,外面人不可能进来。我靠在墙上合计起来,想把刚才那一幕想通。杜兴揉揉眼睛醒了,他看到我愁眉不展地在那儿冥思,不仅不问我想啥呢,反倒来了脾气说一句:“李峰,你大晚上不睡觉就算了,我特意关的灯,你怎么又把它打开了?”我一愣,指着开关问他:“你关的?你没事儿关它干啥?”“为什么不关?”杜兴反驳我,“他娘的,屋里亮我睡不着嘛。”我又问他什么时候关的,我怎么不知道。杜兴笑了:“我走路很轻的,关灯时也是轻轻用力,怕吵醒你。”   我心说你还不如吵醒我呢,合着你好心办坏事,差点儿没把我吓出个好歹来。我刚才还听到婴儿哭,难道这也是杜兴发出来的?我就这事儿问了一句,没想到杜兴听完生气了,说我瞧不起他,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能学小孩子叫呢。而且他说完还失去了跟我继续聊的兴趣,一扭头,也不管我关灯不关灯了,继续睡起来。我是一点儿也睡不着了,点了支烟吸几口,想借机缓口气。但我这口气还没捋顺当,怪异又来了。   这医院的病房有个好处,每间屋子里都有一个洗手池,就在门后面,我现在站的地方离洗手池很近。我听到洗手池下水管里突然传来一阵阵吱嘎嘎、吱嘎嘎的声音,就好像有个爪子在里面挠一样。我相信那婴儿哭也好,这吱嘎嘎声音也罢,都不是幻觉,而且离得如此之近,这挠爪子声直接钻到我心里,跟挠我心口一样,让我既难受又心痒痒。我一狠心,把拖鞋脱了下来拎在手上,蹲在洗手池边上望着那排水管。也说真邪门,在我一蹲下来的瞬间,怪声戛然而止,一下又变得静悄悄的。我心说别这样好不,你也给个机会让我有点儿发现啊?   我一赌气用拖鞋对着排水管使劲儿拍了拍。刚开始那几下,排水管没反应。但渐渐地,里面咕隆隆地响了起来,好像有水在往上返。我被弄得心里一揪一揪的,但还是壮着胆子站起来,向洗手池里看。还真有水从排水口溢出来,而且让我难以接受的是,这是红色的水。我也不知道叫它为红水恰不恰当,或许就是血呢?我这时突然意识到,何雪跟我说的是真的,婴灵,尤其那血脸怪婴的图片特别清晰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总觉得,接下来婴灵就会从洗手池里爬出来,电视里演的贞子,不就是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吗?   我刚才还气势汹汹想捉脏东西,被血水一闹,我胆怯了。我几乎想也没想,就一伸手打开水龙头。哗哗的水将原本的血水冲淡了很多,而且随着积水渐渐增多,那排水管又顺畅起来,小半池的血水全都流了下去。我这连吓带弄的,让大油再也熬不住了。其实他一直都没睡着,他扭头跟我说:“李峰,你是不是岁数小啊?咋没事又玩起水来了呢?”我想跟他解释下刚才的怪异,但一合计算了吧,这洗手池都干净了,我想解释也没物证。我正要跟他说,让他别理我继续睡觉,赶巧的是,门外又来动静了。吧嗒、吧嗒……像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我心里一惊一乍的,也有点儿烦躁,心说这又咋了?午夜高跟鞋?杜兴也听到了,他还一下从床上跳下来。这小子果然会点儿门道,轻巧地落地,没发出声响。他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烟灰缸,小心警惕地凑到我身边。我俩一起隔着门听着。穿高跟鞋的人由远及近,渐渐向我们走来。杜兴狞笑了,我算服了这爷们儿,遇到危险时他竟然会是现在这种状况——变态地兴奋。他跟我悄声说:“李峰,等穿高跟鞋的人再走近一些后,咱们把门打开出去看看,这玩意儿一定跟医院的古怪有关。”我应声点头,不得不说,有杜兴壮胆,我心里落底不少。可坏就坏在,我俩在屋子里等她,她走着走着突然没声了,不知道是在原地停住了,还是突然消失了。   杜兴一皱眉,不管那个,一把将门打开。我欣赏他这种冲劲儿,也暗暗惭愧我自己在这方面真不如他,但随后我的态度来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变,差点儿脱口骂他。他伸手摁在我后腰上,喊了一句“走起”,竟把我推了出去,他自己却稳稳站在门里,小心地观望着。我没时间跟他较真儿,出去后压着性子四下打量起来。整个走廊里静悄悄的,别说人了,影子都没一个。杜兴看我的表情能猜出结果来,他嘿嘿一笑,说了句“原来没事啊”,又返身爬到床上继续睡。我望着他的背影,恨得牙根儿痒痒,但也记住了,心说我也会这招儿了,下次也这么办。   我本以为这一晚上还会陆续发生古怪,可奇怪的是,我回到房里,蹲在门口至少等了半个小时,再无异常。最后我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一合计自己也别熬了。这么一来我俩看似“正常”地度过一夜,等我早上醒来时,阳光都照进来了。杜兴还在睡着,我觉得以后他别叫枪狼了,叫睡王还差不多。我顺势又往门口看了看。病房门上都镶着一块儿不透明的玻璃,我发现玻璃上有个影子,有人站在门外。这又是谁?大早上在门口等我们。难道是刘千手?这爷们儿最近学贤惠了,给我们特意送早餐来?   我带着疑问走过去把门打开,其实也该着我一时笨,漏掉一个人,那个疤面丑汉。之前我就说过,自己对丑汉的脸特别敏感,突然间我俩如此近距离地打个照面,我很不适应,甚至条件反射地还往后退了一步。我干咽几下,看他正盯着我毫无表情地看着,我开口问他:“什么事?”我越不希望发生啥事,啥事就蹦出来,丑汉咧嘴笑了,一掏兜儿拿出一个橘子人头来,还把它递给我。   我看着人头不想接,我俩一时间僵在这儿,最后我不得已,跟他摆手说:“拿出去,我不要!”可丑汉很倔强,特意又把橘子人头举高一些,嘴里连说:“别,你收下,一定收下……”我歪着脑袋看他,等着他解释。我没注意杜兴什么时候醒的,经过海边那一晚的事,他对丑汉和阴公子的印象改观不少,他盯着那橘子人头,插嘴来了一句:“好东西,我收了。”丑汉乐了,虽然他面部肌肉有些僵化,但能看出来他很高兴,轻声嘻嘻笑着,一瘸一拐地走进来,把橘子人头放在床头柜上,让它看着异常显眼。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总觉得这橘子人头一进来,岂不是应了qq神秘人的图片了吗?现在婴灵也来过了,橘子人头也出现了,差的就是那折翼的天使了。   丑汉送完橘子人头,并没急着走,在那儿干站着不住地搓手,嘴里“哦哦”的,好像有事要跟我们说,却不好意思张嘴。我本想问问他想说啥呢,但问题是我不喜欢跟他说话的那种感觉,最后只好冷冷地看着他。杜兴跟我一样。这么一来,屋里气氛好怪,有点儿尴尬有点儿冷。这期间从门外进来一个人,是个护士,手里捧着注射器和点滴瓶。又到了给杜兴挂水的时间了。我不知道病房怎么轮班的,反正这护士是新面孔。   我发现她好漂亮,年纪有四十多岁了,还一眼就能看出来,年轻时是个美人坯子,当时肯定迷倒不少小伙儿。丑汉看到护士反应很大,他整个人有些激动,一扭身正面望着她,还试图把身子站得笔直,只可惜他那背本来就是驼的,根本直不起来。护士皱眉看着丑汉,念叨一句:“张老头,你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回到你该去的地方!”“我,我……”丑汉有些语无伦次,接着指着护士,又“你,你……”地嚷嚷起来。   我觉得这两人认识,而且关系不一般。护士拿出一副厌烦的样子一摆手:“你走不走?不走我告诉院办去,你擅自到病房来捣乱,被上头知道,肯定把你开除!”我发现这护士自有一套对付丑汉的办法,这么一忽悠带吓唬,丑汉慌了,连招呼都不打,闷头一瘸一拐地跑了出去。   我们都没把这个当回事,护士让杜兴准备一下,开始输液,这期间她还特意指了指橘子人头,念叨一嘴说这玩意儿不吉利,放在屋子里容易遭灾。我心里咯噔一下,因为我一直认为这橘子人头是有说道的,现在还被她特意指出来,我赶紧示意杜兴把那人头丢了。其实杜兴也不喜欢橘子人头,刚才就是给丑汉面子,他看我也反对,嘿嘿一笑,伸手把那人头就势一扒拉,让它滚落到地上的纸篓里。护士挺高兴,还夸一句,说他做得对。   等她把点滴挂上离开后,杜兴又把那两个胶皮囊拿了出来。这胶皮囊可是个好玩意儿,昨天的点滴,其实都用胶皮囊偷偷转移到厕所里去了。我俩又商量起今天的计划。我们只办了两天住院手续,睡完今晚我们要再没线索就得走人。杜兴的意思,让我先把今天的点滴液拿回去化验,白天也不用刻意陪着他,他趁这期间多在医院溜达溜达,招摇一下,看能不能有所收获。我对今天的点滴液没抱太大希望,虽然护士是新面孔,但她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地杀人。   等接满后,我揣了一个胶皮囊走了。今天赶得不巧,小莺去现场办案子了,好像一探组那边接了一桩凶案。我只好把胶皮囊放在小莺的办公桌上,又给她打个电话嘱托一下。上午我一直整理案子,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到了下午2点左右,小莺回我信,胶皮囊里的药品没有问题。她看我两天内频繁找她化验,还上来好奇地多问我一嘴:“李逗比,你这两天干啥坏事呢?”医院的怪事还没立案,我不可能告诉她,只好拿“机密”这个词搪塞过去。   我给杜兴去了电话,告诉他点滴液的事。依我看这小子都有些乐不思蜀了,接电话时旁边好多女人声,估计他是靠着小白脸的长相成功“打入”到护士组织内部了。我算着时间,寻思等快下班时我买些熟食去医院,杜兴这两天没吃啥好的,不管调查有没有进展,不能亏待他。我想得不错,但下午4点多钟,出了大岔子。当时我正埋头写东西,走廊里咚咚咚的有人跑起来。我心说谁这么疯,怎么没事在走廊里练50米呢?我抬头一看是刘千手,他平时是挺沉得住气的人,现在脸上都有些惊恐了,跑到我办公室里后,一把拽起我来。   我发现他用的力道挺大,我的衣服都快被他拽变形了。我一边慌忙站起身一边问他:“头儿,咋了?有事慢慢说嘛。”“能不急吗?”刘千手说,“杜兴出事了,医院那边打电话,说他昏迷了,正在重症监护室抢救呢。”我听完都愣了,第一反应是绝不可能,几个小时前他还兴致勃勃地泡妞呢,怎么突然就昏迷了?难道医院的杀手出动了?刚才我还劝刘千手别急,可现在我比他更急,我俩急三火四地往楼下跑,中途我还踩错楼梯差点儿滚下去。   我和刘千手都有一个想法,不管杜兴现在怎么样,绝不能在医院待了。他昏迷归昏迷,命不还在吗,我俩跟杀手抢时间,看能不能在他再次下手前把杜兴给捞回来。警车开得飞快,刘千手真急眼了,最后连警灯都鸣上了,不管什么红灯什么交通,一溜烟儿全闯过去。等我们来到重症监护室门前时,那里站着几个医生,没想到刘千手跟其中一个人还挺熟,他上去就问:“院长,我托你照看我这朋友,怎么能出这档子事呢?”   我趁空看了他的胸卡,是位副院长。别看刘千手一直没来医院,但没想到他暗中还找了人保护着杜兴。副院长被这么一问,有些愁眉不展,在这么多人面前不好说话,就拉了一下刘千手,想跟他去一旁说一说。其实我和刘头儿都明白,这事不能怪副院长,真有人想行凶,他一个副院长天天在办公室里坐着,怎么能知道呢?他俩凑到一边嘀嘀咕咕几句,我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最后刘千手显得不耐烦,一摆手结束了这个谈话,还扭头跟我说:“李峰,去监护室,把枪狼背走。”这下副院长不干了,那些医生也不同意,说我要贸然带走病人,路上会很危险。   我可不听他们这些屁话,他们知道什么?这时候我跟他们讲道理是行不通了,我整个把脸一沉,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冲到里面,拔了乱七八糟的输液管,扛起杜兴就走。刘千手还在后面替我挡人。我下楼也没等他,心说赶时间要紧,让刘头儿自己打车回去吧。我往回开车的时候抽空看了杜兴几眼。说实话这场景让我有些似曾相识,在普陀山抓凶手那一夜,我也带着两位警员离开,但那次结果很悲观,我真不想这次也发生一样的悲剧。   杜兴脸色很不好看,甚至脸皮都有些往下耷拉的趋势,这可都是人死前的征兆。我心里在淌血,别看我跟杜兴接触时间短,可我俩处得跟亲兄弟一样,我不想失去他,甚至我都不敢想象,他真要死掉,我精神上能不能扛得住。等我把警车开到警局后院时,有两个同事正在车场里聊天,我招呼他俩赶紧帮忙,把杜兴运到法医那儿。虽然法医和医生是两个概念,但我信得过小莺,她的技术很高明,杜兴能不能救回来,就看她的手段了。   那俩哥们儿也真帮忙,急三火四地架着杜兴就走,我事儿还没交代完呢,他俩都已经进了警局了。我稍微愣了下神,骂了句“娘的,要糟”,急忙把车锁好,又玩命追他俩。我怕这哥俩好心帮倒忙,别把杜兴弄到法医那儿时什么都不说。有时候事情真会那么巧,要遇到哪个法医稀里糊涂的,别把杜兴丢台子上随手给解剖了。好在小莺还在,她本来正准备下班呢,看到杜兴这样子后,连外衣都没换,就招呼我们进了实验室。   我看她忙活一阵,虽然我没询问杜兴情况如何,但看小莺一脸焦急样,我也能猜出结果来。我最后都看不下去了,也总算明白为何病人手术时,家属朋友不能在场了,这罪绝不是人受的。我出了实验室,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只等着小莺告诉我最后结果就好。我心里也不住地默默祈祷,希望菩萨啊佛祖啊什么的能够开眼,让杜兴平安度过这一劫。   没多久刘千手回来了,我俩见面还同时抢问了一句话,他问我杜兴怎么样了,我问他接下来怎么办。刘千手听我问话,能明白杜兴那儿还没消息,他压了压性子,连抽了两支烟后,跟我说:“这个凶手好厉害,咱们这次是赔大发了。”我心里堵得慌,但也上来一股狠劲儿:“头儿,要不咱们立案吧,连夜把那些护士全抓回来审问一遍,不信挖不出线索来。”   这个提议以前我就说过,刘千手这次仍是摇头,还再次强调:“不行,动静太大了,真要出了什么岔子,咱们扛不住,而且上头也不会同意这样做的。”顿了顿后他又突然笑了。凭我对刘千手的了解,他一定想到了好点子,我连连催问。   他也不藏着,跟我直言:“李峰,别小瞧我这邋遢鬼,手里的资源大着呢。我一会儿联系线人,让他们都去医院附近转悠,别看这些人不是警察出身,但他们眼光毒,有哪个护士可疑,会第一时间告诉咱们的。”我记得刘千手的线人资源,而且他手机里还有个野狗群,里面百十来号人。说实话,我对刘千手说的线人没抱多大希望,不过照目前看,也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第11章 离奇失踪   一直到晚上9点,小莺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实验室里走了出来。她连平时那副可爱的萝莉样都没了,我和刘千手心急,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围住了连连追问。小莺说,经过她的努力,杜兴没生命危险了,只是他体内很怪,看似没毒,却让整个机体的代谢缓慢,他现在处于昏迷期,什么时候醒来不好说,或许一两天,又或许是几个月。我一听几个月,脑袋就嗡了一声,这是件很可怕的事,躺久了会让人的肌肉萎缩,如果杜兴真卧床那么久,他醒来也算半个废人了。但我也明白,小莺尽力了,目前的情况只能这样。小莺说她先找个会议室休息,让我们出人在实验室里看护,有情况及时给她打电话。   我打定主意陪着杜兴,但我看了看刘千手,发现他也有这种想法。我不反感跟刘头儿一起熬着,不过这么一来,我俩不是重复做无用功了吗?我抢先说一句,让他回去,我一个人能行。刘千手本来不想走,犹豫一会儿后竟改了主意,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句“辛苦”后,扭头回了办公室。我进到实验室,发现杜兴盖着一床被子,躺在一张折叠床上。实验室跟病房不一样,这里四周要么是解剖图,要么就是各种古怪的标本。   要在平时,我面对这种环境心里保准难受,但今天我很低落,一点儿没被这些怪东西困扰住。我搬了个椅子就坐在杜兴旁边,愣愣地看着他,脑袋里很乱,乱七八糟地回忆着,连王根生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他本来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又凑过来摁了下我的肩膀。我一下缓过神来,算起来,王根生跟杜兴认识,至少他调走前跟杜兴在同一办公室待过几天。我以为他是看老同事来的,还招呼他找个椅子坐下来。   王根生有些扭捏,好像心里有事。我其实挺烦他这股扭捏劲儿的,这里没外人,都大老爷们儿,有啥不能说的?我对他使个眼色,那意思是说说呗。王根生很小声地开口了:“李峰,今天下午4点多钟,杜兴给我打电话叫我办点儿事来着。”这消息出乎我的意料,而且按时间推算,这极有可能是杜兴昏迷前的最后通话。我有点儿急,一下站起来,抓着王根生的胳膊问:“哥们儿,快讲讲,杜兴当时说啥了?”他从兜儿里拿出一张表格:“这是杜兴让我打出来的,他说明天会有人来取。”   我挺纳闷,心说什么表格,等扯过来一看,发现是个参军表格,落款的名字是陈邪。我冷不丁没反应过来,只觉得陈邪这个名字好耳熟,我念叨几句后一下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阴公子的名字吗?不得不说,自打杜兴出事后我就乱了分寸,一直把丑汉父子给忽略了。王根生看我表情阴晴不定,有些着急,推了我一把。赶巧的是,这时候有铃声响起来。这不是我手机的铃声,就跟王根生说:“别光顾着推我,电话来了咋不接?”   王根生摇摇头,说电话也不是他的。这屋子里只有我们两个大活人外加一个半植物人,既然不是我俩的手机……我又把注意力集中在杜兴的衣服上。他的衣服都被扒下来了,放在我俩旁边,我摸索过去,从衣兜儿里把他的手机拿了出来。来电很陌生,很明显不是杜兴手机里的熟人。我替他接了,刚一通话,那边就传来一个兴奋的声音:“大油哥,你再说一下差多少钱,我看看明天能不能凑齐了。”   听了声音,我更吃惊,对方竟然是阴公子。我忍不住问了一句:“什么钱?”阴公子老半天没吱声,随后他语气立刻冷了下来,问我是谁。我知道我要不解释解释,他就该挂电话了,我没提自己姓名,只告诉他,我是杜兴的朋友,和他也见过面的。那小子聪明,一下猜到我。我不知道杜兴跟他说什么了,他对我的态度变化很大,还主动给我道歉,说那一晚他太冲动了。我早就放下这事了,也没怪他。他又嚷着让杜兴接电话。   我看了眼杜兴,他现在这状态连话都说不出来,怎么能接电话?我怕我把实情说出来,会让阴公子担心,就谎称杜兴喝多了,睡得不省人事。阴公子“哦”了一声,又说明天再打。他是真跟我没话题,说完就撂了,给我弄得一头雾水。联系着王根生手中的表格,我猜得出来,杜兴是想花点儿钱把阴公子送到部队去当兵。可会不会就是这里出了岔子,反而导致杜兴遭了横祸呢?   现在一切定论都言之过早,正巧王根生在这儿,我就把他抓了当劳力,让他守着杜兴,自己撒腿往刘千手办公室跑。我没敲门,直接进去的。我发现刘千手很怪,正挺直了腰板在椅子上坐着,整个屋子一股刚烧完纸的味道。刘千手看我进来很不满意,指着我有点儿动怒了:“李峰,进来不懂敲门吗?”我心说敲个屁,这都什么时候了,我面上给他道个歉,又急着把情况说了出来。   我俩想的一样,都想找阴公子聊一聊。我还拿起杜兴的手机,按照以前的来电显示把电话拨了回去,但一直提示着占线。我和刘千手一商量,赶紧动身,去太平间走一趟。我俩直接开警车去的。我发现刘千手办事效率真高,在我俩下车后,正巧路边站着一个人,看样是个闲散的汉子。在我俩经过他旁边时,他悄声说了一句:“刘探长好!”原来这是个线人。太平间门关着,而且还在里面反锁了,我俩没客气,对着门踹上了。   没多久里面出来一个秃顶老头,这老头长得挺砢碜,但相比之下,比丑汉要强上不少。我心说这莫不会是丑汉吧?难道这爷们儿会什么邪术,能让自己美颜?我俩都没穿警服,秃顶老头没认出我们的身份,挺横地问了一句:“干什么?大半夜踹什么门?”刘千手一摸兜儿把警官证拿出来,摊开给他看,还强调道:“警局重案组的,我找人。”“不是我干的,真不是我干的。”我发现那秃顶老头挺有意思,一听我俩是警察,他连连摆手胡言乱语。这倒不能说这老头有嫌疑,因为有些人一见到刑警就慌张。   我出言安慰几句,没说我们查案子,我俩只是阴公子的朋友,想找他问点儿事。秃顶老头松了一口气,但也告诉我们一个不好的消息,丑汉父子傍晚时分就走了,听说是去一个工地当力工挣钱去了。我一听挣钱就明白了,他俩一定是为了筹集那入伍钱。我又问清楚了那工地的地址,就跟刘千手一同去工地找人。那工地很偏,在市郊一个山沟里,警车上没导航,我们为了赶到工地,一路上没少问人。   别看都快晚上11点了,工地还挺热闹,有一堆汉子聚在一起吃饭,他们吃饭的家伙什儿挺简单,全是二大碗,下面是饭,上面扣着菜。我打量一圈没发现丑汉父子的身影,就随便问了一个瘦汉子,见没见到驼背老人和一个白眉白发的少年。也说这对父子长得太有特点了,好认。瘦汉子当即回答我说:“他们走了。这对父子可不简单,我们在这儿卸沙子,一晚上也就卸一车,他俩每人却卸了两车,就为了多挣点儿钱。啧啧……”这时旁边一个汉子也插了句嘴:“就是,真不知道他俩怎么这么玩命,走的时候还舍不得坐小客,那才多少钱的玩意儿,一个人就三块,他们却非要走路回市里去。”   我听得心里难受,这父子俩不就是缺钱吗,而且从这儿到市里,路可不近,我们开车都跑了一个多钟头。刘千手想的却是另外一个方面,他皱眉念叨一嘴:“奇怪,我们来时开得慢,没碰到这对父子啊。”我一合计可不是吗,尤其中间没遇到几个岔路。更怪的是,那俩汉子一听这话,都一脸古怪地互相看了看。我被他们弄得敏感,问他们为啥这举动。   瘦汉子说:“兄弟,你不知道,去市里有两条路,一条是正常的公路,还有一条捷径,从工地对面的山林小路走,能省不少脚程呢!”我一下释然,甚至敢肯定丑汉父子走的是小路。可接下来瘦汉子的一句话,让我和刘千手的心都提了起来。他说:“那父子俩疯了不成?小路里一直闹鬼,这大黑天的,他们要是遇到鬼可怎么办呢?”   我觉得这对丑汉父子可真敢玩大的,那黑咕隆咚的林子,先不说闹不闹鬼,大半夜的在里面走,一不留神摔一跤也够呛。我看了刘千手一眼,想知道他什么意思,其实我心里打退堂鼓了,真不想继续找那对父子。刘千手犹豫一小会儿,又跟瘦汉子问了一句:“他们走多长时间了?”“十来分钟吧。”瘦汉子接了一嘴。刘千手稍微乐了一下,我一看这架势,得了,今儿晚上我指定不能消停,这林间小路是去定了。   倒不能说我虚伪,既然推脱不了的活儿,索性就积极表现一把。我催促说:“头儿,咱们快点儿进林子吧。”刘千手“嗯”了一声,说他也是这意思,随后我俩跟瘦汉子他们道了声谢,出工地直奔林间小路走去。为了在林中行走方便,我还特意把警车里唯一一个手电筒拽了出来。林间小路很好找,刘千手带头,我俩一前一后钻进去。不得不说,刚进这林子,我整个人就难受起来。   这林子树与树之间很密,别看快入冬了,被树枝树杈一遮挡,也没多少月光能照下来,尤其地上的腐叶、烂泥还散发出一种臭臭的味道,闻起来让我联想起传说中的养尸地。我这心都一揪一揪的,但我自认面上没表露出来什么。刘千手挺可气,眼光也毒,走着走着突然扭过身子,指着四周跟我强调说:“李峰,别害怕,这不没什么吗!”要在平时他说这句话也就算了,现在这气氛,被他这么一强调,反倒有了反效果,我听着反而更加在意。我真想驳他一句:“头儿,你能不能不说话?”   我打定主意,自己不当那排头兵,就老老实实跟在后面。我把胶皮棍拿出来,握着它,心里能稍微稳当一些。我俩走了挺长时间,突然刘千手停了下来。事先没有任何征兆,四周也没什么古怪,我没料到他会止步,愣头青似的就撞在他身上。刘千手没在意,还抢过手电筒,蹲在地上照起来。我猜测着他是照什么呢,也蹲在一旁留意他的表情。   刘千手对我摆手,指着地面说:“你瞧我干什么,看这里才对,仔细看看,有什么发现没有?”我顺着光亮瞧了瞧,要不是他特意强调,我还真就没发现。地上有鞋印,但都是残缺的一部分,毕竟林子不是沙地,地表没那么软。我反应过来,心说这鞋印是新的,一定是丑汉父子留下来的。我说:“头儿,既然有线索,咱们别等了,赶紧追人吧。”刘千手古怪地冲着我乐了,摆手说不急,还说我们很快就能追上这对父子。   我对他这话表示怀疑,没有依据,他咋能这么肯定?按现在流行的话说,难不成他是传说中的预言帝吗?刘千手没给我瞎想的时间,又指着鞋印:“既然赶上了,我教你几手,李峰,你先说说看,能从鞋印看出什么来?”其实说白了,这就是破鞋印子,什么都看不出来,警局里倒是有专门的痕检专家,但我觉得,就算他们来到现场,面对这些如此模糊的鞋印,也会一筹莫展。我摇摇头。刘千手叹口气,说我要学的东西太多了,随后详细解说起来。   “地上一共有两种不同的鞋印,先说这一组,这组鞋印该是中高档旅游鞋留下来的,嗯……类似于安迪这类的牌子,42码到43码之间。这人身高一米七八左右。按照地表泥土的硬度及鞋印的压力,估计这人体重很轻,在120斤左右。他步间距较大,也很平稳,说明他体力很充沛,这该是阴公子留下的。再说另外一组鞋印,右脚鞋印的压力与磨损都比左脚的严重,说明这人是个瘸子,看鞋印图案,是个老款运动鞋,回力牌的。而且你看这里,”说到这儿刘千手还把手电筒对着前面照了照,“他走路有点儿拖沓,给人一种拖泥带水磨着走的感觉。瘸子归瘸子,一般走路也不会这样,我没猜错的话,他身体很累,有些走不动了。”   我一合计可不是吗,刘千手的推断合理,这对父子刚干完重体力活,阴公子年轻力壮没什么,丑汉就不行了,肯定体力严重透支。我心里狂赞刘千手,心说原来他不是预言帝,而是地地道道的真相帝。我这下有了底气:“头儿,鞋印我懂了,咱们快点儿追人吧,早一步追上,咱们还能少遭罪。”我俩即刻起身,甚至都加快了脚步,小跑起来。   我觉得凭我们这速度,用不了十分八分,保准能追到人,可我掐表算了下,足足20分钟过去了,我累得直喘气,连那对父子的影子都没见到。我也没之前那个底气了,跟刘千手摆手说:“咱们歇一会儿。”我就是随意一说,没抱啥希望,毕竟刘千手做事很拼的,可他却真停了下来。我挺惊讶,心说难不成自己现在说话这么好使,这么有力度了?但刘千手挺怪,站得溜直,表情也有些狰狞。   我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看他不说话,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我不是吓唬自己,而是心里止不住想到一个可能,这林子不是传说闹鬼吗,难不成他被鬼上身了?刘千手有反应了,是被我晃得不耐烦,他说了句“别闹”,还把手枪拿出来,瞪着眼四下看着。这举动太反常,我被他一连串的怪异一吓唬,在他掏枪的一刹那,我退后一步举起胶皮棍跟他对视着。在心里我暗暗骂娘,心说人家用枪我用棍子,这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刘头儿真要“疯”了,保准没我的活路。   我故意咧嘴笑,试着跟他交流:“头儿,你看看我,我李峰。”本来刘千手没理会我的话,但架不住我又“疯言疯语”地来了几句,他一摆手说:“你小子看看地面就明白了。”我一听这话,觉得刘千手没疯,又好奇地向地上看。这里仍有鞋印,只是仔细辨认下我发现少了一组,阴公子的鞋印没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林子里只有这一条路,阴公子怎么能走丢?而且凭刚才刘千手教我的那几点,我又发现一个古怪,丑汉的鞋印,步间距大了,貌似走得很急。   两者一联系,我有个想法,他们一定遇到了危险,阴公子不知道去哪儿了,甚至离奇地消失了,丑汉则只顾着逃命。自打进了这个林子,野狗都没遇到一个,而且瞧样子,这里也不像是个有凶猛野兽出没的地方。我打心里浮现出一股惧意,急忙凑到刘千手身边,警惕地看着四周。这时候林子里刮起一阵小风,虽然吹在脸上并不冷,但在它的带动下,整个林子里都响起一阵沙沙的声音。   本来这声音没啥,可我听着难受,总觉得像是有什么鬼东西在走路,一点点地正靠近我们。人吓人很可怕,我也够傻的,这么一通连忽悠带吓唬的,自己把自己弄得直发抖。刘千手倒镇定,等了一小会儿见四周没什么动静,拽了我一把说:“咱们继续走,看看怎么回事。”我真想问刘头儿,他吃什么长大的,胆子这么肥!我没反驳他,都这时候了,反驳有啥用?我跟在他后面走,我俩又深入一百多米。这一百多米,走得那叫一个折磨,我觉得自己都能被熬掉一层皮。   怪事不仅如此,突然,刘千手又停了下来,用手电筒照了一处地表。这时候附近的环境又有了新变化,树与树之间长满了灌木,有一人多高,而且手电筒照到的地方还有一个石块,我不知道它原本有多大,反正半埋在土里,在它的表面,有三四滴血。刘千手示意我别动,他凑过去用手捻了一滴血先放在鼻前闻了闻,随后还吮到嘴里品了品。“呸!”他把血水吐出来,跟我很肯定地强调:“这是人血。”   我这人本来不晕血,但这次邪门,有些眼晕。我最近一直学习血迹方面的专业知识,大体说,血迹分两种,一种是滴落血迹,另一种是喷溅血迹。喷溅血迹多是刀枪或者钝器打击造成的。如果此时我俩遇到的是喷溅血迹,那好说一些,说明这里有人拿武器打斗过,可眼前这是滴落的血迹,四周还没什么打斗痕迹。我不信丑汉身子有啥毛病,走得急了会哗哗流鼻血,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怪事,能让一个人突然间往外流血。   这都不算啥,刘千手把手电筒往前照了照,丑汉的鞋印也就此消失了。这对父子,离奇地先后失踪。都说老爷们儿要热血一些,但现在遇到这么多怪事,要还傻不啦叽玩热血,那只能说这老爷们儿脑袋有毛病。我也顾不上找那对父子了,跟刘千手念叨说:“头儿,情况不对劲儿,咱俩赶紧撤吧,回去再做打算。”可还没等刘千手回答,从我俩旁边的灌木丛里突然传来沙沙声。现在没风,这沙沙声会是什么呢?   我脑袋里第一反应是危险,但还没等有所行动,就有个人那么大的白乎乎的东西从灌木丛里冲了出来。大半夜的,它还能这么白,可想而知要在白天,它得白到什么程度。我下意识地喊了一句:“头儿危险!”可有危险的不是刘千手,而是我。那白东西直往我胸口扑。我平时挺机灵一个人,或许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竟呆在当场。这次轮到刘千手喊我了:“李峰危险!”说完他还一闪身挡在我前面。刘千手身手不如杜兴,但也不是一般人。他伸手成爪,一把抓住这白东西。   我回神后心里腾的一下来了火气,也不管这白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拎起胶皮棍就想往上砸,可刘千手挡在我面前,我怕一失手反倒把他砸到。我应变也快,心说胶皮棍不行,我不还有脚吗。“走起!”我一边喝一边飞起一腿。这一踹力道不小,那白东西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我趁空看了看,出乎意料,竟然是阴公子。   阴公子气性很大,嘴里哼哼地直叫唤,还想就势爬起来跟我们拼命。这让我想不明白,我心说这哥们儿是不是脑袋有问题,一到晚上就犯病,有暴力倾向啊。刘千手没让他起来,用枪死死顶在他脑门上。要是一般人被枪指着,保准瞬间冷静下来不少,可阴公子邪门,不仅不害怕,咧个嘴瞪起枪来,还“嗷呜”一声叫唤,一张嘴把枪口咬在嘴里。我当警察这么久了,压根就没见过这么疯的人,有句老话叫“饮弹自杀”,他倒好,把整个枪口都含住了,刘千手一扣扳机,他这脑袋就得被崩开。   刘千手也没料到阴公子做事这么绝,他皱着眉让阴公子把嘴张开。阴公子不仅不听话,反倒使劲儿撕扯起来,大有要把枪口嚼烂的意思。我心说就他那牙口能行吗?别说是他了,纪晓岚那牙口想把枪嚼碎了也不好使啊(铁齿铜牙纪晓岚)。阴公子这举动算彻底把刘千手惹火了。刘头儿真不惯着他,吆喝一声,一使劲儿直接把枪抽了出来。阴公子疼得直捂嘴,真不知道这么一弄,他门牙坏没坏。   我们给他一段缓冲的时间,想让他慢慢冷静,但他突然间笑了,盯着刘千手说:“邋遢鬼!你敢开枪吗?你们警察枪里子弹都有记录,少一发不好交代。”刘千手脸沉了下来,没急着接话,反倒仰天砰砰开了两枪。枪声的震慑力可不小,尤其近距离听着,耳膜都嗡嗡的。阴公子愣住了。刘千手拿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又把枪顶在他脑门上说:“小子,别说我枪里少子弹了,就算我把你就地枪决,我也一点儿事都没有,你信不信?”   阴公子听完这话愣愣地看了我一眼。我心说你看我干什么,我也帮不了什么忙。阴公子最后蔫了,在气势上败给了刘千手。刘千手接着问:“为什么偷袭我们?说!”阴公子是不敢反抗了,但他眼神很恶毒,也充满仇恨,我看着他都有种不想跟他继续对视的感觉。“为什么?”他说,“我还想问你们呢,把我父亲弄哪儿去了?”我觉得这事不对劲儿,里面误会太大了。我插句话:“陈邪,我们也刚来,你父亲去哪儿了,之前到底发生什么,我们也不知道。”   阴公子呵呵一声,别看他没接话,但很明显不信我说的。刘千手换个角度说明了一个道理,他故意用枪顶了顶阴公子的脑袋,那意思我们要真对他父子俩有不轨的意图,现在不可能对他这么客气。阴公子性格是莽撞,人不笨,他沉默一小会儿,说了他知道的情况。他和丑汉在林间小路里正走着,突然间出现一具僵尸,浑身冒着绿油油的光,平举着手木讷地向他俩走来。他知道丑汉腿脚不好,就大呼小叫地想把僵尸引开。他带着僵尸向野地奔去,可半路上那僵尸竟离奇失踪了。他人生地不熟的,只好摸索着往回走,快奔到小路时发现了我和刘千手的身影,听到我们谈论血迹的话,他就悄悄摸索过来,发生了接下来的误会。   说实话,听他说完,我心里直迷糊,不知道那所谓的僵尸是什么东西。我可不信这世上真有这玩意儿。我看着刘千手,想知道他的看法。刘头儿这次也是一筹莫展。阴公子看我俩都不吱声,又挣扎着站了起来,念叨着要找父亲。可这附近哪有他父亲的影子,还都阴森森的。刘千手伸手拽住阴公子,可阴公子不干,甩着胳膊想挣脱。刘千手劝了句:“小子,别倔,林子这么大,你怎么能找得过来?我叫人过来搜一搜。”   我本以为刘千手只是借着这话安慰阴公子,没想到他还来真格的了,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出去。只是这里信号不怎么好,他通电话时总“喂喂”地问对方能不能听清。我在一旁听了一下,这电话是打给余兆轩的,就是那个一探组的逗比探长。要按刘千手的原话,这里的事可严重了,尤其地上那几滴血,被他说得感觉这里刚发生完刑事案件一样。余探长也真好忽悠,承诺最短时间赶来。   阴公子一看刘千手真帮忙,他想了想又一屁股坐在地上,蜷曲着身子对我们不理不睬。他不走,我俩也不好意思退出林子,都干站在这儿陪他。我本来对这林子的气氛就不适应,这下可好,我在这里足足熬了一个钟头,心里无时无刻不难受着。余兆轩真挺重视这事儿,不仅把一探组全体警员都带来了,还找了附近的值班民警,他们一伙人跟个秘密小分队似的排成一条直线钻过林子来到我们面前。   这事都是刘千手扯出来的,我肯定不犯傻去解释什么,依然蹲在阴公子面前假意照顾这个“受害者”。我发现刘千手口才真棒,指着那几滴血当我面又把余兆轩他们忽悠一通,尤其还强调失踪的丑汉和凶手就在这林子里。我本以为余兆轩听完这话能犯愁呢,毕竟林子这么大,他们这点儿人哪够用呢,可出乎意料的是,余兆轩听完嘴巴微微上翘,很高兴。我心说这什么毛病,难道是悲极生乐吗?但又想想,我明白了,余兆轩肯定没打啥好主意,弄不好这时候他心里就有凶手的人选了,就等着意思一下搜搜山,再把替罪羔羊拎出来,这案子就结了。   我可不想他这么糊弄,甚至就是在草菅人命,我轻声咳嗽一下,想给刘千手一些提醒,让他跟余兆轩再强调强调。刘千手懂我的意思,但没当我面多说什么,或许两个探长间的某些谈话不适合让我们这些当下属的听到。他拉着余兆轩走到一旁,嘀嘀咕咕老半天,反正回来后,余兆轩的脸沉了下来,而刘千手挺乐呵,他还招呼我和阴公子跟他先行离开。   我们坐在警车上后,阴公子问了一句:“我爹什么时候能找到?”这问题真不好回答,要是顺当了,或许半个小时就能有消息;要是不顺当,一晚上没结果都很正常。刘千手倒是安慰阴公子几句,让他安心回家睡觉,明儿一早就能有消息。这次我负责开车,把阴公子送到医院。等他走了后,我问刘千手,我俩是不是还得返回去找人。   刘千手表现出一副倦意,摆摆手说:“找什么?有余兆轩他们顶着呢,这次那小子绝不敢耍滑头,咱们回警局睡一会儿去。”我一合计也是,这都后半夜了,我俩忙活一通,真该适当休息一下了。我回到警局并没急着睡,而是去看了看杜兴。他还没醒,静静地在折叠床上躺着。王根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估计熬不住回家睡觉去了。我知道王根生不是吃苦的料子,也没怪他。我默默坐在旁边陪了会儿杜兴,直到眼皮子有些打架,才起身找个会议室去睡觉了。   我打定主意,明早儿不是8点上班吗,我7点半就起来,保准啥事都不耽误,甚至我还设了闹铃。可结果呢,没到7点,就有事来了。   第12章 太平间   我是被人揪左耳朵给揪醒的,当时还睡得正香。我真想骂句“你他娘的别拽了”,但幸亏提前睁开眼睛瞧了瞧,发现这人是刘千手。刘千手看我醒了,咯咯笑了,对着我的肩膀拍了一下说:“快点儿起来,我买了早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我的原则之一就是吃饭要积极,听完这话我匆忙洗漱一下,又在我的办公室跟他会合。我俩坐在一起吃早餐,他给我买的豆腐脑和油条,可他自己却还是吃那小孩儿饼干,吃干了就喝口热水。   我真怀疑刘头儿怎么好这口,心说一定有原因。但从昨晚上开始,我肚子就饿了,现在看到早餐,也没兴趣乱问别的事,拿起勺子就呼噜呼噜吃起来。这期间刘千手还跟我说了个事儿,说我俩吃完后赶紧去工地旁边跟余兆轩会合,也不知道这一晚上,他们那边有什么进展没有。我想了想说:“头儿,咱们要不打个电话先问问呗。”刘千手说声好,把手机拿了出来,我俩都吃饭呢,为了图省事,他还特意开了免提。电话嘟嘟三声后,余兆轩接了。   我能感觉出来,电话那头很静,这让我觉得很奇怪,要是他们还在搜山,不可能有这么静的环境。刘千手也觉得不对劲儿,先出言问一句:“老余啊,什么情况了?”“嘘!”余兆轩很古怪,说一句之后还没动静了。我和刘千手互相看了看,都一头雾水。而且没多久,余兆轩又念叨起来:“一、一、一……”出警行动时,我们有时候要喊暗号打手势,在我印象里,好像没有“一、一”的暗号。余兆轩反反复复念叨这个,到底有什么说法?   一时间气氛紧张得不得了,我和刘千手都停下吃东西,一同探个脑袋向手机凑过去。这时我脑中有好几个猜测,难不成余兆轩他们真的在某个僻静的角落找到了行尸?还是他们发现一个山洞,在里面找到了昏迷的丑汉?余兆轩没太卖关子,突然间他哇哈哈地乐了,喊了一句:“开,一筒!真的是一筒,三家闭门,我胡了!”接着便是哗啦哗啦的声音。这声太熟悉了,我一下猜出来,余探长这货儿正玩麻将呢,而且刚胡了一把大的。我和刘千手气得脸都沉了下来。我不知道刘千手咋想的,我是觉得这个探长太不靠谱了吧,让他搜山,结果一打电话正搓麻将呢。   刘千手咬着牙狠狠地问了一句:“余兆轩,搜出什么结果了?”余探长正在兴头上,根本没听出刘千手的怒意,还哈哈笑着回答:“老刘啊,那山上什么都没有,同志们累了一晚上也没什么发现,这样吧,丑汉这事就当失踪人口报吧。”我真想这时候插一嘴骂一句,心说你搜个屁山。刘千手不多话,一下把电话挂了,也没胃口吃饼干了,还跟我说:“快点儿吃,吃完找余兆轩。他娘的,今天我非跟他说道说道,要是不给个答案,我捏爆他的卵蛋。”   我能看出来,刘头儿真生气了,说实话,我不希望看到这两个探长掐架,这不纯属内讧吗,但余兆轩也实在太过分了。我会跟刘头儿一起去,只是到时我会把握下尺度,他俩火药味大了我就得“和稀泥”。我也没那胃口吃饭了,把剩下那点儿豆腐脑和油条全丢到垃圾桶里,急忙跟着刘千手下楼。我俩直奔后门走,想去后院提车,但刚到一楼时,我看到了正门那里有点儿小混乱,值班民警正拦着一个人不让他进来。   这人我认识,阴公子。他这么一大早就来,不用说肯定是为了问他爹的事,只是不认识他,现在还没到办公时间,肯定不能让他私闯进来。我看了一眼刘千手:“头儿,咱们是不是先压压火,跟阴公子聊聊?”刘千手闷头想了想,“嗯”了一声,还摆手让我过去把阴公子带进来。我们返身又去了楼上,当然我们对阴公子算够意思了,带他去了办公室而不是审讯室。明摆着,我们当他是朋友。   我看阴公子一脸憔悴,知道这小子昨晚上没睡好,早餐也没吃。本来我该客气地问一句“吃早饭没”,但问题是,他要回答说没吃,我就没法往下接话了,我这没啥早餐,刘千手兜儿里倒是有半包小孩儿饼干,可这玩意儿也拿不出手啊。刘千手给他接了杯热水。这小子喝了两口缓缓身上的寒气,又开口问:“你们找到我爹了吗?”我没说啥,也不知道说啥,总不能告诉他那些搜山的警察玩了一晚上麻将吧。刘千手说得挺含蓄,说刚跟那边联系,发现一些线索,正在跟进,上午会有结果的。阴公子突然冷笑起来,刘千手这番话根本骗不住他,他微微摇了摇头,站起了身,扭头往外走,而且在走出屋子的一刹那,他还自言自语一句:“那臭娘们儿,死定了!”   我被这句话弄得莫名其妙,根本不知道阴公子什么意思,刘千手反倒很吃惊,还指着我问:“那小子刚才说啥,你听到没?”其实他也听到了,只是想确认下,我就重复了一遍。刘千手一静下来,就在椅子上静静地坐着,做出一副高度思索状。我看他也不拦着阴公子,自己也没开这个口,任由这小子离开。一时间屋里静了下来,我没跟刘千手说话,但心里合计上了,那qq神秘人发了三张图片:婴灵、折翼天使和橘子人头。   现在“橘子人头”失踪了,难道会是婴灵或者折翼天使干的吗?这好像很矛盾,毕竟他们三个是联系在一起的,是一伙的才对嘛。就在我还苦思冥想,一脑袋问号时,突然间楼下传来砰的一声。声音不太响,但足以引起我的注意,很像有人砸墙的声音。我心说这可是警局,有人敢来这里闹事,是不想活了吧?刘千手也回过神来,招呼我往楼下跑。到三楼楼梯处时,我们发现一个铁皮垃圾桶中间好大一块凹了进去,明显是被人用脚踹的。   现在没到上班时间,警局里没啥人,我一琢磨,肯定是阴公子干的。我一次两次对他客气,不代表他就能胡来,尤其他还在警局里破坏公共财物,实在不能忍。我即刻往楼下走,争取在这小子出楼前把他逮到。但直到我跑到警局外,也没看到他的影子。没办法,我只好又上了楼,心里打定主意,这事先记下来。   刘千手很怪,还蹲在垃圾桶旁琢磨事呢。我本不想打扰他,只是他就这么蹲着太不雅观了,同事一上楼就能看到,还肯定会说“呀,这不刘邋遢吗,咋蹲这儿了呢”。我到时都跟着丢人。我轻轻推了刘千手一把,说:“头儿,咱们上楼再做打算吧。”刘千手站起来,却不是上楼,反倒拉着我说:“跟我走一趟。”我以为他想找余兆轩麻烦,就痛快地同意了。没想到他从警局后院开了一辆私牌车,带我去了医院的后门。我整个人都蒙了,不知道我们来这儿干啥,他也不多说,带着我去太平间看了看。   还是那秃顶老头,这次他倒认识我俩,一看我们来,特别客气。刘千手问阴公子在不在,那老头说阴公子自打早晨走了后就没回来过。刘千手点点头,客气几句后又带着我回到车里坐着。我隐隐感觉出来,刘千手是在守株待兔,等阴公子回家呢。但从我个人分析来看,阴公子不回来的可能性很大,毕竟他爹失踪了,他信错了我们,这次不得自己去好好找找吗?   我觉得当务之急,还是找余兆轩最重要,让那爷们儿长点儿心,好好搜搜山,虽然过去一晚上了,真要有凶手也早跑了,但还是尽量找找线索吧。可我提议后被刘千手全否了,他还拍着座椅说:“李峰,这种椅子用来睡觉挺舒服的,你躺下来解解乏。”我看他不走的态度很坚决,知道自己说啥也没用了。我索性把椅子一松,往后一趟,就此歇息上了。   整整一上午,我俩就在车里熬过去的,我躺在椅子上玩手机,刘千手整个人蜷在驾驶座上小憩。其实他就是给人一种小憩的样子,依我看他心里比谁都清醒。这也是刘千手这个人的一大特点,跟他接触时间长了我都品出来了,外表特别邋遢,其实内在比猴都精。   快到中午时,我熬不住坐起来,跟他说:“头儿,到饭点儿了,咱们是不是去哪个饭馆对付一口?”刘千手扭头看我,摇摇头说:“不能走,现在才是关键时期,这样吧,我去路边买点儿吃的回来。”我们的车停在医院对面的马路上,还别说,这附近真挺繁华,我四下一看,指着一个肯德基店说:“头儿,咱吃那个吧。”都说肯德基是垃圾食品,但我爱吃那个味道,尤其我们俩大老爷们儿,要是买个全家桶回来,躲在车里吃也算是一种享受。刘千手这次挺痛快地应了一声,可等他下车后我才发现,他确实奔着肯德基去的,但没进去,反倒在门前一个卖煎饼果子的摊位上排起队来。   这什么感觉,原本是自己想好了想吃份大餐,实际上却吃了一个馒头,这种失落感瞬间让我心里很郁闷。但想一想我也释然了,刘千手出了名的抠门儿,一份煎饼果子才多少钱,比起全家桶,那岂不是实惠很多?他买了三份煎饼果子回来,我俩各吃了一份,另一份就丢在车后座上。这让我不解,尤其每份煎饼果子的量都不小,我俩一人一份都能吃饱,他多买这个给谁留的?我想问问,可最终没张这个嘴,自己也不是小孩子,天天十万个为什么有意思吗?   我本想吃完借着这个饱劲儿睡一会儿,还没等我躺下,街头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戴着帽子,把头发和半张脸全盖住了,但一身异常白腻的皮肤一下被我认出来了,这是阴公子。早晨他去警局时,双手空空的什么都没带,现在却拿着一个背包,鼓鼓囊囊的,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我们等的就是他,我赶紧提醒刘千手,甚至都做好了下车的准备。但刘千手拉住我,说我们不能这么贸然现身,他看到我们,准保会逃。   我跟他的观点相反,阴公子是一大早在警局踢坏了一个垃圾桶,确实惹到我了,但还不至于跟做贼似的看到我们就逃吧。刘千手没理会我,反倒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这次通话特别简单,他只告诉电话那头阴公子的长相与打扮,还有出现地点,随后就挂了。我知道肯定有事发生,瞪着眼睛观察起来,在阴公子即将走到医院后门口时,从里面出来两个女子,这俩女子很年轻,看样子二十出头,两人嘻嘻哈哈很随意地边走边聊,等遇到阴公子时,也不知道问了什么事,反正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把阴公子拖住了。   我一合计,这肯定是刘千手的线人。刘千手也坏笑起来,招呼我一起下车。我们没直线奔过去,反倒绕了一个大弯,对着阴公子背面慢慢靠近。我学着刘千手,拿出一种蹑手蹑脚的样子慢慢走。说实话,这走法让我有一种做贼的感觉。阴公子的注意力被分散,一直没留意到我俩,等他扭头看时,我俩都已经在他身后了。刘千手伸手拽住他的胳膊,冷冷地说了一句:“别想溜!”   凭我对阴公子的了解,尤其他那倔脾气,我以为这时候他还得撒疯呢,但没想到他今天特别老实,甚至也不反抗,看着刘千手也不说话。刘千手推了他一下说:“跟我去车里,我有事问你。”我发现自己就是个多余的,下车到现在什么忙也没帮上,合着光被刘千手带出来遛了一圈。而那俩女子,一看任务完成了,跟刘千手递个眼色后,又拿出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边打边闹地离开了。不得不说,我觉得刘千手手下这些线人的素质都比余兆轩那些逗比警员要强很多。   我随着刘千手一起上了车,我俩坐在前面,阴公子自己坐在车后面。刘千手还特意指着那煎饼果子说,这是特意给阴公子留的。阴公子也真饿了,跟刘千手也不外道,拿起来就吃。我吃煎饼果子,绝对就是一种充饥,但我发现阴公子吃的时候,还有一种贪吃的感觉,就好像煎饼果子是多美味的食品一样。我不由往深了想他为何会有这种感觉,或许他和丑汉平时的生活比我预想的还要苦吧。   等他几口把煎饼果子吃完,刘千手开始说正事:“陈邪,你要明白一个道理,我和李峰是能帮助你的人,你心里有什么念头,最好跟我们先说说,一起想办法。”我一听刘头儿这话,就知道他在套话呢,想把阴公子心里的秘密全挖出来。我虽然没刘千手那种会引导人的口才,但也会在一旁配合,我指着刘千手来了一句:“哥们儿,信我们探长的没错!”阴公子看着我俩,表现出一副犹豫的样子思索了半天,这期间刘千手又说了几句,而我总不能一直强调信探长没错这句话吧?就索性闷头抽起烟来。   最终阴公子被说服了,就开口跟我们交谈,只是他第一句话就差点儿让我被烟呛到。“我爹不是常人,他能跟死人交流。”我心说这不扯呢吗,人死了脑袋就死了,写不了字说不了话的,还怎么个交流法?刘千手倒没我这么大的反应,还默默点头,似乎认可了这个说法,跟阴公子强调说:“你再细说说。”阴公子指着自己的双眼:“我爹抬尸久了,学会了一种本事,在人死不久的时候,他看着死人的眼睛,能知道对方是冤死的还是正常病死的。我问过我爹,他说冤死的人眼中会有一种怨气与不甘。”   还别说,我听着这话心里的想法多少发生了一些变化,总觉得这未必是瞎说,或许真的有一些依据在里面呢。阴公子又说:“这些年来,我爹都会在抬尸后瞧瞧死人的眼,他发现这些死人里有一小部分是屈死的,眼中带着不甘与怨气。换句话说,就是医院里有人滥用权力在杀人。”我和刘千手默默听着,谁都没插话,但阴公子却越说越来气了,还砰的一声,一拳重重地砸在车椅上。“那个臭娘们儿,她一直瞧不起我爹,总打打骂骂的,一定是她在医院里杀人。以前看在我爹没事的分上,我忍了,但这次我爹失踪一定跟她有关,我不把她弄死,就不叫陈邪!”   我发现在阴公子说这句话时,有只手一直在紧紧抱着那背包,我本来不知道这包里有什么,但他这么一弄,我一下猜出来,这里面装的一定是凶器。刘千手在言语上安慰起阴公子,试着把他的火气压下来,我则趁机配合着,一把将阴公子的背包夺了过来。这里面装着一把足足有20厘米长的匕首,拔出鞘后我发现,匕首的刃口还被磨得极其锋利,真要捅在人身上,只要用点儿力气,绝对能致命。   我一下全明白了,为何刘千手守在医院后门一上午,合着他都料定了,阴公子会带着凶器回来行凶,要不是有他的未卜先知,或许这时候,医院里都已经发生命案了。刘千手趁空望了匕首一眼,表情没什么变化,又问阴公子:“她叫什么名字?”“顾倩婷!一个护士。”阴公子拿出一副恨不得吃人肉喝人血的架势回答。   我对这家医院不熟,只知道秦医生,这个顾倩婷的名字冷不丁听起来很陌生,也联系不上是哪个人。刘千手默默想了一会儿,又让我把背包连带匕首都收好,跟阴公子说:“这个护士我记下了,你先回家等信,我找人调查一下,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她在偷偷杀人,会有法律制裁她。”我觉得刘头儿说得不错,而且凭他这句口头承诺,这次调查指定当事儿办,但阴公子的反应没那么强烈,他望着我们,只是随意地应了一声,还反问一句:“我知道的都说了,匕首也被你们没收了,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刘千手发话。其实我有种想给钱的冲动,阴公子本来就穷,买这把匕首一定下了血本,我真怕他身无分文吃不上饭,但话说回来,这时候给钱不保险,谁知道他会不会用这些钱再去买一把匕首呢。阴公子也不告别,闷头开车门走出去。我以为这事算告一段落了,我和刘千手也能就此回警局了,但出了岔子,阴公子走出去不远后突然跑了起来,疯了似的往医院冲。   我和刘千手都从倒车镜看到了他的举动,我冷不丁挺纳闷,心说这小子都说不行凶了,还急三火四地往里冲干什么?刘千手想到一个可能,喊了句“糟了”,跟我提醒一句“那晚海边”后,就当先跑下车。我也想起来,那一晚我俩和杜兴去海边扮鬼吓阴公子时,这小子袜子里还藏着一把匕首,合着我们一时疏忽,把这茬给忘了。他还有行凶的本钱!   我和刘千手下车后都猛追。我领教过阴公子的速度,心说我俩想短时间内把他追上,真挺有难度,而且刘千手个子小、腿短,我觉得他跑起来未必比我快,看来追人的事还得落在自己头上。可我错大发了,刘千手跑起来,拿飞快来形容都是轻的,那俩小腿来回倒腾的,都快出虚影了,我觉得他不当运动员可惜了,去运动会上跑个百米拿个第一,简直不在话下。   阴公子看我们追,慌神了,还玩起命来,不管不顾地横冲马路。刘千手也急眼了,同样横着穿了过去。阴公子运气好,过马路时没车,等刘千手要过时,正好有个货车鸣着喇叭驶过来。要我看这车的车速不下60迈,别说撞到人了,擦个边都能把人刮个重伤。刘千手一咬牙一提速,硬是跟货车擦肩而过。我不知道刘千手此时啥心情,反正我看得直害怕,太悬了。我承认我不是当个好警察的料,也没刘千手那必死的觉悟,我过马路时留个心眼,没冒死冲过去。这么一耽误,他俩都跑远了,先后进了医院的后门。一时间我心里有些歉意,但光说歉意有什么用,等过了马路,我撒丫子跑,试图弥补一下。   我记得从医院后门进去后,会有两部电梯,赶巧在我冲进去时,这两部电梯都在往上升,一个到了2楼,一个到了3楼。我猜测,到3楼那部里面一定站着阴公子,或者这小子已经把匕首准备好,只等电梯开了就冲出去找顾倩婷行凶。另外那部电梯里站的该是刘千手,也不知道这两部电梯之间差了一个楼层的时间,会不会影响到救人。顾倩婷是护士,应该在医院13楼,也就是病房所在的楼层。我一时间有个很拼命的想法,或许真的是年轻气盛,我一咬牙做了一个决定。   我一闪身直奔楼道,玩命地往上爬楼梯,我想凭着自己的速度跟电梯较较劲儿。正常来说,我爬个6楼什么的不费力,可这是13楼,我还用最快的速度不间歇地往上冲,到了七八楼的时候,我就开始大口喘气,胸口发闷。我咬牙强挺着,还抡起拳头使劲儿往胸口上砸,试图让自己好受一些。也就是当时楼道里没人,不然看我这变态举动,保准以为我是个丧尸。我这次赌对了,在我刚冲进13楼时,阴公子刚好出现在我面前。   冷不丁看我这么诡异地出现,他愣了一下,随后又玩命地往病房跑。我看到了,他手里握着一把匕首,虽然这匕首相比之前那个要小巧一些,可依然锋利,照样能杀死人。我追不上他不代表没别的招儿,我扯着嗓子大喊:“顾倩婷!躲起来。”我希望要是顾倩婷听到我的喊话,人还够聪明的话,一定能理解什么意思,及时躲过这一劫。阴公子被我这么一搅和,也来了脾气,一边跑一边头也不回地把匕首举起来晃一晃,算是对我示威。我倒巴不得他停下来跟我打斗呢,毕竟这么一来,我就能用擒拿将这小兔崽子擒住。我计划得不错,可没想到自己刚才一喊,不仅没带来好处,还让事情恶化了。   有个护士从一个病房里走出来,好奇地四下看着。阴公子看到她时,整个身子顿了一顿,吼了一句:“臭娘们儿你往哪儿跑?”其实自打这护士出现时,我整个脑子就乱套了,连阴公子的喊话都没咋留意。这护士我认识,见过一面,就是最后给杜兴输液的那位,当时还劝我们把橘子人头丢掉呢。联系着前前后后,我忽然觉得,这护士真的有问题,而且更吃惊的还在后面。阴公子喊完话,从那病房里又出来一个人,是小莺。我心说小莺怎么跟顾倩婷认识呢?尤其她不在警局待着,趁中午来医院干什么?   这些疑团我根本没时间多想,我只知道当务之急是如何能让惨剧不发生。我就是手里没枪,不然这时候准会开一枪,把阴公子打伤。顺带着我也想到了刘千手,他坐的电梯只跟阴公子那部差一个楼层,按说也该赶来了,怎么到现在还没他的影子呢?这种一时间的无助让我很纠结,我只能尽力挥舞着手臂,让顾倩婷快点儿躲起来,哪怕关上病房门抵挡一下也好。   可她和小莺谁也没动,还一点儿要走的意思都没有。我眼睁睁看着阴公子冲到她俩面前。我心里有一丝绝望,总觉得悲剧即将上演,病房前也会变成流血的屠场。但意外来了,甚至这个意外都让我有些不敢相信。阴公子跑着跑着突然左腿一软,整个人摔倒了,而且摔得那个惨就甭提了,跟个滚地葫芦似的滚了好几圈。别说他要杀人了,要不是我跑过去把他拽起来,我都怀疑他自己能不能爬起来。   刚才这么一闹,就有更多的护士和病人从病房里探出脑袋。我不想把事情闹大,偷偷把匕首夺下来揣在兜儿里,又架着阴公子往回走。不得不说,这次刘千手办事办得不漂亮,我架着阴公子回到电梯处时,他那部电梯还停在4楼呢,而楼梯口处传来一阵咚咚的脚步声。我猜刘千手那部电梯一定在4楼又打开了,或许有病人要上楼,耽误了他的计划,让他不得不舍弃电梯,从楼梯爬了上来。   想到这儿,我有些窃喜,心说怎么样,他拼死拼活地玩命过马路,到头来还不是被我抢先了?没多久刘千手大口喘着气出现在楼道口,看到我和阴公子后,他愣了一下,随后对我竖起大拇指,算是一种嘉奖。我也不是那种特别爱慕虚荣的人,适当笑了笑就算领赏了。我俩没在医院久待,甚至刘千手都没顾得上缓口气,我俩就急着坐电梯下楼。回到警局后,我俩没对阴公子客气,把他带到了审讯室里,只是问什么他都不说,就在那儿闷头坐着,大有要打要罚随便的意思。   我问了刘头儿一嘴,阴公子怎么处理。刘千手说先这么关着吧,等医院凶案破了再说。我顺着这话把我知道的顾倩婷的事说给刘千手听,甚至还把刚才的一些疑点都报告出来。阴公子突然摔倒,这让我很疑惑,走廊里也没门槛也没凸起的石头,他咋能跑着跑着突然摔倒?不像是巧合。刘千手默默听我说完,并没急着发表观点,反倒跟我说先这样,他先去联系线人多盯紧顾倩婷。   这么一来我没啥急事了,本来大早上起来后,我们的计划是找余兆轩理论,可阴差阳错地,到现在也没去跟一探长交涉。我独自去看了看杜兴,他还是老样子,一动不动地昏睡在实验室。我坐在一旁还合计呢,杜兴一时间醒不过来的话,总在实验室待着可不行,市里也不是只有一家附属医院,等下午联系别的医院,把他送过去,毕竟医院的环境和设备好,有利于他的康复。我乱想这些事的时候,小莺赶了回来。   我先跟她打个招呼,又问起杜兴的病情。小莺说杜兴的情况比预想的要乐观得多,不出意外,这两天就该醒了,而且顺带着,她也解释一下自己为何会去附属医院。她上午又研究了一下杜兴的病情,觉得他是中了一种怪毒,只是这是什么毒,目前还不清楚。她为此去附属医院了解情况,没想到还摊上了阴公子与顾倩婷的事。她还问我那个白发青年有什么问题,我没法回答,只能一耸肩把这事儿一带而过。   我本来做好打算,心说杜兴要真能在这几天内醒来,那做兄弟的就在警局陪他了,黑天白天都以这儿为家,等他睁开眼后,自己就能第一时间赶到他身边。另外,杜兴一醒,医院里的古怪就会真相大白,他昏迷前到底遭遇过什么,只有他最清楚。可到了晚间,我突然咳嗽起来,估计是这两天累到了,尤其中午还折腾得爬那么快的楼梯,让身子抵抗力下降。我又一合计,自己也别硬扛了,好好回去休息一晚,再吃点儿感冒药啥的,把病给压回去。   刘千手也没走,躲在他屋子里不知道在干啥,我就打个电话跟他说一下情况,骑个摩托车回家了。算起来我好几天没回来了,也算自己运气差,这小区今天停水停电,放眼一看,这里黑乎乎一片。我进了楼道后,只好拿着手机借亮,一点点往楼上走,这让我感觉不咋好,很像那晚去大玲子家那样。就在我正费劲爬楼梯时,手机突然响了,刘千手的电话来了。   第13章 谁是凶手   看着刘头儿的电话,我心里一时间七上八下的。他这个时候来电,或许是好事,也或许是坏事。有可能来了重案,需要我们去现场走一趟,也有可能是杜兴醒来了,还有可能……是杜兴死了。我不想往下想,寻思先接通电话再说。这次我抢先问:“头儿,不管啥事,你一句话告诉我咋的了?”刘千手懂我的意思,咯咯笑了:“杜兴醒了。”   我听到这简单又精要的四个字,心里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反正脑袋中不断闪现一句话:杜兴,这爷们儿终于熬过来了,太他妈好了。别看楼道里黑,我还就势摸黑往墙上靠了过去,我有种对着墙砸拳的冲动,用轻微痛苦来释放心头的喜悦。可刘千手话没说完,他“喂喂”几声给我提醒,又强调道:“再跟你说个正事,按杜兴的口供,顾倩婷这人真的有问题,她给杜兴倒了一杯茶,杜兴喝完就晕了。”   我听完心里火气腾的一下上来了,心说阴公子真没说错,这顾倩婷就是个臭娘们儿,亏她还是个护士,心怎么能这么黑?我接话建议:“头儿,既然水落石出,咱们抓她去。你不是派了线人吗?今晚上咱们就把她堵在家里。”刘千手叹了口气,说实际情况没这么简单,有两个线人跟着顾倩婷下班回家,但也不知道怎么搞的,顾倩婷在街上七拐八绕地转了一通,那两个线人竟然跟丢了。我挺惊讶,说实话,我见过那些线人的本事,他们不比侦探差哪儿去,怎能跟丢了?不能说他们废物,只能说顾倩婷不是一般的狡猾。   我刚才还觉得自己脑袋发沉,但被这两件事一闹,整个人精神多了,甚至心里也冲上来一股劲头。我说:“头儿,我现在就回警局,不管顾倩婷跑哪儿了,咱们连夜开工,一定把这狐狸给逮住。”刘千手也这意思,“嗯”了一声,还催促我快点儿回去,就把电话挂了。我知道自己刚才就是脑袋一热,其实身子压根儿就没好,我心说自己也别急着走了,既然都到家门口了,还是先上楼吃两片药再动身。   可我刚往上走了几步,背后传来一股风,紧接着我脖颈上一阵疼痛,就好像被根针刺了一下,而且刺痛的地方还迅速麻了起来,这股麻劲儿飞快地扩散着,等传到我脑中时,我整个人迷糊起来。我晕倒前突然意识到,我身后有人,他还用注射器给我喂药了。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反正混乱中做了好多梦,睡得还口干舌燥的,醒来后我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个古怪的屋子里。这屋子格局很老,墙体都有些裂缝了,估计是个危房,一个黄灯泡挂在屋子正中,让整个屋子变得淡黄一片。我躺在一张硬板床上,我试着挣扎坐起来,但发现双手双脚都被绳子绑得严严实实。我回忆起晕前的情景,再四下打量一看,发现有个人坐在一个角落里。她盘腿坐在地上,旁边放着一个黑皮包,正凝眉注视着我。顾倩婷!   我以前见她时,她穿着一身白大褂,很有白衣天使的气质。现在,她穿一身黑衣黑裤,让人联想到的,无疑是个女魔头。我也不藏着掖着,这时候心里真的好害怕,顾倩婷这娘们儿可是个地地道道的刽子手,这么多年来,她到底杀了多少病人,或许连她自己都记不住吧。我知道自己成了俘虏,面对的将是死刑,但我不会求饶,也不会表现出这种心态。我也瞪着眼睛望着她。   顾倩婷没说话,默默地打开黑皮包,从里面拿出一支注射器来,这里面装着半管药。她起身向我走来。我心里扑通扑通乱跳,胡乱扭着身子试图再次挣扎,但这能有什么用?我越挣扎,我四肢的疼痛就越明显。顾倩婷走到我身旁后,对着我的左胳膊把注射器里的药全推了进去。我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反正就觉得一股凉意从左胳膊蔓延开来,直奔心头。我心里不住念叨,完了完了,自己生命即将进入倒计时,按秒来活了,还有啥未了的心事,虽然不能实现,也要借着这工夫赶紧再想一遍。我发现自己很丢人,这时想到的不是兄弟与亲人,而是我还没有结婚,这人生一大喜事自己没沾到,真的很吃亏。   我苦熬着等着最后咽气与闭眼,但过了一支烟的时间,我一点儿事都没有。这可奇怪了,我心说顾倩婷不是想弄死我吗,我抱着一种怀疑的念头向她看了看。顾倩婷知道我咋想的,她伸手拍了拍我脸颊说:“小伙子,这是退烧药,你拿出一副活不起的样子挣扎老半天干什么?”我被她这么一说,才猛然发现,自己身上真有些热乎乎的,还挺舒服。“为什么不杀我?”我开口问了这句,这也是埋在我心头的最大疑问。“杀你?”顾倩婷说着摇了摇头,“你白天在医院表现不错,念在这个的分上,我先把你的病治好了。”别看她没往下说,但我能猜到,这臭娘们儿是想先治病,再杀人。合着不管咋样,我都要死。   顾倩婷又蹲了下来,把脸往我面前凑,问了一句:“你是叫李峰对吧?”我没回答她,冷冷地等着下文。顾倩婷突然乐了,跟我说:“小伙子,你是个警察,专门抓那些恶人,这是好样的,但你知道吗?有些人别看没伤害他人,可也是恶人。”我真想嗤她一声,合着她杀人有理了是不?再说,病人去医院看病,又有什么恶的说法呢?   我不给她面子,摇摇头,表示我的观点。没想到我这么一弄,把她惹火了。她又在我脸颊上轻轻抽了两下。“李峰!或许你吃的盐太少了,还没看懂这个社会。我16岁就进了医院,在那里待了20多年,什么病人没见过。没错,大部分病人不该死,但有三类病人,必须要死。”   她伸出三根手指,依次数着:“第一,本来没病,却非要娇气无理取闹的老人,不该活在世上;第二,治不起病的人,只会让亲人朋友的担子越来越重,不该活在这世上;第三,生活不能自理的植物人,不该活在这世上。”我面上很平静地听她把话说完,其实心里早就骂上了,心说你敢说我吃的盐少?我看你他妈是吃盐吃傻了吧,任何一个人,只要他还活着,就都不想死,这三类病人或许是让人有些无奈,但还没到有罪的程度,还不足以付出死的代价。   或许我眼中表现出来什么被她捕捉到了,她叹了口气,望着房顶,拿出一种沉思的样子说:“护士,不应该只懂得救人,还应该把一些不该救的人杀掉,这才能叫作真正意义上的天使。”我这次实在没忍住,反驳一句:“姐们儿,你真要想杀人,光杀病人算什么能耐,有本事你去杀贪官、杀腐败分子去。跟你说,杀这类人才算你本事呢,你的功德也会无量。”其实身为一个警察,说刚才那些话真有些不太合适,怎么能教唆别人去杀人呢?但我是真被整郁闷了,才口无遮拦。   顾倩婷听完也很生气,尤其看我一点儿都不赞同她的理念,她又把手伸出来,想抽我嘴巴。都说再一再二不再三,我被她抽过两回就够郁闷了,她竟打上瘾了是不?也就是我现在不能动弹,不然保准反抽她一顿,把这顿大嘴巴给打回去。看她的手要抽过来,我猛地一张嘴,向她虚咬一下。我是下定狠心了,心说反正早晚都是一死,她敢羞辱我,我就死前咬下她几根手指权当垫背了。顾倩婷被我吓了一跳,迅速把手收回去。   我俩又对视起来,这么过了一小会儿,她突然笑了,跟我说:“警局还有一个邋遢警察叫刘千手对吧?那爷们儿挺坏,找人跟踪我。我先饶你一会儿,等把刘千手逮过来,让你俩做个伴一起死。”我心里咯噔一下,如果一般人说要逮刘千手的话,我保准觉得好笑。刘千手什么人?简直就是成了精的兔子,能被逮到才怪呢。但这个顾倩婷,给我感觉很厉害,她要去捉刘千手,弄不好真能得手。她说完还站起身,把那黑皮包挎在肩上,头也不回地走出屋子,从外面把大铁门锁得死死的。这么一来,我算被禁锢在此了。   刚才跟顾倩婷接触时,我心里真的很害怕,等她走了后,我本以为这股害怕劲儿会减轻不少,可谁知道反而更严重了。有人跟我说过,把一个人放在完全黑暗的屋子里,用不了几天,这个人就会彻底疯掉,而我现在所在的这个小屋,虽然有个黄灯泡亮着,但我觉得,一点儿不比黑暗小屋好哪儿去,尤其四周静得可怕,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我担心刘千手的安危,自己已经被折翼天使虏来了,他是下一个目标,无论怎么想,这事都异常悲观。   我上来一股劲头,心说自己绝不能坐以待毙。别看被绑着,但我琢磨出一个笨法子。我使劲儿拽扯几下,发现双手还能有略微活动的空间,尤其绳子还有一段正好贴着床角儿。我想这么使劲儿晃着,让床角儿把绳子锯断,但过了半个钟头,我彻底放弃了。我发现这么做很难,那绳子一点儿破损的迹象都没有,反倒把自己累个半死。如果我仍坚持磨绳子的话,难以想象,当顾倩婷回来时看到我累死在床上会是什么表情,反正她肯定不会同情我,或许还会呸一口,骂一句“逗比”。   我又把注意力放在其他办法上。其实该着自己运气好,我身上有个秘密连顾倩婷都没发现。我小时候左手掌受过重伤,当时骨裂了,虽然后来治好了,但左手的柔韧性比一般人要强很多。我赌一把,赌自己左手能硬生生从绳扣里拽出来。我先活动一会儿左手,这种活动可不是一般的动动手指这么简单,全是幅度很大的动作,甚至一度让我难受得龇牙咧嘴。接下来开始用力,将全身力气都集中在左手上。说白了就是使劲儿往外拽,这不是轻松的活儿,尤其拽得力气越大,勒得就越疼。到最后,我疼得还止不住哼哼,觉得自己左手都要跟胳膊分家了。我担心这么弄下去,整个左手会废掉,但如果用牺牲一只左手换来整个人的逃脱,还是值得的。渐渐地,我额头上开始渗出大量的汗珠,但突然间左手一松,彻底钻出了绳扣。我望着左手心疼坏了,现在的它哪还有个手的样子,很多地方都被撸破皮了,鲜血淋淋的,看着好不瘆人。   我缓了一会儿,让左手恢复一下,紧接着就给自己松绑,从硬板床上跳了下来。我躺的时间太久了,冷不丁下地还有些不适应了,差点儿腿一软跪在地上。我沿着床边走了走,让身子骨适应一下,这期间又仔细打量了整间屋子。不得不说,接下来怎么逃出去,我一点儿思路都没有。这屋子可是地地道道拿水泥盖出来的,跟抗日时期的小碉堡一样,我又没工具又没炸药,全凭一个肉躯想破墙而出,有些不太现实。至于那铁门,更让我心里直想哭。光看着就知道它铁皮很厚。   为了验证猜测,我助跑几步对着铁门狠狠踹了一脚。顾倩婷是个变态,她把我抓来后,将我的外衣、鞋子、裤带什么的统统拿走了,现在的我光着俩大脚丫子,穿了一身秋衣秋裤。咣的一声,我一脚踢上,大铁门除了响一声外,一点儿晃动的意思都没有,我反倒捂着脚丫子疼得够呛。破门而出的想法也被完全否定了。之后我试了其他一些办法,反正每次都以失败而告终,这让我的自信心越来越受挫。   最后我干坐在硬板床上,人都有些发呆了,望着整个屋子沉默不语。也怪刚才就想到逃了,这么待了一会儿,我突然回过劲儿来,心说自己为什么要逃,坐在这里守株待兔不也一样吗?反正顾倩婷也不知道我挣脱出来了,在她回来的一刹那,我躲在大铁门旁边偷袭她,不一样克敌制胜吗?当然这么想有一个很重要的前提,就是顾倩婷还能回来,她要是把我丢在这儿不管,那我可真把自己玩惨了,我抱着一颗偷袭的心,最终却会饿死在这个屋子里。但我必须赌,赌顾倩婷能回来,甚至还就此琢磨起套路来。   现在没任何武器,要想稳妥地偷袭成功,只有勒人的办法可行。正好床头有绳子,我弄了半天捋出一小股来,还试着抻了抻,发现这绳子的长度挺理想,但有点儿糙,使起来不太顺手。一般要让绳子变得有点儿弹性有点儿顺滑,最好的法子是浸油,但现在没油,我只好退而求其次地找水。屋里没水,可我有尿,虽然尿味不怎么好闻,但讲实用是真的。我把那一小股绳子放在地上,又从裤裆里把棒子掏了出来。   人发烧时没什么尿感,尤其我还没咋喝水,这泡尿撒得这个费劲,最后硬是铆足了劲儿往外挤。就在我挤尿的时候,大铁门那儿有了反应,咣当咣当直响,好像有人在外面拉扯。这世上有种痛苦叫作憋尿,比它更痛苦的就是正在挤尿的时候又遇到意外把尿强行憋了回去,我只觉得自己憋得整个小腹都火辣辣地直疼。我以为是顾倩婷回来了,赶紧提上裤子,顺便把那绳子拎了起来。我也不知道顾倩婷之前给我打了什么针,反正这次尿的尿怪味好大,我差点被自己的尿味熏倒。   我蹑手蹑脚地来到铁门旁边,整个人的精神都紧绷着,只等门开后,自己伺机下手。我有信心,只要把绳子勒在顾倩婷的脖子上,她保准逃脱不了。可怪就怪在,铁门外咣当几声后诡异地停了,整个环境又一下静了下来。我心里连说邪门,不知道顾倩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都这时候了,我也不敢贸然有啥动作,只能干熬着等待着。又过了三五分钟,门外仍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好像门外的人已经走了。   我心说顾倩婷这王八蛋真是个变态,她不是去找刘千手了吗,怎么中途还回来了,尤其她也不进来,晃几下大铁门又走了?我实在忍不住,往大铁门上贴了过去,我想贴着耳朵听一听,门外到底什么情况了。可我耳朵一压在门上,整个门松动了,还微微露出一丝缝隙来。我也不傻,到现在了还不明白,这门被人打开了,而且还能肯定,开门的人绝不是顾倩婷。   无论站在什么立场上分析这事儿,我都觉得开门的人是友非敌,但让我想不明白的是,他既然把门打开了,为何不进来,反倒悄悄地离去。我心里充满了问号,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也没啥要准备的,轻装上阵,小心翼翼地推着门走出去。我试着辨认下门外的足迹,以便掌握一下救我的这个朋友的线索,但很遗憾,门外地表很硬,一丁点儿线索都没留下。我又四下望起来。   现在是破晓时分,当我看清周围的环境时,第一反应就是想骂娘,心说这到底是哪儿?四周一片荒凉,全是半人高的野草和稀稀疏疏的小树。我印象中市里市郊都没这个地方,但按时间来说,我应该没离开本市。我估计还是自己孤陋寡闻了,对整个市的地理没了解透。我根本不知道哪个方向是去市里的,又不能在这儿干站着,索性再赌一把,随便选个方向瞎走吧。   我奔着太阳的方向逃起来,可没想到这荒草地里石子太多,特别硌脚,尤其我这也不是铁脚板,走了几步路就疼得难受。我也有招,自己不穿着秋裤吗,一伸手把两个裤腿都扯下来,在里面填充一些野草,摆弄一番套在脚上。这也算是临时的鞋子吧,虽然这鞋很怪,但能解决很多麻烦,至少穿着它走路不疼。现在是没镜子照一照,不然我这形象保准很搞笑,穿个用秋裤改造的大裤衩子,脚上还穿一双这么怪的鞋,而在这一夜之前,我还是个打扮很利索的刑警。这一切都怪折翼天使,我心说逮住那臭娘们儿后,保准跟她去审讯室单练,不信自己这一双铁掌抽不烂她的嘴巴。   我一边想着怎么收拾顾倩婷解恨,一边穿越荒草地。突然间,远处传来一阵铃声,丁零零、丁零零……很古怪,这让我想到了马车。在这种环境下能遇到一辆马车,无疑跟遇到一辆宝马没什么区别,我心说自己要能搭个便车,捎带着走出这片恶心之地,那可太美了。但我没敢贸然呼喊,怕自己这身打扮把赶马车的吓到。我奔着铃声加急赶路。没多久远处出现两个身影,铃声竟是从他们身上发出来的。我望着这俩身影,一时间愣了一下,随后吓得赶紧蹲在草丛里隐蔽起来,甚至还不由得捂紧嘴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反正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说难道自己撞邪了?   来的两个人很诡异,前头那个穿了一件大风衣,把身子遮得严严实实,看不出相貌,他一手拿个铃铛,时不时摇着,另一只手拽个绳子,牵着后面的人走。而后面那个人,虽然看着是个人,但跟行尸走肉没什么分别,木讷地拖着脚步跟随着。我胆子不小,可现在心里跟有个鼓似的怦怦跳着。我赶紧捂住心口,怕整个心都跳出来。这种气氛这种环境下,能出现这么怪的两个人,我立刻想到的是阴间的勾魂使者。   按说世上哪有什么勾魂使者,尤其太阳都出来了,这玩意儿应该怕光才对,可事实摆在眼前。我又往下压了压身子,一点儿都不敢动,拿出一副静观其变的架势打量着。说实话,我现在一丁点儿主意都没有,只求这邪门玩意儿慢慢走过去,别发现我才好。渐渐地,他俩离我越来越近,我也把后面那个人认了出来。   我整个心本来是狂跳着的,突然间却偷停了一会儿,那个人邋遢的外表,不是刘千手还能是谁。那不用说,摇铃的一定是顾倩婷了。在极度吃惊的同时,我心里也犯起迷糊,从顾倩婷离开小屋到现在,也就三五个钟头的时间,她说去逮刘千手,竟这么快就把他逮了回来?我搞不懂刘千手为何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我猜测他一定中了什么迷药,就是俗称的被拍花了。   摆在眼前的有两条路,要么我接着藏好了,等顾倩婷带着刘千手过去,自己独自逃命;要么就发发狠,也别管顾倩婷多厉害多邪门,找机会偷袭她,把刘千手救下来。让我对阵折翼天使,我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甚至不得不悲观地说,偷袭成功率很低。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刘头儿被带走,最后我一咬牙一发狠,心说拼了。我没带什么武器,周围地上也没啥大块的石头,想要偷袭,真得凭着赤手空拳。   我琢磨着,不行就切她脖子吧,只要力道够了,肯定能让这娘们儿当场晕过去。而且巧之又巧的是,顾倩婷要走的路线离我特别近。为了确保计划能实施,我还用手悄悄捂住了嘴巴,防止自己突然打喷嚏。至于我会不会掉链子突然放个屁,那就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了,我总不能用另外一只手把菊花也堵上吧。我觉得自己像只狼,正傻兮兮地要对一只母狮发起进攻。   等了一两分钟,顾倩婷来到我旁边,或许是她根本没料到荒郊里能有人,所以走得很大意,一点儿没留意到躲在灌木丛中的我。我连吆喝都没有,闷声扑了上去,隔着风衣对她脖颈狠狠切了一掌。这次我用了十成力道,当切中她时,我心里还突然上来一阵窃喜,心说成了。可我还是太乐观了,顾倩婷踉跄几步,根本没倒下,随后还跟个没事人似的扭头看着我。我惊讶归惊讶,没心思琢磨她为何没事,我又伸出两手,对着她脖子掐了过去。男人掐女人,看着有点儿不雅,我却一点儿都不觉得丢人,反倒合计着,自己掐她的时候用力不说,还得双手往前提,试着把她给吊起来。   顾倩婷一时间被掐得直咧嘴,还一脸通红,但这娘们儿实在太厉害,“哦哦”几声后强行咽了一口气。我就觉得随着这气往下一走,她整个脖子就变得硬邦邦的,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我掐她也一点儿效果都没有了。顾倩婷缓过劲儿来就立刻反击,她飞起一脚,对着我裤裆踢来。我可不想让她踢中了,现在就穿了一条秋裤,被她踢中了,我的蛋蛋保准立刻变成煎蛋。在条件反射下,我吓得急忙松了手,往后退了两步。顾倩婷瞪着我没急着发起反攻,反倒啧啧几声说:“小伙子,你行啊,怎么逃出来的?”   我没时间跟她胡扯,只身又扑了过去,这次我打定主意用擒拿的招式将她撂倒。顾倩婷的邪门手段太多了,她跟我说话的时候,把右手不经意地往袖子里缩了缩,谁能想到她袖子里另有乾坤。在我扑过去的同时,她就从袖口里抓出一把药粉。“中!”她一声大喝,对着我的脸把药粉散开。这药粉甜丝丝的,还有种骚腥味,我是想回避着不闻,但晚了,吸了一小口,我整个人立刻有些晕乎乎的,好像处在一种幻境当中,看不清四周的环境,只觉得自己在一片片白云之中,前方还有一种天籁之音时不时地响着。我就奔着这天籁之音走啊走啊,直到两眼一黑,不省人事。   等睁开眼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个小黑屋的黄灯泡。我心说得了,自己又被逮回来了,又被绑在硬板床上了。这时候,我耳边响起一个声音:“晚上好,李峰。”我扭头看了一眼,发现刘千手正躺在我旁边跟我打招呼。他也被绑着,而且这床小,我俩都快紧挨在一起了。我真搞不懂刘千手怎么心情这么好,这都啥时候了,他还有闲心问好。   又有一个哼声传来,我循声看,发现顾倩婷正坐在地上,吃着牛奶面包。她说过,把刘千手带来后,就会安排我俩上路,现在刘千手也被抓过来了,不用说,马上我俩就要受刑了。谁都不想死,但死前能有个伴儿,尤其还是刘千手陪着,我突然觉得这也挺让人欣慰的。我俩生前是警察,死后大不了结伴而行,去阴间给阎王当差去。   我想着想着苦笑一声,这举动引来了刘千手和顾倩婷的双重诧异。他俩一同问我笑什么呢,我懒得理顾倩婷,望着刘千手回了一句:“头儿,都要死了,笑一笑不行吗?”回话的同时,我还发现一个怪异现象。我俩现在都光着身子,衣服全被顾倩婷给扒了,我发现刘千手左胸口上有一个很小的文身。警员是不能文身的,可他不仅有,这文身还特别怪,像是一个字,更像是一个图腾。   顾倩婷看我“深情”地望着刘千手,她把面包牛奶都放到一旁,从黑皮包里拿出一支注射器来,对我喊了一嗓子:“别愣神了,你俩有什么遗言快点儿说,我要是哪天心情好,帮你们捎个信。”我心说你当我傻子啊,合着我死前告诉凶手我最放心不下谁,那不明摆着让她继续折磨我亲戚朋友去吗?眼看着快死了,我也豁出去了,顶了她一嘴说:“我最放不下你妈,你哪天把她也整死了,让她到阴间来陪我。”   顾倩婷有些动怒,呸了一口,大步往我这边走,看得出来她想抽我嘴巴,但看我把嘴咧开想咬人,她最终没敢尝试打我脸。她在我胳膊上摸了摸,想找到血管。我也放弃无谓的挣扎,心里突然出现一股豪气,跟刘千手念叨一句:“头儿,咱哥们儿一会儿见。”刘千手一直表现得很古怪,感觉他一点儿都不怕,这时候不仅不理我,还望着顾倩婷反问一句:“我说,你真确定这么急着杀死我俩?可别后悔哦。”   顾倩婷哼一声,回了一句:“放你的屁,我做事就没后悔过。”可就在她说完这话的同时,大铁门咣当咣当响了起来。我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有什么说道。我心里突然一阵狂喜,心说自己怎么就把这事儿忘了呢,我之前之所以能逃出小屋,不就是有人在外面开门吗?他能放我出去,这次一定又回来救我们了。   顾倩婷也被这咣当声弄得有些毛,她一脸警惕地望着大铁门,一时间没顾上给我注射。我们仨谁也没开口说话,全望向铁门,这样过了三五秒,那咣当声停了。四周变得静悄悄的。顾倩婷举着注射器,这里面装着绿色的液体,我估计是剧毒药物,她把这个当作武器,小心翼翼地往铁门那儿走去。   我搞不懂门外那人在耍什么心眼,或许正想引诱顾倩婷出去吧,我扭头看了刘千手一眼,想让他示意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刘千手根本不理我,而且他眼神很怪,表情显得有些不明就理。顾倩婷凑到门后并没急着出去,反倒轻声问了一句:“谁在外面?”没人回答。我发现这娘们儿也有害怕的时候,外面的诡异让她的呼吸瞬间加重了好多,过了一小会儿,她忍不住推了推门。   我本来心里还念好呢,心说,推、推!臭娘们儿,这门就是个鬼门关,你推开了门外的危险就进来了,但接下来我傻眼了,那铁门根本就没被推动。顾倩婷使了好几次力气,最后还上脚踹了踹。我到现在才明白,刚才来个人把铁门从外面给锁上了。我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心说这到底是哪个浑蛋,不带这么害人的吧,把我和刘千手跟一个杀人疯子一同锁在密室之中……   第14章 疯子   我和刘千手都没说话,冷冷地望着顾倩婷,我觉得叫她疯子一点儿都没错。她踢不开门也就罢了,还突然上来一股蛮劲,对着大铁门当当当地连续踹起来,大有不把铁门踹烂不罢休的架势。可她也不想想,这是铁门,不是豆腐做的,她这小嫩脚能踢开才怪呢,尤其最后一脚还没踢顺当,疼得她龇牙咧嘴直捂脚。顾倩婷长得美,这么一龇牙特别搞怪,我形容不出来,但让我忍不住有嘲笑的冲动。   其实现在这个时候,我处在危险之中,按常理说心里不能放松,可怪就怪在,我现在真的异常平静,或许这是一种对死的觉悟,又或者是一种洒脱吧。我最终憋住没笑,但表情上一定有所表露,顾倩婷正憋着一肚子气呢,顺带往我这儿看了一眼,她一皱眉,一瘸一拐地往这边走来。我心里咯噔一下,心说糟了,这老娘们儿要迁怒于我!她直奔刘千手去的,一屁股坐在刘千手旁边,把注射器一下刺到他胳膊上。   我当场汗就下来了,知道只要她再轻轻一推,刘千手这命就交代到这儿了。刘千手反应很大,眼中露出一丝精光,瞪着顾倩婷说了一句:“现在杀我,对你没好处!”我懂刘头儿的意思,我们仨被关在密室里,要是把我俩弄死,她自己根本逃不出去。我顺着刘头儿的话接了一句:“你要是把我俩放了,咱们合力还有希望离开这里。”其实我这话没说完,还想加一句来着,让她跟我们去自首。不过我觉得,她的罪太大了,自不自首都是死罪,我强调自首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一种“诱惑”,反倒是一种刺激。   顾倩婷冷笑起来,摇着头说:“邋遢鬼,我现在不会注射药,你这命能不能活久,就看你下属的表现了。”本来我没听明白她什么意思,但当她从腰间摸出一把手术刀,把绑我的绳子隔断后,我就有些懂了。顾倩婷指着大铁门跟我说:“你刚才不笑我吗?这次你去踹门,记住了,踹开了我考虑留你们一条生路;踹不开,我这手就一哆嗦,把药全喂给邋遢鬼。”我心里那个恨啊,心说自己刚才那表情咋就被发现了呢,这下好,踹门这苦差事全落在自己头上了。   为了能压一压顾倩婷的凶性,为了让她注射药的事有缓儿,不得已,我只好硬着头皮做做样子,对着大铁门乱踹一顿,尤其当时还是光着身子……我发现顾倩婷心太狠了,每次我一停下,她就催促着:“快,接着踹。”我有个哥们儿说过一句话,有些女人脑袋很笨的,爱认死理,我发现这话放在顾倩婷身上没错,合着她今天就跟铁门死磕上了。   我本来就做做样子,也没真用劲儿,但最后还是踹得俩脚板通红,我知道自己不能这么下去,不然脚肯定会残疾。我对顾倩婷摆摆手,顾倩婷对我这动作有些敏感,还特意把注射器往刘千手胳膊上又刺进去一些。“你不要邋遢鬼的命了吗?”她反问我。我没敢动弹,怕她误会啥的,只是回话说:“姐们儿,踹门肯定不行,咱们得想个别的招儿。你再琢磨琢磨,为什么会有人突然过来把咱们仨都锁在这里,是不是你仇家?”   顾倩婷陷入回忆之中,但很快回过神摇摇头。其实我也合计过这事,那个既放我出去又把我们仨锁屋里的神秘人会是谁,可我一点儿头绪都没有。顾倩婷对我打手势,让我凑到她身边去。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肯定不是好事,看我有些犹豫,顾倩婷不耐烦了,催促了一句,还真往刘千手胳膊里推了一点儿药。这绿油油的药我看着就害怕,也担心进去这么一点儿就能要了刘千手的命。   我连连说让她别激动,又大步往她身边走。顾倩婷很狡猾,本来没什么暴力举动,但当我凑到她身边时,这娘们儿突然起身,对我脖颈戳了一下。我发现顾倩婷竟有点儿身手,这么一戳,我眼前一发晕,昏迷了。再次醒来时,我又被她捆好,跟刘千手并排摆在木床上。她反倒离我们挺远,蜷曲着坐在一个墙角。   我现在不关心别的,最重要的是刘千手的身体。我问他:“头儿,你咋样?”“哦哦。”这是刘千手的回答,他嘴里被塞了一块布,虽然极力想喊,但发不出声音。顾倩婷接话冷冷地说:“这邋遢鬼总闹,又叫又嚷的。李峰,你要是也学他那样不老实,我也把你嘴塞上。”我当即不敢说话,因为我发现塞在刘千手嘴里的是一团袜子。   顾倩婷没理会我,又自顾自地闭眼小憩起来。我突然觉得挺有意思,我和刘千手竟栽在一个护士的手上,尤其现在我俩一点儿警察的样子都没有了,任由一个女人折磨着。我又看了看刘千手,他不再说话,反倒给我使了个眼神,大有安慰让我放心的意思。我不懂他怎么想的,心说都这时候了心哪能放得下来。   我们仨都在一种诡异的沉默中等待着。我本以为这是一场拉锯战,是个漫长的过程,但没过多久,大铁门又响了。这咣当咣当的声音好像有种魔力似的,刺得我心头直抖,那神秘人回来了,不过到底是敌是友,现在真不好说了。顾倩婷反应挺大,她小憩都是装出来的,嗖的一下站起身,向大铁门急速凑了过去。她就贴在门旁边站立,把注射器准备好。这次神秘人没走,把门锁打开后,还微微推了一下铁门,大有要进来的意思。   我想起了一句老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现在螳螂和黄雀打起来了,我这做蝉的到底该帮谁?这让我挺纠结。顾倩婷一时疏忽,忘了把我嘴巴堵上,如果这时我喊一句有危险,那神秘人一定能听到。可谁知道神秘人有什么心思,会不会是比顾倩婷还要狠的一个杀人疯子呢?门开了一点儿缝就再也不动了,这让气氛一下变得极其紧张。顾倩婷也狡猾,一手捂着嘴巴,把呼吸控制住,不露出破绽来;另一只手则紧紧攥住注射器,准备随时发起攻击。   这样耗了一会儿,突然铁门被一脚踹开,一个黑影溜了进来。顾倩婷早就准备好了,在黑影进来的一瞬间,她就把注射器刺了过去。只是她刺的只是一件上衣,那神秘人耍了个滑头,先把衣服丢了进来。这么一耽误,顾倩婷算失了先机,一个人迅速进来,一把将顾倩婷的手腕掐住。我心里一直突突着,对神秘人充满好奇与恐惧,但让我没想到的是,当我看清这神秘人的长相时,一下愣了。   进来的竟然是杜兴。杜兴刚从昏迷中清醒没多久,整个身体的状态不佳,看着病怏怏的,但不管怎么说,他的身手摆在那儿呢。他望着顾倩婷“哼”了一声,说了句“真是你”后,抡起巴掌就扇开了。这可是我心里的一个“目标”,想狠狠抽顾倩婷一顿,没想到杜兴替我圆梦了,而且顾倩婷也就在我面前能耍耍横,在杜兴面前真就什么都不是。她想反抗,可根本反抗不了,挨了一顿耳光,最后杜兴在她脖子上猛击几拳,彻底将她弄晕。我一时间心里踏实不少,知道我们被救了,但我又有些纳闷与不解,难道在门上做手脚的人是杜兴?   杜兴先拿手铐把顾倩婷铐起来,又凑过来把我和刘千手都松绑。刘千手第一件事就是把袜子拿出来,对着地上呸呸直吐。我望着杜兴直愣,抢先问一句:“你为什么这么做?”杜兴被我问得挺纳闷,还反问我说的啥意思。在铁门被打开后,一股股冷气从外面直往里钻,我被冻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可这时我一点儿也顾不上冷,把神秘人的事简要念叨了一遍。杜兴倒是挺怕我俩被冻到,这期间去把铁门关上,等我说完时,他一脸迷糊的表情分明告诉我,他什么都不知道。   杜兴一掏兜儿,拿出手机给我看。有一条短信引起了我的注意,这是用我的手机发的。在昨晚昏迷后,我就不知道自己手机去哪儿了。手机上面写着“速来营救”,还贴了一个地址,这地址不是写的某条街某条路,而是告诉怎么走,有种导航的意思。不用想就知道,这地址一定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小屋。   杜兴又说,这事赶得特别巧,傍晚时有线人说看到丑汉回到太平间了,警局找人把丑汉带过去问话,可没等问话呢,我的手机短信就到了,警局又急忙组织人往这里赶。他心急开车快,早一步赶了过来,大部队还在后面。我联系着前前后后,只觉得这事越想越迷糊,现在看,顾倩婷是被抓住了,医院里的杀人凶手就是她。而问题是,那锁门的神秘人是谁?丑汉离奇消失几天,去了哪里?怎么又突然回来了呢?我有种直觉,折翼天使案水好深,不简单!   我和杜兴默契地沉默起来,刘千手看我俩谁都不说话,他忍不住了,对杜兴吼道:“枪狼,想啥呢?快点儿,找找去!”“找什么?”杜兴被吼得缓过神,不解地反问一句。刘千手指了指自己光溜溜的身子,又指了指我。我发现刘头儿不地道啊,他指自己时是指的全身,轮到我时为啥光指着下体?杜兴明白了,不过他没急着走,还突然嘿嘿笑起来。说实话,这种笑让我害怕,总觉得这小子不是要使坏就是有啥麻烦。   刘千手不管那么多,催促着说:“我俩衣服都被折翼天使扒了,既然屋里没有,那就一定在外面,你快点儿去给找回来,一会儿同事都来了,我俩这样成何体统?”杜兴问了一句:“你确定要找?”而且他也不等刘千手回话,返身走了出去。没多大工夫,他拎了一个铜盆进来。他把铜盆递到我俩面前说:“看看吧,我猜这就是你俩的衣服。”我有种骂娘的冲动,这铜盆里全是灰烬,顾倩婷够狠的,把我俩的衣服扒了后又给烧了,难不成这也是她杀人的一种怪癖,让死者去阴间没有衣服穿?   我还算有工夫胡思乱想一把,可刘千手受不了了,站起身推了杜兴一把:“我不管,你给老子找点儿东西来,只要能遮住我的身子,啥都行。”我听完这话首先想到的是草,这是荒郊,四周全是半人高的野草,杜兴要是捧进来一捆野草,倒是能让我俩遮羞,可这么一来,我俩跟野人有什么区别?杜兴有个点子,还跟我们强调说一定行。我俩眼巴巴看着他出去。没多久他拿了好几个座套回来,他是开警车来的,这座套全是从椅子上扒下来的。   杜兴把座套分给我俩,说了句:“凑合一下吧,尤其都是爷们儿,也没长咪咪,把棒子护好就得了。”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但我发现刘千手挺怪,护住下体后,还把座套撕开,将左胸包住了。他左胸没伤,就是有那个古怪的文身。接下来要按常规流程的话,我们该在这里等大部队过来,但刘千手这次很不耐烦,说我俩这样不好意思见人,还是早点儿回警局算了,让杜兴也把折翼天使带走,至于案发现场,让后面的人随便搞吧。   我打心里不赞成刘千手这么做,折翼天使是逮住了,那锁铁门的神秘人还没着落,我觉得当务之急是我们应该在周围转一转,试着找找神秘人的踪迹。可刘千手很强势,说完还推着我们快点儿走,这期间我发现他有些紧张,时不时捂一下左胸口,好像很怕那个文身露出来一样。杜兴当然支持这个老战友兼新上司的一切决定,他凑过去,想把折翼天使扛起来。   顾倩婷被打晕了,上了手铐,按说她一点儿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可问题来了,在杜兴一拽她时,她猛地睁开眼睛,向杜兴靠了过去。别看她还戴着手铐,可邪门的是,她手上居然多了一支小注射器。这注射器里装的是紫色的液体,她趁杜兴一诧异的工夫把注射器刺在了杜兴脖颈上。这变故我们谁也没料到,甚至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刚才我们聊天时,也时不时看一眼折翼天使,在三个人的眼皮底下,她竟然瞒了过去。   顾倩婷跟杜兴说:“把铐子解开!我这药是剧毒,沾点儿就死!”我和刘千手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杜兴稍微沉默一下,也是一筹莫展,只好拿出钥匙,把手铐打开。我看着手铐被解开的一刹那,心里咯噔一下,这无疑是把老虎身上的枷锁去掉了。顾倩婷冷笑起来,本来她这种笑配这长相该算是冰冷美人,可被杜兴抽完嘴巴,她整个脸都有些发肿,有点儿破相的节奏,这么一笑就跟八戒一样。   顾倩婷还腾出一只手活动了一下手腕,继续说:“行啊,小白脸,刚才抽老娘抽得挺爽是不是?是不是?”她反复念叨“是不是”,还用手掐着杜兴的耳朵,使劲儿又拽又揪的。别看她揪的不是我的耳朵,但我能感觉到很疼。杜兴碍于被挟持,没敢还手,半闭着眼睛忍受着,等顾倩婷拽够劲儿停下后,杜兴念叨一句:“你逃不掉,何苦做无谓的抵抗呢?”   很巧的是,在杜兴刚说完这话的时候,外面响起了警笛声,支援到了。我听这警笛声直想跺脚,心说这司机是不是有毛病,这也不是市里,也没有交通堵塞,你抓贼开警笛干什么?生怕贼不知道你来了是不是?而且跟我预料的一样,顾倩婷对警笛声很敏感,她惊恐地望着铁门外,还拽着杜兴往犄角躲。   我和刘千手一直没动,我俩怕这么一动刺激她抓狂。杜兴也时不时念叨几句,在言语上安慰着她的情绪。本来这场面让我挺欣慰,只要再给一些时间,顾倩婷绝对能冷静下来。可坏就坏在那帮支援上,最先冲进来的是余探长。他一看杜兴被挟持,立马掏出枪指着顾倩婷吼道:“放下武器!”顾倩婷哪能听余探长的话,反倒凶气大增,狠丢丢地说:“反正老娘逃不掉了,小白脸,你陪我一起死吧。”眼瞅着顾倩婷要推注射器,我整个心拔凉一片,甚至突然有种直觉,过两天要给杜兴办葬礼了。   在这紧急时刻,却有一个意外的人把杜兴救了下来。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铁门外传来:“不,不要……”这是丑汉的嗓音。我的脑袋算彻底锈住了,不知道丑汉怎么来了,他也不是警察啊。现在没时间较真儿这个,丑汉是带着阴公子一起进来的,他看到顾倩婷时,整个人都哆嗦着,情绪特别激动,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阴公子对杜兴印象很好,只是顾倩婷被打得脸变形了,还没穿护士装,阴公子一时间没认出她来。他还指着顾倩婷喝了一句:“你,疯婆子,快把杜大油放下来。”可顾倩婷认识阴公子,尤其一看到阴公子她就来火,喝了一句:“小犊子!”估计顾倩婷平时没少这么叫唤阴公子,阴公子听了这三个字跟触电似的,火气也腾的一下上来了。阴公子就这一个缺点:火大。只要脑袋一热,整个人就变得极不理智。他也顾不上杜兴的安危了,骂骂咧咧要往上冲,我可不想让这屁小子一搅和把场面弄砸了。   我没穿衣服只裹着座套,不方便过去拽他,就对余探长喊了一嗓子,给他提提醒。我心说这个打麻将只会搓一筒的货,难不成这点儿事都办不好吧,可我真就错了,他就是个饭桶。他看我喊他,整个人愣了一下,也没及时伸手拦截。丑汉倒挺意外,但绝不是因为我提醒,他一把扯住阴公子,还抽了他一巴掌说:“你骂谁?不孝。”这句“不孝”跟个雷似的在我脑顶上炸开了。什么情况能不孝?晚辈不敬长辈呗。不是我能瞎想,反正联系前前后后,我有一个极其大胆的猜测,阴公子是顾倩婷的儿子,而他又是丑汉的儿子,难不成丑汉和顾倩婷……   在我还没彻底琢磨明白时,阴公子开口问了一句。他盯着丑汉,火气瞬间也降下去不少:“爹,你说什么?”“你,你,你……”丑汉结结巴巴的。他就这毛病,嗓子有问题,一激动就说不明白话。但我们谁也没催促,包括顾倩婷在内,整个屋里的人全静静地等待着。丑汉也着急,呜呜怪叫一声,还用拳头不轻不重地砸着自己的喉咙。我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有没有实际效果,反正他砸了几下后竟能说话了。   他拽着阴公子一起往下跪,阴公子本来想抗拒,但架不住丑汉力气大。丑汉还砰砰给顾倩婷磕头,说:“小,小婷,你别杀人了,收手吧!”可顾倩婷却跟没听到似的,盯着阴公子问:“他是我儿子?”“没错。”丑汉挺直接,立刻就承认了,紧接着说了一个让我们更加瞠目结舌的秘密。“小婷,你18岁那年被那男人甩了,可陈邪是无辜的,你抛弃他,我舍不得,我没告诉你,我把他养大了。”   这话很直接,但同样也有让人不明白的地方,阴公子是顾倩婷的私生子没错,可丑汉为什么要给顾倩婷养孩子呢?难道是爱情?顾倩婷彻底愣住了,这期间杜兴虽然表情上也吃惊,但他留了一份心,趁着顾倩婷这会儿分神严重,猛地一歪脖子把刺进去的注射器甩了出去,又反身一脚,把顾倩婷踢出去老远。   这一脚一定非常疼,我都听到闷响了,可顾倩婷就像上了麻药一样,一丁点儿感觉都没有,盯着阴公子直发呆。杜兴急忙揉揉脖子,被针头扎了这么半天,脖子肯定很难受,随后他又掏出枪,指着顾倩婷,一步步靠过去。本来这意外一出,整个场面又被我们控制住了。但顾倩婷根本就不理会杜兴的枪,突然间做了一个疯狂的举动出来。   别看我是个大老爷们儿,但也懂一点儿女人。女人的脸蛋很值钱,有时候比命还值钱。顾倩婷却疯了一样用手撕抓起自己的脸蛋来。她指甲挺长,用的力道也大,嗤嗤几下子就把脸上弄得血糊糊一片,而且连带着也在脖子上留下好多血道子。我看得那个揪心,尤其顾倩婷的眼神,更让我害怕,这绝对是一种崩溃前的征兆。顾倩婷呵呵尖笑起来,胡言乱语地说:“我还有儿子?我他妈就一残花败柳,破罐子破摔,这么多年瞎活过来,没想到还能有个儿子!”   我隐隐能感觉出来她心里的怨气有多大,当初被抛弃时有多惨,但我只能感受一下,根本体会不出那种痛苦。没等杜兴发话,丑汉忍不住了,他呜呜叫着,一瘸一拐地跑了过去,一把将顾倩婷抱住:“小婷,你别这样,还有我,我能陪你!陈邪也能陪你!”他这话在我看来就是安慰人的,法律可不会因为顾倩婷有个儿子而网开一面,她最终要为她的杀戮付出代价。   不过丑汉能在这时候说出这种话,我打心里佩服他,这才是地地道道的纯爷们儿。顾倩婷听完直傻笑,她不仅没被丑汉这话感动,反倒疯得更加厉害,一把将丑汉推开,用手使劲儿抽他胸口,恶狠狠地说:“你走开,丑鬼你走开!”这可是案发现场,我们这些人不是来看热闹的,等这么久没抓人,已够给顾倩婷面子了。尤其是杜兴,他一直举着枪,看到顾倩婷还疯言疯语地打丑汉,他喝了一声:“臭娘们儿!当我和我这枪不存在是不?你给我麻利地回警局录口供去。”   顾倩婷停止拍打丑汉,扭头望着杜兴。就她现在的表情,我没法看了,太狰狞。顾倩婷扯着嗓子笑得更邪乎:“小白脸!就凭你这一身人皮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跟姓陈的那畜生一样,是个花花肠子,你不该留在这世上。”我发现顾倩婷这身衣服太有说道了,竟能藏着好多“宝贝”,她从后腰随意一摸,拿出一个小玻璃瓶子来。这玻璃瓶子跟眼药水瓶大小差不多,但是封死的,里面装的是纯黑的液体。   她用两个手指头一捏,就把瓶口捏碎了。很邪门,这瓶液体一接触空气,嗤嗤往外冒烟。我印象中只有强酸才有这效果,但真不知道有什么酸液的颜色会是这样。杜兴也觉得这药水古怪,他提高声调喝了一句:“住手,不然开枪了!”顾倩婷根本不理会这话,嘴都咧开了,像要吃人一样,举起黑药水就要往杜兴身上撇。我心里一紧,我不想杜兴出事,也不想顾倩婷就此被击毙。我是挺纠结,但杜兴不一样,他大风大浪经历多了,遇到这种情况绝对能静下心当机立断。   他骂了句“他娘的”,砰的一声扣动扳机。整个屋子的空间相对狭小,这枪声在屋里炸开,我耳朵嗡了一声,心也跟着往上提了一下。但这跟接下来的事相比真不算啥,我们谁也没想到,丑汉的速度能这么快,在杜兴开枪的一刹那,他只身挡在顾倩婷的面前,这一发子弹实打实地射到他后心窝里。一股股鲜血嗤嗤地往外喷着,而且这子弹正打在要害部位,丑汉疼得直咧嘴,痛苦得直“哦哦”。   我发现他心里肯定装着事儿,死前还有股劲头,想拼命站起来,往顾倩婷身上扑去,或许在神志模糊下,他依旧想保护顾倩婷吧。只是他这愿望没实现,突然间身子一顿往下一滑,就这么坐着死去了。我们谁也没料到会这样。杜兴在愣神之下还把枪放下来了。顾倩婷更是反常,她的动作依旧停留在举起药瓶还没扔出去的那一刹那,望着替自己挡子弹的丑汉,她什么话也没说,光是使劲儿咬着嘴唇,而且还咬出血来了。   我不知道那得有多疼,反正我没试过。顾倩婷还流泪了,毫无声息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往下落。这可是个杀人疯子,心要不够狠的话,绝不可能杀人,但这几滴泪又让我突然意识到,她还有情,至少对丑汉的感情不浅。开枪前后,顾倩婷判若两人,之前很疯狂,现在却很平静,拿出一副类似麻木的表情望着我们,抿嘴笑了。   刘千手经验足,一看这笑他明白了,对我们喊:“快点儿,拦着别让她自杀。”我们这些人中,一探组赶来的那些废物就算了,谁也不会伸手的,只有我和杜兴赶紧行动起来。顾倩婷根本不想被我们拦住,她猛地拿着药水瓶冲着我们威胁般地举一举,又一仰脖喝了下去。她决心挺大,想几口把这药水喝完,但喝到一半时,她身体就受不了了,有种控制不住要干呕的架势,嘴里还哇哇往外喷血。   我想想都觉得后怕,就这么毒的药,光是沾到人身上,就算毒不死人,也能烧出一个窟窿来。顾倩婷死得很快,她临死前紧紧抓着丑汉,让丑汉贴在自己身上,两个人相依而亡。在这期间,阴公子一直发呆,他接受不了丑汉的死。其实细想想也是,这才多大一会儿工夫,他突然认个妈,还死了个爹,如果换作是我,弄不好当场就得晕过去。   但平静之后就是暴风雨,发呆之后就是爆发,阴公子毫无征兆地嗷嗷吼了几声。他这声调特别尖,类似于鬼哭。他哇哇大叫着,连滚带爬地往丑汉身上扑过去,一边把丑汉往自己怀里划拉,一边还使劲儿推着顾倩婷的尸体。“臭娘们儿你走开,别抱着我爹,你不配!”这让我心里有点儿乱,我不知道阴公子做得对不对,顾倩婷是他生母没错,可这个母亲在生下他之后想到的是抛弃,如果不是丑汉,或许阴公子早就冻死饿死或者被野狗吃了。   阴公子有个特点,哭出来的是血泪,杜兴之前说过,那晚在海边,我稍稍见识过一次,但那次他没哭出来。今天可好,他嗷嗷哭着,两股红如血的泪水从眼眶里溢了出来,像两条红线一样划过他的脸颊。我的第一评价是吓人,就好像人的心都碎了一样,心血全从眼中往外流。   阴公子边哭边使劲儿捶打地面,嘴里大吼道:“爹,你咋走了,让我咋活?什么顾倩婷是我娘?我不认!我记事起就只知道你,咱俩活得苦是苦,但我答应你,我以后不再馋肉了,好不好?也不想吃那煎饼果子了,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爹,我求求你别死,回来,回来吧!”我听得心里难受,能感觉出来,这都是阴公子的心里话。也真难为这小子了,20岁左右,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儿肉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可怎么在丑汉父子那里,却成了一个奢求了呢?   我的心也是肉长的,被这气氛一感染,眼眶有点儿湿,真该说自己不争气。我还偷偷留意了下刘千手和杜兴,刘千手故意向一旁瞅,虽然没流泪,但他心里同样不好受。杜大油更是直接用手捂住自己的双眼,让我看不到这汉子到底哭没哭。余探长那些人也多少受到感染。小莺也来了,本来站在人群外面,现在她也主动一把,挤了过来,向阴公子走去。看得出来,她想把阴公子拽起来,让他冷静一会儿。   可阴公子挣脱开了,还突然变得平静,从表情上看不出一点儿感情。就冲这个,我觉得不用验dna都知道,阴公子绝对是顾倩婷的儿子。他往后爬了爬,对着丑汉砰砰磕起头来,每磕一次头,嘴里还念叨一句:“爹,你以前说我生父姓陈,所以给我起名叫陈邪,哈哈,原来你骗我,我就叫张邪了,姓什么陈!”“爹,这辈子咱们是父子,这事跑不了,下辈子也是,我还给你做儿子,咱们苦生活穷乐呵,比那些富人强百倍。”“爹,你别走太快了,等等儿子,阴间路不好走,你得拽着儿子一起去阎王那儿报到去。”   我发现这小子磕头真够狠的,说白了就是往死里磕,我隔这么远都能感觉到地面在微抖,而且在磕了这三下之后,他脑门都破了,哗哗往出流血,还溅了一地血点子。我真害怕他就此磕下去会磕死了。我来火了,对杜兴吼了一句:“大油,快上!”我这火不是气出来的,而是急出来的。杜兴大步往前走,他也真没客气,双手齐出,对着阴公子的脖颈切了一下。   一般人遇到这种攻击,当场就得晕乎,可阴公子邪门了,他憋得一脸通红,就是不想晕倒,还想继续磕头。可他的身体不允许他这么做,最终脑袋一低,整个人以一个叩拜的姿势晕倒在丑汉的尸体面前。   一场因医院怪异现象引发的奇案,竟然这样收场,这一“家”三口的举动也真算让我开了眼界。   第15章 疑团(一)   我们心里沉甸甸的,从我这儿说,我倒希望这一“家”三口没死没晕。杜兴把阴公子打晕后,他又一使劲儿把阴公子扛了起来,扭身往外走。看得出来,他现在只想管这孩子,至于丑汉和折翼天使的尸体,让我们其他人去办。我事前还合计要不要在小屋附近转悠转悠,找找神秘人的踪迹,现在一看免了吧,我心里难受,没这精神头。刘千手跟我差不多,也想提前回警局,只是在走前,他特意凑到丑汉旁边,伸手使劲儿捏起丑汉的嘴唇来。   丑汉死的时候浑身很疼,嘴咧开了。这我知道,按照当地殡葬的说法,人死后嘴张开不好,刘头儿这么做,也是让丑汉能好好地走。等我们赶回警局时,都后半夜了,我和刘千手最奇葩,我俩捂着遮羞的座套,拿出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儿往楼上跑。虽然是半夜了,可我们还是丢人了一把,打更老头看到我俩的模样,先是一愣,随后哈哈笑起来。我心说没这老头儿这么办事的,都说别在瞎子面前说视力,我俩这么丢人,他知道就得了,非得笑出来。   我本以为自己折腾这么久,尤其被丑汉与折翼天使的事一搅和,心特别累,回到警局会立刻入睡呢。但我一点儿睡意都没有,闭着眼睛,可就是睡不着。我沏了杯茶,独自坐在办公室里熬到天亮。这一夜,杜兴和刘千手也没走。杜兴带着阴公子去找小莺,想让她给阴公子治疗一下,毕竟挨了杜兴那么狠的一拳,阴公子多少受了一些伤。而且阴公子的情绪还特别不稳定,为了能让他从亡父亡母的悲痛中解脱出来,小莺还连夜找来一个朋友,听说是个心理专家。我没去实验室凑热闹,也就没看到这个心理专家长什么样。刘千手则躲在办公室,不知道这邋遢探长神神秘秘地鼓弄什么。我想了很多事情,都是关于折翼天使案中未解开的谜团。不能说我脑袋笨,反正我猜得挺迷糊,尤其是医院闹鬼的经历,还有丑汉失踪事件,我总隐隐觉得这不简单。   一晃三天过去了,第四天下午,刘千手召集我和杜兴开会。这次我们二探组只有我们仨,索性连去会议室都省了,直接在办公室里把这会给开了。这次的会议也没什么,我们仨一同抽着烟,刘千手把一沓资料抛在桌子上,让我们看一看,说是有关折翼天使案谜团的。我当即有好奇心,先拿过来一份资料急切地翻阅着。可这份报告不知道谁写的,这么操蛋,把整个报告写得特别正规,跟论文似的,我看了几眼就有些头疼,最后好奇心全被这破报告的文笔给抹杀掉了。   我把报告放在桌子上,心说刘头儿肯定事先都看过,一会儿让他讲讲就得了,我也省事免得读了。杜兴比我还懒,根本就不看资料。刘千手讲了起来,还讲得特别仔细,我听完觉得跟听故事一样,甚至还被里面的情感弄得有点揪心。   丑汉原名张平,和顾倩婷打小就认识,都生活在一个小县城里。他俩本来青梅竹马,张平也有意娶顾倩婷,可坏就坏在张平父母后来都下岗了,家境一下破落了,而顾倩婷呢,又对纸醉金迷的生活感兴趣。张平为了能把顾倩婷留住,拼命地去外面挣钱,但钱这东西也不是那么好挣的,有次意外,张平被强酸烧伤了,腿也被压断,虽然命保住了,人却毁了容,成了一个瘸子。顾倩婷这时已经离开县城去附属医院上班了,根本不知道张平如此牺牲自己,还跟一个姓陈的款爷好上了。虽然时隔久远,已经查不出当时的具体原因,但也能大体分析出来,一定是那个陈款爷把顾倩婷抛弃了,顾倩婷还怀了陈款爷的孩子。按说顾倩婷把这孩子打掉就得了,但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或许是想把孩子生下来做感情上最后的争取吧。最终生下阴公子后,顾倩婷又心灰意冷地把他丢在荒郊。张平一直对顾倩婷念念不忘,虽然他知道自己没机会跟顾倩婷在一起,但就为了时常看看顾倩婷,他做了一个常人不能忍受的工作,在医院太平间抬尸。也算是阴公子运气好,在顾倩婷把他丢弃的当天,张平就偷偷把他捡回来并养大。接下来就是这所谓的一“家”三口一起在医院里既陌生又熟悉地熬了二十多年。   我听完刘千手的话,第一反应是自己好笨,qq神秘人早给我发来了一组图片:血脸怪婴、折翼天使和橘子人头。我一直琢磨这三者之间的联系,但就少了那一丝顿悟,没想到这三者有可能是一家人。   先不说阴公子一身怪异怎么得的,到底是先天药物刺激,还是从小在太平间里待久了导致体质有了变化,反正他白眉白发,还有流血泪的现象,不就是那长大后的血脸怪婴吗?而我还一度傻兮兮地把这血脸怪婴当成了传说中的婴灵。一想到这儿,我就顺嘴问了下医院的怪异现象,这也是本案中的一个疑点,我也事先跟刘千手提过,让他调查一番。这次报告也有这方面的结果,刘千手说我碰到的怪异水管其实是有些堵了,造成下水回流,偶尔发出吱吱的怪响,至于那红色液体,很可能是顾倩婷或者其他护士往下水道倒药水时弄出来的。   我琢磨一番,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事的合理性,但另外两个看似灵异的事件——婴儿哭与高跟鞋,刘千手就解释得不明不白了,那高跟鞋可以理解为当时顾倩婷在走路,至于婴儿哭,还是无解。不过无解并不代表没有答案,而是我们还没找到更有用的信息。当然除报告记载以外,刘千手也对橘子人头的作用有一个很大胆的猜测,这橘子人头是一个保护伞,只要丑汉把它放在哪个病人的床头,顾倩婷再想杀人,也会手下留情的。随后我们仨人又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这一“家”三口来,只是我们各自感兴趣的人不一样。   我对丑汉感兴趣,总觉得印象中的他是丑了点儿,但绝对是个好男人,尤其对感情的执着让我直想竖起大拇指赞一句。杜兴对阴公子感兴趣,还跟我俩说,让阴公子再在警局待几天,他正给阴公子联系当兵入伍的事。刘千手对顾倩婷感兴趣,尤其特别兴奋地跟我们说这坏女人用的药如何如何,按他的观点,顾倩婷用药方面造诣不浅。我是没好意思说,我觉得刘头儿的古怪不比顾倩婷少哪儿去,尤其他左胸口上的文身,绝不可能是胡乱文上去的那么简单。   自打被顾倩婷绑架后,我原来的手机就丢了,现在这社会,手机可是一个不可缺少的随身设备,我趁这几天买了一个新的,还第一时间把qq登了上去。我一直怀疑给警局报信的短信一定跟qq神秘人有关,再往深了想,那锁铁门的大变态弄不好跟qq神秘人是一伙的。他们对我来说是敌是友不好说,可他每次都给我提示,这也让我极其好奇他的身份。我登上qq后,发现神秘人在这几天根本没给我留言,这让我有些失望也有些惊讶。   被掳走那一晚,顾倩婷给我打了一针退烧药,我当时烧是退了,但回来后,这病又开始发作,还越来越严重。这一天下午我实在熬不住了,跟刘千手说我先回去了,甚至也把第二天上午的假请了,想好好在家睡觉。自打折翼天使案结案后,警局也没啥大案子,刘千手就痛快地同意了,还跟我说,要是不舒服,一天不来都行,有事他会给我打电话。我跟杜兴也打了声招呼,这就回家睡觉。我一觉睡到夜里,本来要没人打搅,这一觉保准能睡到天亮,谁知道我手机响了。   我是睡迷糊了,不知不觉地把手机压在脸下面了,这一响可好,连震动带铃声的,给我弄得一激灵。我嗖的一下坐起来,都睡迷糊了,四下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电话。电话上无号码显示,我一猜就是神秘人,急忙接了。我问他咋了,其实这语气很客气,就像跟哥们儿打电话一样。可神秘人没理我,啪的一下把电话挂了。我一愣,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就坐着干等,不到一分钟,qq提示音来了。他又给我发了一张照片,难道折翼天使案还没完,还有怪事要发生吗?   也搞不懂是啥原因,这次图片接收得特别慢,一时半会儿没显示出来。我捧着手机干等,手都有些发抖了,不是说我害怕,而是心里有股莫名的小激动。可又等了十几秒钟,手机显示图裂了。我有种抓狂的冲动,心说不带这么玩人的,老子在高烧情况下浪费这么大的精力,却最终换来个图裂!尤其这时候qq神秘人还下线了。我真不想让他走,连着给他留言,让他再发一遍。可神秘人没搭理我,就好像他把图发过来就算完成任务了,能不能接收到那是我的事。我不死心,因为一张裂图就跟没有提示一样。我索性躺了下来,但没睡觉,捧着手机等着。   我是上来一股倔脾气,非要执着地等着qq神秘人再次现身,这么熬了5分钟。这期间我也想过,会不会qq神秘人传来的图片本身就是裂图呢?可我立刻把这想法给否了,我相信神秘人不会乱开这种玩笑。最后不负有心人,神秘人再次露面又发了一遍。都说再一再二不再三,这次要再接不到,我估计神秘人就不会耐着性子等我,而我明天不管病多重,肯定要去电子市场换一部新手机,不然太耽误事。好在这次图片传送成功,只是望着这图,我一时间愣住了。这图我见过,就是那血脸怪婴。   我心里奇怪了,心说阴公子会有什么事,别说他才是杀人凶手,这案子都破了,而且顾倩婷行凶的证据确凿,绝不可能出这种乌龙。我把这想法排除掉,又苦思冥想半天。我为了防止漏掉什么,把能想到的可能都过滤一遍,最后只留下一个猜测。之前神秘人发了三张图片,就是阴公子一“家”子,现在丑汉和顾倩婷都死了,所以这次神秘人没发另外两张。他单给我血脸怪婴,一定是暗喻阴公子会有生命危险。   这不是闹着玩的事,我不敢耽误,抓起电话给刘千手打了过去。这就是刑警的一大好处,24小时开机。没响两声,刘千手就接了电话。我本以为这个时间点刘千手肯定在睡觉,可听着话筒里的杂音,我觉得刘头儿不仅没睡觉,还在从事什么怪异的活动。他那边很嘈杂,不是菜市场那种,反正熙熙攘攘的,有乱声,貌似还有虫子叫。不过这都是一瞬间的事,很快那边静了下来,刘千手还主动问我怎么了。   我都有些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现在什么杂音都听不到了。我也不再较真儿,顺着刘千手的话,把我对阴公子有危险的猜测说给他听。qq神秘人的事,刘千手也知道,所以我也不用那么拐弯抹角,几句话就讲完了。刘千手先反问一句:“有这情况?”紧接着又安慰我说,“李峰,你放心好了,阴公子在警局,只要他不出那栋楼,保准没危险。这样吧,我一会儿也过去看看,来个双保险。”   我一合计,目前只能这么办了,就同意了。刘千手又嘱咐我,一定多喝水多睡觉,让身子尽快好起来。我应下来,撂下电话就赶紧睡觉。我对刘千手这人还是比较放心的。但到了第二天早晨,我手机又响了,我一看是刘头儿的电话。我可不信他特意叫我上班,难道真是阴公子出事了?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接了。刘千手说话的语气让我很熟悉:“10分钟后,楼下见。”   他这是一种套话,一般说这话的时候,表示一定有命案发生。我联系着前后,又多问一句:“阴公子怎么死的?”可气的是,刘千手把电话挂了。我心里连连暗骂这邋遢探长不地道,难道多说一句能死啊?但不管怎么样,10分钟后我都要准时到楼下。发烧的人身体都疲惫,我稀里糊涂穿上外衣,摇摇晃晃地往楼下走。这次挺搞笑,见到刘头儿后,我俩站一起,两个典型鸟窝头。   刚一上车,我就问刘千手到底咋回事。刘千手这次说了,不过他一提这人,我就愣了。他说:“秦军死了,死在自己家中。”秦军就是附属医院那个秦医生,我心说他怎么死了?一个内科医生而已,又没参与到顾倩婷的杀人案中。接下来我又问了几句,刘千手都摇头,说更多的情况他不清楚,想要知道真相,还得去现场挖线索。秦军家所在的小区很高档,按市里地段来算,这里住的都是有钱人。   我们赶到他家时,家门口拉上了警戒线,我和刘千手依次走进去。我发现小莺正站在秦医生家客厅的窗户前,静静地看着外面的风景。我觉得挺怪,对小莺这类的法医来说,到了案发现场要做的事不少,她怎么还有闲心看风景呢?我决定问问她,主动凑上去跟她打了声招呼。小莺好聪明,一下猜出来了,向卧室看了看,跟我说:“秦军是自杀,所以没我什么事了。”   “自杀?”我念叨一嘴,脑袋里立刻想到的是十字架。不能说我敏感,而是十字架的案子虽然结了,但仍有些疑点没解开,尤其是死者脑门上的十字架到底跟江凛城兄弟的邪念有什么关系呢?这诡异的自杀方式难道会因江凛城兄弟的死而终结吗?看我整个人有点儿木讷,小莺捂嘴乐了,轻推了我一下问:“李逗比,我看你咋像发烧了呢?都这状态了,刘探长把你找来干什么?”   我没理会她的玩笑,很严肃地问了一句:“小莺,你先告诉我,这死者脑门上有没有十字架?”“有!”小莺立刻笑不出来,还很肯定地点着头,特意在我眼前比画着,“这次十字架还不小呢,死者在双眼之间横着划了一道,又在整张脸居中的位置竖着来了一下。”   我一合计,这也太恐怖了,难道十字架的凶手真另有其人?而且一段时间不见,他教唆别人自杀的手段还越发残忍了?小莺看我脸色越来越怪,劝了我一句:“李峰,你别问我了,你去卧室看看就知道了。”我整个心绷得紧紧的,一点儿不敢马虎地立即冲进卧室。可我冲进去快,退出来也快。这卧室里酒味太大了,尤其还掺杂一股呕吐物的味道,我闻了两下就特别恶心反胃。这次我没挺住,冲到厕所哇哇吐了一通。   我心里纳闷极了,心说这么大酒味,秦军死前都干了些什么?刘千手肯定听到我吐的声音了,他也来到厕所,还拍着我后背问我怎么样。我说没事,也顾不上找水漱口,随着刘千手再次进了卧室,这次胃里空空的,我勉强能接受。我发现这卧室的装修很简单,就一桌一床一立柜,再无其他的家具。秦军背对着我,蜷曲着死在床上。我看不到他脸,再看了看床上没有血迹。这让我心里不解,脸上被划了那么大的口子,怎么能没有血迹滴溅呢?   我一点点往前靠去,这时候心里挺矛盾的,既不想见到那狰狞的一幕,又特想看一眼那十字架到底什么样。反正我扛着压力,最后一发狠一探头瞧了瞧。在我做这一系列动作时,刘千手都愣了,尤其当我不可思议地喊了一句“十字架去哪儿了”后,他气得在我后脑上推了一把。“李峰,你烧糊涂了吧?怎么还想着十字架,这秦军就是一般的自杀。”   我算彻底明白了,刚才小莺在逗我,开了一个玩笑。我整个心算是一时平静不少,随口又问了句:“头儿,秦军怎么自杀的?”“喝酒!”刘千手特意指了指桌子上那三个酒瓶子。我是经常喝酒的主儿,一看酒瓶子就认出来了,这是三瓶500ml装的红星二锅头。二锅头可是烈酒,一般人喝几两就受不了,这秦医生竟然喝了三瓶!   刘千手往下说:“你看他嘴唇发紫,皮肤潮红,这是典型的酒精中毒。室内没有打斗的痕迹,死者身上也没有特殊伤口。他是一个医生,当然明白饮酒过度的危害,可还是喝了三瓶二锅头,所以,这不是意外死亡,而是自杀!”品着刘千手这话,我觉得说得在理,但问题是,用把自己喝死的方式来自杀的,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再说,他是个医生,买安眠药吃不比喝酒少受罪多了?   我觉得这个案子有蹊跷,应该着重调查一番。但刘千手显得没什么兴趣,又瞧了几眼尸体就扭身出去了,跟其他人询问起来。我也想多了解下情况,就跟出去站在一旁仔细听着。这个秦军很多年前就离婚了,听说跟妻子感情不和,而且被秦军影响的,他前妻一谈到婚姻就跟朋友说,医生太黑心,千万不能找个医生嫁了。我对这话不赞同,心说医生怎么黑心了,反倒该说医生伟大才对,不然有病了找谁去看啊?   在我们谈话期间,小莺又特意去了卧室一趟。我真不知道这丫头进去干啥,尤其她都说这案子没她什么事了。可没多久,她拿了一个本子出来,递给刘千手,那意思是让我们看看。刘千手打开本子后,随意翻阅着,我也顺带看了一眼。本来我没发现什么问题,但看得多了,我们突然看出门道来,也一下理解了秦医生前妻的那番话。   这个本子其实是个账本,里面记载着一笔笔既模糊又具体的账单。说它模糊,是因为上面标注的物品并没提到名称,全用×来代替;说它具体呢,是因为账单中详细记录着时间、地点与数量。例如正翻到的这页上写着:3月17日晚8点,白楼炸鸡店门口,交易×,数量1。我琢磨起来,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当然我也没笨到以为这×是很简单的东西。   如果说秦军借着职务之便在医院偷药呢?这倒有可能,但我觉得倒卖药能赚几个钱,也犯不上他记账本这么神秘吧?我又大胆地猜测,难道秦军是个军火贩子,这×代表的是枪械?这想法倒跟×的神秘有些吻合。可不是我瞧不起他,我跟他有过几面之缘,这爷们儿绝对没那么大胆,也没那么大手段敢玩这个。刘千手倒是突然顿悟地“啊”了一声,只是他没急着跟我们解释,反倒急忙拿起手机,给警局同事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后,刘千手让这位同事帮忙调一个档案出来,还告诉了编号以及分类。我算服了刘头儿,真不知道他脑袋里装的什么,一般人就算能记住档案内容,但也不会这么厉害连编号都记住吧?我们警局的档案编号都有规律,就跟身份证号一样,能从里面读出年限来。我一听这编号就知道这是个老刑案。我又仔细留心,想听听电话那边说了些什么。只是听筒的音量不大,我勉强能听到一些,但根本听不清楚。   我没留意自己在这好奇心的驱使下,整个身子正渐渐向刘千手耳朵边上倾斜,要不是小莺看着好玩笑了一下,保准我的耳朵都贴到手机上了。刘千手通完电话也没藏着掖着,说了句“很好”后,又跟我们详细解释起来:“这个×的意思我明白了,两年前有一个贩卖死婴案,虽然案子结了,不法分子已经落网,但秦军却是个漏网之鱼,他幸免逃脱后,不仅没就此收手,反倒继续偷偷贩卖。真是天网恢恢啊!”   我听完心里止不住地惊讶,也万万没想到×竟然代表的是死婴。不得不说,这想想也合理,他一个医生,要是跟别人勾结起来贩卖死婴,倒也不是很难。只是目前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测,要想挖到更多证据,把他那些同党抓住,还需要些时日。我本来对秦军的印象还凑合,这下可好,我一想到这爷们儿干的龌龊勾当,突然觉得,他死得这么痛快,反倒是种解脱。小莺刚才去拿账本时,根本没意识到里面的玄机,现在被刘千手一说,她也知道这个现场的重要性。这丫头有股干劲儿,态度来了个180度的转变,拿出一副专心的架势,返身回到卧室。   可刘千手倒没继续待下去的意思了,招呼我一同离开。我本来没多想,寻思离开就离开呗,但没走两步,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医院的婴灵事件还没解释清楚,难道这跟秦医生的贩卖死婴有关吗?又或者说,为了挣钱,秦医生跟他同伙故意将一些婴儿弄死,这才导致婴灵的出现?至于昨晚qq神秘人的提示,难道我又理解错了,这次他指的不是阴公子,而真的是医院里古怪的婴灵?   我被自己这想法吓住了,还惊出一身冷汗来。我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出完这身冷汗,我忽然觉得身子舒服了好多,貌似病好了!我家里没别人,就我自己,我一合计,既然现在身子骨好些了,就不回家了,不然面对一个空屋子有什么意思。不如去警局待着,听听别人说话唠嗑,也能精神点。   我让刘千手带我回警局。本来我是想在警局跟杜兴胡扯来着,但刘千手却把他叫走办事去了。虽然我不知道刘头儿交代了什么,心里却能猜出来,一定跟秦军的案子有关。我又自个儿在办公室喝起热水来,这也是让发烧快速痊愈的一个捷径。我没少喝,一杯一杯的,没多大工夫,饮水机里的水位就下降好大一截。但多喝水也带来了负面效果,就是尿频。不到两个钟头,我就得上趟厕所。   这次又到时间了,我溜达着往厕所那边走,等开门后,发现了一个怪事。最靠里的蹲位门开着,里面有人,他还发出轻微哼哼的声音。我心说这谁啊,上厕所也不关个门。我好奇之下凑过去看了一眼,让我没想到的是,竟是阴公子。只是阴公子并没在拉屎,光坐在马桶上,一脸的古怪。这古怪我形容不出来,有点儿害怕的味道,也有些无助的感觉,还有一些让人捉摸不透的神秘。我心说难道他在警局被欺负了?这也不能啊,警局同事虽然偶尔会嚼舌头,但绝不会欺负一个孩子。   我问了一句:“你咋了?”阴公子抬头看了看我,欲言又止,紧接着站起身,闷头走了出来,走到我面前时,还不小心撞了我一下。这都说明他心里有事。我“喂”了一声,把他喝住,我知道这孩子心事重不爱说话,还特意走过去拉着他说:“有啥事别磨不开,说。”我说归说,阴公子还是没正面回答,反倒问我:“杜大油在不在办公室?”我实话实说:“大油出去办事了。”阴公子“哦”了一声,说他等杜兴回来,又迈步走出去。   我也是被尿憋得难受,刚才强挺着跟阴公子说话,看他走了,我没想那么多,急忙找个小便池解手。我觉得阴公子不能出什么岔子,就跟刘千手说的一样,他不离开警局能有什么事。到了下班点,杜兴也没回来,我没等他,直接下班了。我打个车回到家,这次有胃口了能喝点儿稀粥,我就喝了一大碗,喝完接着捂被睡觉。我算计得挺好,这一晚实打实地睡过去,凭我这身体素质,明天保准会好得差不多。可到半夜,电话又响了。   我觉得我真挺点背的,发烧时还能连续两个晚上有事。我看了来电显示,这次是杜兴打来的,我一下好奇起来,接了电话问他咋了。杜兴显得有些着急,说他才办案回来,回到警局后发现阴公子不见了。我挺纳闷,阴公子这一阵一直睡在会议室,用的还是我的被褥,这大半夜不见了,他能去哪儿?我又想起阴公子白天在单位的古怪,顺带提了一嘴,还跟杜兴说让他等我,我也去警局看看。   要是一般人半夜走丢了,我真没那份儿闲心去管,但阴公子不同,我觉得这孩子挺可怜的,需要别人在这期间帮他一把。我迅速下楼,打个车赶过去。这期间杜兴已经把整个警局连带厕所这种地方都找遍了,依然没有阴公子的影子。我和杜兴还巧之又巧地在一楼撞见了。看我大半夜突然来警局,值班刑警好奇,问了我一嘴:“怎么回事?”这个刑警叫冷青,是一探组的人,虽然我对一探组的印象不好,但相比之下,这个冷青还算可以,至少有点儿爷们儿样。   我也没瞒着他,把阴公子丢了的事念叨一遍。冷青“咦”了一声,说他在刚值班时看到过阴公子,那时阴公子低着头走出去,嘴里还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些什么。之前刘千手也跟阴公子强调过,这几天在警局好好待着,哪儿也不能跑,他却在入夜时自行走了出去,我觉得不对劲儿。杜兴让冷青再好好想想,还能记得什么事来,冷青苦思半天,“啊”了一声,跟我们说,他好像隐隐听到,阴公子嘴里念叨了“林子”两个字。   我一听“林子”这个字眼,一下猜出来阴公子去哪儿了。他父亲就在郊区闹鬼的林子里失踪的,当时阴公子说还看到了行尸。本来这是一处让我觉得有古怪的地方,但我在那天破晓时分看到顾倩婷牵着刘千手赶路后,就以为林子的行尸是顾倩婷假装的,尤其丑汉死得快,这处疑点也就这么“解释”过去了。阴公子念着林子,难道说他又察觉出什么,自行去里面查看去了?但他为什么不叫着我们,或者说为什么不叫着杜兴呢?   我和杜兴互相看了一眼,我发现杜兴跟我一样不理解这事。杜兴还上来一股倔脾气,跟我说:“李峰,你等我,我去枪库领枪,咱们也去那林子看看。”我点头应下来。我知道,这一夜我又消停不了了。   本来我想跟杜兴一起去枪库领枪,后来一寻思算了,自己的病刚有所好转,手感还没恢复,带枪未必能用上。冷青正好挎着一个电棍,我顺手借过来,别看电棍是近距离武器,但威力不可小瞧,遇到危险只要能电上对方,保准够他喝一壶的。为了在林子里找人方便,我俩没开警车,弄了一辆摩托车骑走了,杜兴当司机,我坐后面。   杜兴心急,本来一个多钟头的路他只用四五十分钟就跑完了,还一点儿没耽误地甩个小弯直奔林子中的小路。我发现杜兴跟刘千手都有一个优点,一来到这小路上,他就把车速降下来,用眼睛瞅着地表找鞋痕。我跟刘千手学过这方面的理论与技巧,这次我也能帮得上忙。只是在我俩仔细寻找下,也没发现一丁点儿足迹。   我想到一种可能,问杜兴:“大油,你说阴公子会不会没来这里?”杜兴猛地一回头,或许我这话问到点子上了,他要是没来,我俩这一番努力岂不是白费了?杜兴没死心,连说不能,又扯着嗓子吼起来:“小邪!小邪!听到回话。”随后他还啸了两声。我发现杜兴这啸声很有穿透力,震得我耳朵都有些痒,我估摸着,至少这方圆500米之内,只要阴公子在,保准能听到。我看杜兴时不时喊着,他又是司机,我这个干坐在后面的乘客也不好意思不帮忙。但我学不会他那么厉害的啸声,尤其发烧时嗓子还哑,根本叫不出来。   最后我想了一个笨招,心说自己有多大本事就帮多大忙吧,他不是连喊带啸吗,那我就拍巴掌,虽然声音不大,可也是这么个意思。这期间我也看着小路两旁。记得阴公子说过,他和丑汉在林子里走时,遇到过行尸,还见过坟头。我这次就特别留意这件事,在细心观察之下,我还真发现几个隐藏在枯草中的墓碑。这让我心里有点儿反感。   我们没少往里走,算距离的话,早就超过了上次我和刘千手走过的距离。突然间杜兴来了个急刹车,我没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更没做好准备,一下死死地贴在杜兴后背上,尤其整个脸跟个锅贴似的印在他后心窝处。等缓过劲儿后,我往后缩了缩,问杜兴:“你干什么?”杜兴指着远处,还把车灯冲那里射了射:“李峰,你看那儿是不是有个什么东西?”   主要是离得太远了,我压根儿看不清,模模糊糊的,不过那东西貌似是白色的。我一下想起阴公子来,毕竟他那次从灌木丛里跳出来偷袭我,给我留下太深刻的印象了。我说了自己这个看法,可我发现自己好傻,为什么专挑杜兴敏感的事说呢?我说那可能是阴公子,不知道为啥,躺到了地上。这可惹祸了,杜兴一着急,嗖的一下启动车,这回速度更快了,也幸亏我反应快,及时抓住后座把手,不然保准被他甩下去。   等离近些后,我整个人一下纠结起来,甚至还有一种莫名的悲观情绪在大脑中产生。这是阴公子没错,他整个人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身下流了好大一摊血。杜兴情绪有些激动,仰天吼了一声,我俩先后下车,飞快地往阴公子那儿跑。阴公子脑门上凹进去一小块,上面还破了个洞,他身下的血就是从这洞里流出来的。我四下看看,发现就在阴公子脑袋边上,有个半埋在土里的断碑。这断碑的一个尖角上还沾着血迹。按这血迹进行推理,我能得出这么一个结论,阴公子在这里摔了一跤,正好磕在这尖角上,才酿成如此悲剧。   可反过来想,这结论还有两个疑点,第一,这附近为什么没有阴公子的鞋痕?这里土质没那么硬,人走上去肯定会留线索;第二,阴公子磕得这么惨,甚至还致死了,那得多大的下冲速度?正常走路摔一跤,不可能这么厉害,除非他在急跑之下绊了一跤。可这附近的土地上没留下任何绊跤的痕迹。杜兴不避讳,还用手在阴公子伤口上摸了摸。其实这也是我心有怀疑的地方,阴公子就算是被墓碑磕死的,怎么能这么巧磕出一个洞来?   杜兴有了看法,很肯定地跟我说:“不对劲儿,小邪的死有问题。”随后他整个脸突然一沉,目光发冷,虽然他没瞪着我,但我能感到一股凉气。杜兴把腰间的64手枪摸了出来,站起身四下望着,大声喝道:“你算什么东西,就会欺负一个孩子,老子烂命一条,有本事冲我来啊!”我不止一次发现,杜兴跟刘千手在某些行为上很像,他俩又不是亲生哥俩,难不成真的是部队里带出来的毛病?   这次他也举起枪,砰砰地打了两枪。我明白他在借机发泄火气,但看他还有继续打枪的意思,我急忙站起身拽住他。我心说他真要一激动把一匣子弹全打光,回去可怎么交代?刘千手是警局的老油条,杜兴却是刚来的,要说这些子弹全打天上去了,枪库那边也不能信。杜兴被我连续拽了好几次,最终听了劝,只是他肚里还有火气,不得已之下,又对着那沾血的断碑打了几掌。   我想了想,跟他说接下来的计划:“既然这里有疑点,我们就该跟警局联系,派人来现场看看。”杜兴赞同我的建议,不过他指着阴公子的尸体说:“这孩子不能挨冻了,我要提前带他回去。”未经法医检查就擅自挪动现场死尸,这可不对,我本想再说几句劝劝杜兴,可他上来倔脾气,一把就将阴公子的尸体拉起来,扛到摩托车上。   我看得直眨巴眼,心说这下好了,他的意思很明显,要带着我和死尸一起回警局。虽说我认识阴公子,可面对他的尸体,尤其我和杜兴还要夹着他走一路,这让我特别不适应。杜兴问我:“李峰,你是在这儿等警局同事支援呢,还是跟我回去?”我一合计,让我自己留下来,开什么玩笑?这林子里古怪得很,谁知道那凶手跑没跑远。别我自己留下来后,没等警局支援来了我先被凶手弄死了,成为第二个躺在断碑之下的人。我摇摇头,闷声走过去,跟他配合着把阴公子的尸体夹在中间。   第16章 疑团(二)   我们就这么夹着阴公子回到警局后院,这期间我给刘千手打了个电话,说了这事。他提前赶到警局,带着值班法医一同在门口候着,我俩一到,他就帮忙把阴公子的尸体运走。这一晚警局倒挺热闹,别看冷青是一探组的警员,但也忙里忙外没少帮忙,还给我和杜兴弄了热水喝着暖身子。杜兴放不下阴公子,就坐在法医实验室的门外等消息。我和刘千手没学他那样,我俩回到办公室坐着。   这次赶往林中案发现场的又是一探组的人,没我和刘千手什么事。我发现刘千手对这个案子不太重视,这倒让我有些好奇。我忍不住问了一句:“头儿,你对阴公子这起命案有什么看法?”刘千手一耸肩,一边哧溜哧溜地喝着茶,一边无所谓地来了句:“有点儿怪,要慢慢调查才行。”我看他是真不想跟我说什么,索性换个话题,随便聊点儿别的。   我发现我今晚坐这一路摩托车是坐坏了,回来后身子又渐渐发冷,这可是又要生病的征兆。而且我的脸还有些发烫,这还是被刘千手看出来的。他凑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皱着眉说:“叫你别太拼,你非不听,这下好了,这病缠上你了。”我知道他说得没错,但现在已经这样了,还是想想怎么治疗好一些。   我想下楼找个药店买药,刘千手说不用这么麻烦,他那儿有扑热息痛,吃两片再好好睡一觉就能好。我不信他这话,心说当我三岁小孩不成?扑热息痛片我也常吃,那玩意儿没抗炎效果,就是一种散热镇痛药,吃上能好受一些,药劲儿一过还那样子。可刘千手较真,特意回他办公室把药拿了过来。当我看清他手上的药时,愣住了,这药片有些发黄,跟从药店买的扑热息痛片不太一样。   我就问刘头儿是不是拿错药了,还是说这药过期了。刘千手说我瞎寻思,他怎么能犯这马虎呢,还主动递过水杯,连哄带劝地让我把药服下了。我心里总觉得这事有点儿怪,不过刘千手啥样的人我很清楚,就算这药不是扑热息痛也没关系,他不会害我的。看我吃完药,他又带着我去了会议室,把被褥铺在椅子上,让我睡一会儿。按说这时候我回家睡最好,往大床上一躺多舒服,可听刘头儿的语气,有种强行让我在警局睡的意思。   我这人在哥们儿朋友间好说话,一合计算了,自己也不是啥娇身子,凑合一晚没什么。这一觉睡得真痛快,等我睁开眼睛时,日头都往西边去了,合着我睡到了下午,而且刘千手还端坐在我身边,盯着我看着。我一下想起来,这爷们儿爱揪人耳朵,我吓得一下坐起来,还特意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想确定在刚才睡觉时,耳朵有没有被刘千手揪过。   刘千手被我这样儿逗笑了,摆摆手说:“想什么呢?身子是不是好了?”我这才感觉到,还真被他说中了,身子一点儿虚弱的感觉都没有。我挺乐呵,对刘千手竖起拇指说:“头儿,你真行。”我这话的言外之意很明显,我是暗指刘头儿给我吃的绝不是什么扑热息痛,但很有作用。刘千手也没顺我这话解释什么,看了看表说:“李峰,在这里再躺躺吧,等过一个多钟头,你就可以下班了。”   我没心思下班,又想到了昨晚的事情,我问阴公子的命案有什么进展了。刘千手跟我强调一句:“这案件你别管了,而且咱们二探组也不要管了。这几天咱们手头上都没什么活儿,杜兴心情压抑,去外面散散心,你要是想养养身子,在家休息三五天也没事。”这不像我们二探组的作风,我对刘头儿这话充满了疑问。但刘千手不往下说了。我是那种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虽然特想追阴公子的案子,但刘千手和杜兴都放下了,我自己也孤掌难鸣。   我又换了一个话题,指着自己凌乱的头发,又指了指刘千手的鸟窝头,来一句:“头儿,既然有时间了,咱俩一起去洗个澡剪个头什么的,你看如何?”我这可是心里话,虽然有损他邋遢的嫌疑,但从一个哥们儿的角度出发,我觉得我还是劝劝他比较好。都说男人三十一枝花,他正是好时候,何苦一天天糟蹋自己呢?没想到我这番话让刘千手听完笑得直摇头,他拍拍我的肩膀说:“洗澡剪头就免了,我带你去个地方,咱们都准备一下,15分钟后在你办公室见。”   15分钟我能干什么?无非是刷个牙,洗把脸,把头发弄顺了呗。可刘千手倒让我吃惊了一把,当他找到我时,不再是鸟窝头,不再是一个邋遢探长,反倒打扮得很精致,胡子剃了,穿得整整齐齐,尤其那双鞋子擦得锃亮。我真不知道这15分钟他怎么能做这么多事,尤其望着他的外表,怎么看怎么觉得像一个事业成功的企业主管。   我俩都穿着便装,他带着我往楼下走,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觉得跟他走在一起,我倒显得有些邋遢了。刘千手趁空问我一句:“李峰,知道我要带你去干什么吗?”我知道他带我去的地方绝不简单,可我哪能猜出来,还调侃地来了一句:“头儿,你是带我去泡妞吗?”   其实我这句调侃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刘千手整个就一邋遢鬼,他突然这么打扮,尤其还是个老光棍,不是泡妹子还能是什么?刘千手对这话挺敏感,我一说完他就气得要揪我耳朵,幸亏我躲得快,不然凭他现在的火气,不得把我耳朵揪得转个180度?不过我俩就是逗笑呢,谁也没当真,他又看了看表,催促我一句:“行了别贫了,咱们抓点儿紧,不然就晚了。”我不明白,我俩又不赶火车,晚什么晚?   我随着刘千手来到警局后院,他招呼我一同坐进他新买的捷达车里。一说这捷达车我就挺来气,刘千手挣那么多工资也不娶媳妇,留着有什么用?不买辆好车享受享受,却非得开捷达,真是个想不开的主儿。而且这捷达还贴了车膜,外面看上去黑乎乎的,他就开着这车带我去了市里的一个地方。   这是个居民区,挺繁华的,他把车开到一个幼儿园旁停了下来,也不下车,就在车里舒服地一坐。我不理解我们来这儿干什么,尤其这里看着一片和谐,不像是凶杀现场。我就问了一句:“接下来干什么?”刘千手一摊手也没说什么,看那架势他好像在等人。我一琢磨自己也别管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既然他不走,那我俩就在车里干坐着呗。我发现刘千手倒有打发时间的东西,他从副驾驶的抽屉里翻出一包动物饼干,吧唧吧唧嚼起来。   这也是个让我一直搞不懂的事,我不知道刘千手为啥吃这个,但我已经习惯这个怪异现象了,看了他几眼也就没多问,一摸兜儿,把手机拿出来玩。正当我玩得来劲的时候,刘千手咯咯笑了。这车里就我俩,我没跟他说话,他突然笑得这么古怪,可把我吓住了。我心说不是刘头儿有啥羊角风的病犯了吧?我斜眼瞧了瞧,发现刘千手正大有兴趣地嚼着饼干,直视着车外。   我心里稍微踏实了,也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这时间幼儿园放学,很多家长来接孩子,其中有个少妇特别显眼,大高个,苗条的身材,盘着头发,不经意间还流露出一种高贵的气质来。这少妇拉着一个刚从幼儿园出来的小女孩的手,这小女孩扎了两个小马尾辫儿,白白净净的,看着有说不出的可爱,还撒娇地让少妇抱抱。   这娘俩看着好幸福,可怪异的是,刘千手看到这儿也来了一个动作,他张开双臂,隔着车玻璃看着小女孩,嘴里念叨着:“七七乖,抱抱!”我差点儿被自己的唾沫呛到,心说这咋回事?刘千手无缘无故不会做这种动作吧?尤其他一脸的慈爱,明显跟这小女孩的关系不简单。   等目送这母女俩走远后,刘千手叹了口气,跟我说了一句:“李峰,这是我前妻和我闺女……”我愣住了,眼睛瞪得都跟灯泡一样大,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头儿,你结过婚?”刘千手“嗯”了一声,身子一软靠向了座椅。他一定有过很难熬的经历,这时回忆起这段经历,他的表情显得极其纠结与痛苦。“我从部队出来后就结婚了,但来到警局,我又离婚了,现在我前妻嫁给了一个大学老师,你看,过得蛮不错吧?”   离婚!这两个字眼跟针似的戳在我心头,刚才那一幕我也看到了,刘千手对女儿那种态度,还有偶尔望向那女子的目光中也透露出一种温柔,我相信即使是离婚也绝不是他的问题。可这种事我真不好开口直问,索性闷声等着,让刘千手主动说。刘千手回忆了好半天,最后还吧嗒一下掉了一滴泪。   “李峰,我不懂一般男男女女的爱是什么样的,但在我眼里,有种爱叫作分手!”我反复琢磨最后一句话,这对我来说有点儿深奥,换作是我,如果深爱一个女人,我绝不会让她离去,哪怕我俩有了矛盾,我也绝对会想办法去好好弥补。刘千手不再提这个事了,又一转话题说:“你来警局时间短,咱们二探组的很多事你还未吃透,或许过个一年两年才会慢慢懂得。”   我以为他在教育我工作呢,没多想,嗯嗯了几声算是回答。刘千手又笑了,把伤感的东西全抛在脑后,跟我说:“今儿晚上咱俩撮一顿,喝喝小酒。”我心说那敢情好啊,我感冒刚好,多久没碰酒杯了?我问他去哪儿喝,地摊儿还是找个好一点儿的馆子。刘千手说那多没劲儿,买点儿熟食去他家里喝。   一提他家我很敏感,那里让我觉得很神秘,尤其平时听警局同事聊天,也没见谁去过他家。刘千手看我有些犹豫还不乐意了,反问我:“咋?不想去吗?”“想去!”我急忙应一声,心说这也不是龙潭虎穴,我一大老爷们儿怕个球啊?刘千手负责买熟食,我负责买酒,我俩大包小包拎了一堆。刚进去时,我还有些紧张,但随即释然,他家跟一般住户没什么分别,两室一厅,只是装修简单了点。   这都不算什么,最让我惊讶的是,他家收拾得挺利索,尤其穿拖鞋进去,踩着地板砖,都能吱吱磨出响来。他家两个卧室门都关着,刘千手指着客厅茶几跟我说:“咱们就在这儿吃喝吧?”我没意见,而且我俩性子都爽快,喝上酒就胡扯起来。时间过得也快,一晃我买的两瓶白酒都底朝天了,熟食也吃得差不多了。   我喝得一脸通红,往后靠在沙发上,兴奋地嘿嘿笑着,问刘千手:“头儿,咱们二探组的第四人什么时候来呀?可说好了,兄弟我还单着呢,你就弄个大妹子过来,让我也发展个恋情啥的。”刘千手也喝多了,正胡乱吃花生米呢,他挤一挤坐到我旁边,靠在沙发上说:“李峰啊,你小子忒笨了,咱们二探组已经满员了啊!”   我心说刘头儿绝对喝糊涂了,这爷们儿酒量真不行。我笑着把手伸到他面前,竖起三根指头说:“这念几?三呗!你还说咱们不缺人?”刘千手打个嗝儿,伸手将我的尾指抻了出来说:“傻瓜,他早就来了。”我望着尾指愣住了,一时间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来,反正一股极其恐慌的念头浮现在心头,甚至把我的酒劲儿都挤跑了不少。   自打十字架凶杀案以来,发生的怪事很多,很多疑团都挤压在我心中。刘千手今天漏嘴说出这句话来,难道这一切怪事都跟那早来的第四人有关?再往深了想,这第四人可藏得够深了,竟迟迟没露面,到底是组织上刻意安排的,还是另有什么说道?我感觉我确实忒笨了,有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借着酒劲儿,我忍不住又问了句:“头儿,咱俩关系这么铁,你今儿就告诉我吧,这第四人到底是谁?”我问话时没敢看刘千手,心里正紧张地等着答案,可我等了好一会儿,等来的却是刘千手一阵阵的鼾声,这爷们儿竟在如此关键的时刻睡着了。我有种想掐死他的冲动,心说没这么吊别人胃口的吧?但我又实在拿他没办法。我抢过花生米又闷头吃了一会儿,脑袋里合计半天,打量着他家关着的两个卧室门,心说他奶奶的,你不睡着了吗,我今天不地道一把,看看你家还有没有什么秘密。   我这真是借着酒胆了,站起身晃晃悠悠先冲着一个卧室走去。其实在握住门把手的一刹那,我心里多少有点儿小恐慌,前几天晚上我给他打电话,里面可传来怪声,我怕一开门,看到的东西会吓得我当场昏厥。我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一咬牙,砰的一下把门打开。不得不说,这个房间没什么,真就是一个卧室,而且收拾得挺温馨,墙角还摆了几盆花。   我长吐一口气,心说自己真是多虑了。我想把这个卧室门关上,但就在我关门那一刻,另外一间卧室的门咚咚地晃荡起来。里面有东西!   我被吓坏了,扭头看着那个门,心里扑通扑通乱跳。刘千手家里只有他自己,可那个门里还有人,会是谁呢?难不成就是那所谓的第四人?或者……我不敢往深想下去了。这时那门又突然静了下来,就好像在告诉我,里面的人不想出来了。可这种静让我心里难受得厉害。   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不由得抿了抿嘴,心里还出现两个小人,一个小人鼓动我,让我打开门一探究竟,另一个小人却在提醒我,门后危险。说实话,我一下没了主意,刚才那胆气也跑得一干二净,就这么愣愣地看着那个门。我不知道自己待了多久,反正回过神后,脑门上全是汗,身子也有些湿。我发现这种心态倒是解酒的好方法,现在的自己,完全清醒了。   我扭头看了看还在熟睡的刘千手,最后下定主意,机会不能错过,看!我走过去一把握住门把手,这时我呼吸有点儿重,整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我给自己订了个计划,闭上眼睛数三个数,然后借着一股冲劲儿把门打开。我也这么做了,可刚数完2还没数3,我就把眼睛睁开,因为我感觉到自己背后有东西,它还发出轻微的“嗯嗯”声音。   我心说邪门了,难不成门里的他会穿墙术,趁我闭眼这段时间,跑墙外面来了?那“嗯嗯”声又往我身后靠近了一些,我实在扛不住了,“哇”地叫了一声,还躲远一些扭头看起来。我算被吓了一跳,不过看清身后的怪异后,我整个人就放松地直大喘气。   是刘千手,谁知道这么一会儿工夫他怎么醒了,还悄悄地来到我身后。看我不说话,刘千手先开口了:“你在干什么?”他说话时表情有点儿狰狞,不像是我认识的那个探长了,我一时间根本想不到好理由,索性编个瞎话:“刘……头儿,刚才这卧室门开了,我过来给它关上。”我知道自己这么说,刘千手肯定不信,不过他没当面点破我,还特意点点头“哦”了一声。接着他又说:“李峰啊,咱们今晚喝得不错,时间不早了,你回去睡觉吧,还用我送吗?”“不用不用!”我拼命地摇头,还立马走人。   我心里不住地说,给自己长长脸,这时候别露出慌张的表情。我是故意压着性子在门口穿鞋,面上看我还真没啥事,实际呢,我慌神之下把鞋带系了个死扣。就这样我稀里糊涂地下了楼,摆手拦住一辆出租车,往自己家里赶。坐上车,我才终于冷静下来,脑子里也琢磨上了。我最大的感觉就是刘千手有问题,这爷们儿的家里肯定藏着秘密,只是现在我都走了,没机会也没胆量回去一探究竟。   我记得别人告诉过我,该知道的你可以知道,不该你知道的千万别知道。我现在就这种状态,刘千手家的神秘就是我不该知道的,如果我非要耍倔知道了,或许自己这小命也有危险了。我不想去验证甚至是去挑战这个猜测,也打定主意,以后自己把心态放好,别整那么大的好奇心出来。   很意外的,这时我的手机响了一下,我拿来一看,无来电显示。qq神秘人又出现了。我心说这神秘人神了,在如此关键的时刻给我来了提示,真的有种指点迷津的感觉。我赶紧把qq打开,果然有他的消息。我发现这哥们儿太文艺了,现在就跟我玩图片,我点了接收,没多久图片显示出来了。这图片好难懂,画了个狼头,底下还歪歪扭扭地写了两字:“小心!”我搞不懂他啥意思,心说我可生活在市里,这环境下能遇到狼吗?开玩笑,现在管得严,连街头流浪狗都不放过。但话说回来,这张图片肯定有它的意思,反正一时间还没到家,我索性靠在车座上合计起来。   这猜答案的活儿最让人头疼,尤其刚喝完酒,我脑袋没那么灵活。我胡乱想了老半天,突然间有了一丝顿悟,猜到了一种可能性,而且我还被这可能性吓得一激灵。杜兴的外号叫什么?枪狼!难不成qq神秘人在提示我小心杜兴吗?   我凌乱了,杜兴可是我好哥们儿,毫不夸张地说,要是迎面飞来一颗子弹,他都能舍身替我挡住,让我小心他?我做不到。而且我觉得就算杜兴真的有问题,他真要对我有所不利,我也认了,算自己狗眼认错人了。那话怎么说来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但到我这得变一变,“宁可信其无,不可信其有”。咱顶天立地的爷们儿,讲的就是一个“义”字。我这次没接受qq神秘人的观点,还对他的qq头像呸了一口。   这么一来,整个折翼天使案算是结束了,没过几天,杜兴也回到警局,我依然把他当兄弟一样处着。至于阴公子的死,还没有个详细的说法,而那所谓的林中行尸,我相信绝没那么简单,他们还会出现的。   第17章 诡异的女子   一晃过了俩月,我发现个奇怪的事,我们二探组不再接案子了,就连一丁点儿的小案子,也都被一探组抢过去,弄得我和杜兴一上班就闲得无聊,每天都以看报纸、插科打诨来混时间。这让我很难受,我心说刑警干什么的?除暴安良嘛,我披着一身警服,却这么悠闲,心里有愧啊。为这事我没少找刘千手,刚开始他啥也不说,但架不住我总问,最后他跟我露个底。他说:“李峰啊,你好好歇几天吧,过一阵子就没好日子过了,咱们要被调走。”我一听调走来了兴趣,追问去哪儿。可刘千手摆摆手,说他也不知道。我心里记下这个事,也听了他的话,赶紧享受这快乐的时光。我合计着,趁现在有时间不如去拜访下老同学,我们大学毕业时一起吃了散伙饭,虽然天南海北地分开了,但依然有几个留在本地,其中一个铁哥们儿还在一个文学院校读研究生。   我就抽空去找我那铁哥们儿。其实我真就奔着聚会去的,但没想到这期间遇到一个叫晨晨的女生,她是我铁哥们儿的同学,留着刘海,白净的皮肤,整个人看起来特别文静,我一下就相中了。我以前只跟何雪谈过恋爱,在感情上仍算门外汉,我就壮着胆子跟她说了我的意思,还特意强调我是刑警,因为有些女孩一听警察就会打退堂鼓。本来我以为这事成不了呢,没想到晨晨听完后竟点头同意了,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她处起对象来。   不过我铁哥们儿私下告诉我要注意,晨晨在他们系里有个外号叫鬼女,阴气特别盛,不能跟阳人谈恋爱,不然男友就会有横祸。而且他还给我举了例子,晨晨本来有挺多人追的,但她处过两个男友后,那俩男友先后变得古里古怪的,一个退学,还有一个精神不好,现在天天看医生呢。我当时听得既有点儿不太相信又有点儿犯嘀咕,按我铁哥们儿的意思,这可是有实例参考的,两个男友都出现意外,巧合的概率不太大。可话说回来,我总不能被“鬼女”这个词吓住吧。我一摆手没信他的。   晨晨有个跟一般女孩子不太一样的兴趣爱好,她喜欢摄影,尤其喜欢拍夜景。这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夜里黑咕隆咚的,还专门去荒凉的地方,光想想就觉得瘆得慌,更别提身临其境了。本来一次两次的我能陪她,后来就不咋乐意去了,但晨晨也有她的手段,她真聪明,总用亲嘴来诱惑我。我是很传统的男人,不结婚绝不解女友的衣扣,这么一来,亲亲小嘴对我的诱惑真的很大。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我为了这点追求,一次次地妥协了。   这天晚上我都躺下准备睡觉了,晨晨电话来了。她经常这时候给我打电话,我俩设个亲情号,随便聊。我以为她找我胡扯来了,就准备拿出半小时逗她一番。聊了几句后,晨晨笑了,跟我说:“峰哥,我想去摄影,你陪我好不好?”我这时坐在床边上,一边通话一边荡着腿玩,对这种要求,我都有经验了,我故意拿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说:“哎呀,你看我都睡了,要不咱改天吧?”其实我就是想让她一会儿多亲我几口。晨晨也明白我啥意思,急忙给点儿诱惑,等我点头同意后,她又说了句:“峰哥,那你来接我吧,这次咱们去坟场。”我一个踉跄差点儿从床上侧歪下去。我心说这妞是不是傻啊,去哪儿不好,非得去坟场,还在大晚上。我也不想要什么诱惑了,这次我是真觉得困了,连连拒绝。可晨晨一口咬定我都同意了,反悔就不是老爷们儿。我被她这如簧的巧舌说得直无奈,最后只好答应马上去接她。   我骑个摩托车也方便,到她宿舍楼下时,她已在那儿等我好久了。今晚的晨晨挺漂亮,穿着一身紧身衣,把前凸后翘的身材全显出来了,尤其还做了个新发型。我知道今晚是消停不了了,尤其还得去坟场这么难熬的地方。我俩见面后,我先跟晨晨温情一会儿,算是提前给我点儿甜头与补偿。坟场离市里可不近,我开了近一个钟头的摩托才赶到地方。这里全是坟,大部分都集中在一个山上,还有专门守坟的人。山上我俩是不敢去了,听说守坟的人脑袋都有点儿问题,傻愣傻愣的,晚间见到陌生人,招呼都不打,管你是谁要干什么,直接抡棍子赶人。其实细想想也是,正常人谁来守坟啊。我跟晨晨就在周边转上了,这里有些荒坟,都是一些没人认的,散落在一片林子里。   晨晨拿出相机,还大胆地就势先往林子里走。我实在忍不住,拉着她问了一句:“妹子,你先告诉我,咱俩去林子里拍啥东西?”晨晨神秘地一笑,说咱俩去拍鬼。我不知道她是逗我呢还是真有其事,反正我心里突突乱跳,又接着说:“晨晨,这世上哪有鬼,你就吓唬我吧。咱们别进林子了,在外面溜达溜达得了。”   晨晨不依,还四下看了看,指着一个地方说:“你等下,那里有鬼,我拍给你看。”我心里挺毛的,也壮着胆向那边看了看,但那里就是几棵树还有一片灌木丛,哪有什么鬼啊?晨晨倒显得挺严肃,拿起相机啪啪地连续照了好几张,又翻出相片给我看。我看得特别仔细,可仍是连个鬼毛都没看到。我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晨晨,问了句:“鬼在哪儿呢?”晨晨盯着相机屏幕,指着几处问我:“你真没看到?”我很肯定地摇摇头,甚至突然间还有个念头,心说晨晨莫不是有什么精神疾病,一到晚上就发病?晨晨收起相机,告诉我说:“其实你看不到也正常,眼睛没通灵,鬼对你来说是隐身的,不过你放心啦,等回去后,我把这相片特殊处理下,你就能见到鬼了。”   她这么说听着挺诡异,我反倒一丁点儿也不害怕了,心说原来你的照片还要处理下才能见鬼。这年头流行一款软件叫ps,虽然我不会用,但懂这软件的人都说,别管什么图,想往上加些古怪的东西,都能轻松办到。我合计我误会晨晨了,这妹子就是爱搞怪,什么见鬼不见鬼的,她就是爱摄影,这次心血来潮非到这儿来,回去再p俩小鬼出来,吓唬吓唬周围人。   晨晨非要进林子里,我又劝了几次也不行,最后实在拗不过她,一狠心,点头同意了。我俩一前一后地往林子里走,我合计自己是个大老爷们儿,怎么也得走前面探路吧。我就主动当起排头兵来,晨晨跟在我后面走了一段距离,突然间又把我拉住了。我以为她是走够了想回去呢,可没想到她不仅没走够,还跟我说:“峰哥,你到后面走去,不然总挡我,影响我拍照。”我挺纳闷,心说我哪儿影响你了,周围这么空旷,你爱拍哪儿不就拍哪儿,也不差我带路这一个方向嘛。   晨晨不依,最后我俩换了位置。我发现自打她带路后,我俩走的速度明显快了很多,这样断断续续走了一个多钟头,我都不知道被这小丫头带到哪儿去了。而且我发现晨晨挺有瘾也挺能折腾,这一个多钟头,她硬是拍了一百多张照片,咔嚓咔嚓摁快门的声音几乎没停过。可我却越来越难受,想想看,大半夜的在这儿挨冻这么长时间,又被这种气氛一直压抑着,时不时看到一个坟头,早就身心俱疲了。我实在忍不住,看她还想继续深入时,伸手拉住她说:“妹子啊,回去吧,你看哥都累成啥样了,一会儿我还得骑摩托车呢,不得保留点儿体力吗?”晨晨显得特别不尽兴,咬着嘴唇看我,不过看我这么坚持,她最终点头同意了。   要说也巧得很,我俩刚往回走,这林子里就起风了,呼呼地迎面刮来。我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这风里带着一股臭味,而且被这么一吹,我冻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我看晨晨也冷得抱紧双臂,就主动凑到她前面,跟她说躲在我后面走,这样能暖和很多。其实这就是一个责任,跟女友在一起,就算我再冷再难受,也得熬着给她行方便。   风一直没停,我按着记忆原路返回,可走了半个多钟头后,我腿脚真乏了,跟晨晨说:“咱俩歇歇,让我缓缓劲儿。”我说完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也是老爷们儿的性格,大大咧咧不嫌脏。可晨晨就好像没听到我的话一样,四下瞅着,打量周围环境。我挺纳闷,多问了一句:“你看啥呢?”晨晨的回答把我吓得够呛,她说:“峰哥,你觉不觉得这里很眼熟,咱们之前来过啊?”我噌的一下站起来:“妹子,你可别乱说啊。”晨晨不说话,拿起相机翻起里面的照片来,我发现她记忆真挺好,一通查找后,给我一张照片,还指着一处强调:“你对比着看,是不是一样?”我看来看去对比了好几遍,不得不说,这照片和现在的环境真的一模一样,就近那几棵树的间距都一点儿不差。   我整个心突突乱跳起来,一下想到了鬼打墙。之前追击凶犯时,我们在普陀山遇到过一次鬼打墙,但那个鬼打墙是假的,是凶手欲盖弥彰,而今天晚上的鬼打墙,要我看十有八九是真的。突然间我心里有点儿乱,不知道咋走好了,反正不能留在原地就是了。   看我胡乱地四下看着,晨晨说话了:“峰哥你别担心,我估计是你路感不行,这次我带队,咱俩一定能走出去。”我是不好意思反驳她,就我这路感,怎么可能犯下这种大错误呢,就说去陌生的城市,随便走上一圈,哪儿是哪儿我都弄得明明白白的。晨晨还拉起我的手,大有要主动带我走的架势。可我没跟她走,反倒抬头往天上看。晨晨不解,问我这是干什么。   林子里风大归风大,好在是个晴空,我指着北斗星跟晨晨说:“妹子,要不这样,咱们就奔着北斗星走,反正这里不是原始森林,没多大面积,咱们多熬一会儿,保准能走出去。”晨晨很古怪,望着天空好久才来了一句:“峰哥,你好聪明!”我是没时间跟她胡扯,既然制订计划了就赶紧实施,能早点儿回去是真的。   这次我反过来拉她的手,带着她往前走。但没走多远呢,突然,有处灌木丛抖起来,还发出沙沙的声音。这绝不是风吹出来的,里面有东西。我看这灌木丛在我俩十米开外的地方,也没太担心。不过被这声音一弄,我俩都停下来看着。我以为是老鼠啥的,还特意吆喝几声,想把它吓跑了,但我刚吆喝完,“哦哦”的声音从灌木丛里传了出来,紧接着站起来一个人。   其实把他形容为人都是轻的,他浑身冒着绿光,尤其脸部在幽绿之光的衬托下显得异常狰狞。他瞪着眼睛咧着大嘴对我狞笑着,还一晃一晃地往这边走。我的第一反应是行尸,没想到一直听说有这玩意儿,今天被我遇见了。   只是这行尸走路的速度不快,一时间接近不了我们。晨晨倒被吓坏了,她一个女孩平时哪见过这么恐怖的东西,她哇地叫了一声扭头就逃。我发现晨晨真是蒙了,她就是在瞎逃,本来我们就走丢了,还遇到这鬼东西,她要再乱走,我们可真就被困在这林子里了。关键时刻还得我发威,我快跑几步追上晨晨,死拽着她的手腕,抬头辨认好方向,奔着一处狂奔起来。   这林子里想跑快了很难,尤其有些灌木都带刺,但现在谁顾得上这个,我只能说尽量让自己跑在前面开路,让晨晨跟随我时能舒服些。这么一来我俩没少跑,少说跑出两里地去,但我这方法真有效果,至少见到路边了。我俩这时都很累,尤其晨晨小脸跑得通红通红的,我没顾上心疼她,指着路边说:“坚持坚持,出去就好了。”当踏上柏油马路时,我整个心突然轻松多了,我还回头望了望,那行尸没了影子。晨晨还没缓过来,直往我怀里靠,我搂着她哄了几句,又打量着公路。在二三百米远的地方,路边有个黑点,不用猜也知道,那一定是我的摩托车。我又给晨晨鼓劲儿,说我俩快点儿赶到摩托车那儿,只要能开车跑了,她愿意在车上歇多久就歇多久。   我这话刚说完,不远处的一处灌木丛里又发出怪声音,一个行尸嗷呜嗷呜地叫着,从里面站了起来。我都蒙了,心说这行尸怎么这么牛,还会爬,尤其爬这么快,竟追上我们了。晨晨吓得腿都软了,直往地上坐,我心说这丫头也别这时候抽风啊,不然我俩都得玩完。我推了她一把,指着摩托车说:“你先跑,能跑多快就跑多快,我挡着行尸。”我说话这期间,行尸又动了,这次他不爬了,甩开双腿往我这儿跑。本来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毕竟行尸看着古怪,我怀疑自己打不过这怪玩意儿,但他一跑反倒让我起了疑心。我心说我听到的行尸都只能僵硬地走,刚才他爬就算了,现在竟然又跑上了……我估摸着弄不好这不是行尸,而是人,一定有恶人借着这打扮想害人。   人的心理是很奇怪的,当我知道这玩意儿有可能是假冒的后,自己这信心和胆量瞬间上来不少。我也不客气,等晨晨跑远后,我一蹲身子,把甩刀拿了出来。这是我跟阴公子学到的东西,把甩刀藏在袜子中,以备不时之需。那行尸一看我有家伙什,显得很警惕,改跑为走地慢慢凑到我面前。   我做好准备,对他摆手说:“管你是什么东西,来呀,过来打我。”我这是以退为进,想先试试行尸的攻击套路。可他倒挺直接,怪叫一声奔着我脑门打了过来。他穿着大袍子,整个手都藏在袖子里,我看不清他伸过来的是拳还是掌。但我没多想,心说小子,老子用刀迎上去,不信戳不烂你的破手。   我这想法没错,但真等我俩硬碰硬磕到一起时,我觉得甩刀好像碰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就跟铁块似的,这绝不是人手能有的硬度。我俩谁也没讨到好,各自退了一步,我趁空看了一下甩刀,出乎意料,这把刀竟微微弯了。我心说这怎么打,我这刀刚上岗就退养了,我还没带其他武器。   那行尸哼哼几声,就势又要攻过来。我是被逼得一点儿招都没有,索性硬着头皮抢先发起攻击。我拿着这把“圆月弯刀”,对准行尸心口戳去,这里可是人的要害,戳中了保准是致命伤。只不过我这把弯刀想戳进去很难,但行尸不知道,刚才他没留意到我的刀弯了。他吓住了,将双手护在胸前,静等刀到了后再变招应付。可我这是虚招,醉翁之意不在酒,中途把手往上一提,照准他脸上把甩刀撇了出去。这一下很突然,行尸慌神了,不过等他再想护脸已经晚了。啪的一声响,甩刀正好扎在他鼻子上,虽说刺得没多深,但也让他瞬间流出血来。他疼得直捂脸,还迅速往后退,怕我就此偷袭他。   我一掂量,自己也没啥制胜的把握,都说见好就收,我不磨叽,扭头逃起来。我发现这期间晨晨没跑多远,现在正坐在地上,皱着眉捂着脚,合着她崴脚了。我冲过去后想把她拽起来,可试了两次,她刚起来又疼得想往下坐。我哪有工夫等她缓歇,一咬牙上来一股狠劲儿,直接把她扛起来。这丫头不算太沉,我扛着不吃力,我就这么坚持着往摩托车那儿赶。   没多久那行尸也恢复过来,显得很暴躁,怪叫着又追起来。这次我吃亏了,毕竟我扛个人,不过算了算距离,我估摸着他追不上来,只要骑上摩托车,就算他跑得再快能有什么用。可坏就坏在还没等我跑到地方,晨晨喊起疼来,说我肩膀顶得她胃部难受,想吐。我心说这妹子怎么这么矫情,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吐的闲心。   刚开始我没理会晨晨,寻思让她挺一挺就过去了。晨晨看我不说话也不放她下来,就闹了起来。她使劲儿扭着身子想从我肩膀上挣脱,还不断念叨,她真忍不住疼得要吐了。都说男人不能打女人,尤其不能打自己的女友,可现在的我,不得已也顾不上这条规矩了,伸手对她屁股啪啪拍了几下。或许是赶得巧了,我打她屁股时,拍到了敏感部位,晨晨突然“嘤”了一声,双手捂脸显得特别害羞。不过这一来,她倒老实了很多。   那行尸速度真快,我们之间的距离在不断缩小。我坚持跑着,终于赶到摩托车那儿,带着晨晨一踩油门冲了出去。特别险,我刚开车时,那行尸也就在我们十米开外。行尸看我们逃脱了,气得张牙舞爪在原地乱蹦,我趁空回头看一眼,觉得这行尸是个人。   我合计今晚就算了,毕竟我没帮手,等明天回警局,找人过来在附近转转,看能不能挖出什么线索来。这一路我都没停歇,直接开到了晨晨的学校,把她送到宿舍楼下。我发现这时候晨晨脸色煞白,估计还没从刚才的事中缓过神呢。我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忍不住一把将她抱住,安慰几句。我不会安慰人,所以说的话翻来覆去就那几句:“别怕”,“回去好好睡觉”等。晨晨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偶尔“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我看时候也不早了,就跟她告别。晨晨拎着相机扭头向楼上走。我盯着那相机一看,心里突然有了个想法:她这一晚上没少拍景,或许这些照片也是一个线索呢。我喊住晨晨,走过去一把将相机抢了过来。也怪我现在心里有事,动作有些莽撞,晨晨本不想给我,但架不住我这么抢夺。她都有些动怒了,问:“李峰,你干什么?”我回她说:“晨晨,相机借我一天,明儿晚上我给你送回来,我想让警局技术人员看看相片,看能不能有啥发现。”晨晨脸色很怪,忽阴忽晴的,好像有事要跟我说,却一直没说出口,就这么一直在原地站着,目送我离开。   我回家后天都快亮了,我寻思洗个热水澡再睡一会儿,哪怕睡上两个小时也行,不然明天上班,人保准糊涂。为了防止忘事,我还把相机放在床头,压在手机下面,这样早晨闹铃一响,我会连带着被提醒到。这一夜的折腾加上刚洗了个澡,让我刚闭上眼睛就进入梦乡。我以为自己肯定会被闹铃叫醒,可实际上,我是被冻醒的。   我一睁眼睛,感觉自己跟掉到冰窟窿里一样,整个屋子的温度往多了说也就10℃,我盖着大棉被都冻得直抖。我心里纳闷,难不成暖气停了?但这也不对啊,我刚回来时暖气还有,就算停了,屋里温度也不会下降这么快的。   我迷迷糊糊四下看着,发现卧室的窗户开了。尤其今晚起了大北风,这风呼呼往里刮,那窗户还一扇一扇地配合着。我也顾不上穿鞋穿衣服,裹着大被下地,凑过去试图把窗户关上,可当我摸到把手的一刹那,发现这把手怎么坏了。这是我租的房子,年头也久了,把手能坏也算正常,我合计弄不好就是因为风大,刮来刮去把它挤坏了。   可我不能让窗户继续开着,不然这屋里没法待了。现在这时间点也不好找人,我翻着抽屉,拿出一卷透明胶带,把窗户缝上上下下粘了个严实。这么一忙活,我是被冻得彻底精神了,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使劲儿搓着身子,试图让自己好受些,又溜进厨房烧了一壶热水,灌了个水袋。虽说屋内温度一时上不去,但把水袋放到被窝里,也能熬上一段时间。   我想睡但睡不着了,无意间一瞥,就看到了那相机,我合计反正自己待得难受,不如看看晨晨都照了什么东西。说实话,我对电子设备这类东西研究得不太透,电脑也只会操作,装个系统都不会。可相机没那么复杂,虽然这种单反相机我没用过,但摸索一会儿也能鼓弄得差不多。我找到存储卡的选项,立刻点了进去,我可记得清清楚楚,晨晨昨晚上就拍了一百多张相片,这存储卡里的相片只会比这多,绝不能比这少。但邪门的是,相机上提示,存储卡是空的,一张照片都没有。   我愣愣地看着相机,心说这咋回事,难道是操作错误?不能啊,自己还没笨到这种程度。不能说我瞎寻思,这照片都是关于坟场的,我们在林子里还遇到了行尸,难不成这其中还真有灵异事件,有鬼啊神啊这类的东西把照片删没了。我不敢轻易下什么结论,看了看时间,都快到早晨6点半了,我心说自己也别多想了,一会儿早点儿走,先把相机拿给技术人员看看。   警局技术中队的待遇不错,没有紧急情况,他们都不轮夜班,我掐着时间,早晨8点准时去了他们部门。这里面有个小伙子跟我关系不错,我就把相机拿给他。他对电子产品很有研究,特别熟练地鼓弄一番,我留意他的表情,发现他眉头皱得越来越紧。这是有情况的表情啊。我跟他不客气,追问了几句。可这哥们儿也没回我,将存储卡从相机上抽出来,一转身离开了。   技术中队这里全是先进的设备,像我这种刑警,是不能乱碰乱动的,我老实地坐着等待。估摸过了一刻钟,他又拿着存储卡走了回来。   我发现他表情有点儿严肃,我心说到底发生啥事了,咋能这样?他坐在我旁边,一边摆弄着存储卡一边问我一句:“李峰,今天早晨5点11分,你在干什么?”“睡觉啊。”我想也没想地就回答了,而且那时候我也真的在睡觉。他把存储卡啪的一下放在桌上,推到我面前:“我刚才用设备查了下,这张卡在5点11分被人做过手脚,把里面的照片全部格式化了,而且他一定用到了什么设备,这些被删除的照片根本恢复不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他话是没往深了说,我家就我自己住,这相机当时还放在床头,我没有梦游的毛病,排除掉神鬼作祟的因素,那只有一个可能,有人去过我家。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既然能趁我睡觉的工夫把相机里的照片格式化,那他也能趁这工夫把我轻松地杀掉。我匆匆跟技术人员告别,拎着相机上楼找刘千手,我想让他帮着分析分析。   赶巧的是,他和杜兴正在办公室吃早餐。杜兴吃得很正常,他却又在那儿干嚼动物饼干。我可不管他俩是不是在吃饭,凑过去把相机往桌子上一摆,详细地把昨晚的经过说给他俩听。杜兴性子急,火气腾的一下上来了,跟我说:“李峰,等我吃完这口豆腐脑,一起去你家和那坟场好好看看。行尸?我呸,看老子一双铁拳把他打成肉酱!”我也赞同杜兴这想法,甚至还合计着,不行今晚上我俩就去蹲点,不信抓不住这装神弄鬼的坏蛋。   刘千手琢磨了好半天,最后跟我们说了他的计划:“这事不能急,咱们先去李峰家看看,至于坟场那边,还是交给一探组来弄吧。”我心说怎么又是一探组,他们接手了,这案子保准玩完,而且这还是跟我有关的一个案子。可刘千手脾气拧,根本不给我俩提建议的机会。   就这样我们仨一同去了我家。这都离我关窗户多长时间了,我们回去时,屋里的温度仍然很低。刘千手叫我们别乱动,他弓着腰看着地面,先往里走。刘千手是老刑警,各方面的知识储备都很多,甚至都能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痕迹专家了。只是他在我家来回检查两遍,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痕迹。   我们又都凑到窗户前,我先动手把透明胶撕扯下来,刘千手对着那窗户把手儿摆弄几下。我是没看明白他摆弄这几下有什么目的,但是他的表情变化很丰富,先皱眉又沉思,最后还冷笑一下。只是他冷笑的时间很短,要不是我特别留意,或许真把这个表情忽略了。   我问他:“头儿,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我以为接下来刘千手肯定会讲一通理论,把这把手儿上的疑点全部说出来,可没想到他看了看我跟杜兴一眼,一耸肩:“这把手儿啊,自然坏掉的,没什么疑点嘛!”   第18章 糜烂的脸   我肯定不信刘千手的话,他心里有猫腻,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告诉我和杜兴。我不好接话,扭头看了杜兴一眼。杜兴平时大大咧咧,可遇到正事时,他比谁都心细,刘千手这异常举动虽然微妙,但绝逃不过他的眼睛。我本想联合杜兴,借着今天这机会,把刘千手肚里那点儿东西全给套出来。可杜兴很奇怪,这次听完竟然信了,反倒跟我说:“李峰,你上午就别上班了吧,找人把家里这门窗都换换。上次我不跟你说了吗,门锁太次,你到现在也还没换呢。”我心说这话题怎么转得这么快,一下从凶手转移到我身上来了,而且看这苗头,想套话是没啥戏了。   本来让我挺在意的一个案子,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刘千手和杜兴没待多久就走了,我自己留下来,联系换锁换窗把手儿的事。我发现房东赚到了,为了安全起见,我这次可都下了本钱。当然在等维修师傅过来这期间,我闲得无聊又把注意力放在相机上。我知道既然连技术中队都搞不定存储卡,这相机是没啥大用了,我也该早一点儿把它还给晨晨。   我给晨晨拨了电话,没想到是关机。我一合计,晨晨估计还在睡觉呢,经过昨晚的事儿,也不知道她心情咋样,有没有被吓坏。我是真挂心她的,虽然她关机了,但每隔半小时左右,我都拨一遍电话。这样到了中午,我回警局吃完午饭后又拨一个过去,本来我以为又要听关机的提示语音呢,意外的是电话不仅通了,还提示正在通话。这让我既高兴又有些不满,高兴就不用多说了,晨晨开机了;让我不满的是,她既然起床了,为何不给我来个电话,怎么说我也是她男友啊。   我合计自己刚打的那个电话,她那儿能收到提示,等她通完话,肯定会给我打回来。我就眼巴巴地等着,结果都快过半个小时了,电话也没来。我心说怪了,啥人能让她通话这么长时间?我又打了个电话过去,这次竟然又是关机!我心里有些不得劲儿,不知道这丫头到底什么意思。我能感觉出来,晨晨跟我的感情没想象中那么好。这一下午,我没再打电话继续找她,想拖到晚上下班后,直接骑摩托车去一趟学校,当面跟她好好聊聊。   可计划是这么订的,等下班时出了岔子。刘千手把我和杜兴全叫到他办公室,这可是破天荒头一次。他让我俩随便找地方坐,还捧了一大把的资料让我俩填。要我说这资料好古怪,有基本信息表,还有乱七八糟的测试,其中就包括iq、eq、aq。我以前只知道iq、eq,当看到aq的字眼时,整个人糊涂了,我也不怕刘千手笑话,直接指着这词问他啥意思。刘千手没多解释,只告诉我它的中文名叫挫折商,也叫逆境处理智商数,还嘱咐我,一定如实填写。我算服了这个aq,心说挫折还需要智商吗,找个地方喝闷酒不就得了。不过碍于刘千手的面子,我不得不硬着头皮填写。   这些资料,足足让我填到晚上10点。这期间王根生进来了一趟,我发现他手里也拿着一份资料,递给刘千手说:“这是刚有人送到警局的。”我在心里猜测,这资料一定只有我们二探组在做,而王根生送来的资料,一定是那第四人填写的。要按之前的性子,我肯定偷偷找王根生,从他身上下手,一步步把第四人挖出来,但这次,我却没那么大的好奇心。等我们全把资料填完,刘千手带着我和杜兴去地摊儿随便对付一口,权当晚餐和宵夜了。本来杜兴还问我,吃完了要不要去哪儿玩玩,可我心里有事,摇摇头把他给否了。   我们仨散伙后,我骑个摩托车向晨晨学校开去。当然在走之前我又给她打了电话,电话通了,但就是不接,我索性留个短信,让她半小时后在楼下见。我敢打赌晨晨一定看到了我的短信,但当我来到她那宿舍楼下时,她根本没出来等我。   我心里一下火大了,咱是个敞亮人,有时候真不适应这类女孩的小心思。我心说她如果生我气,或者有啥事,那就直接说呗,又不接电话不见人的,这不拿我开涮吗?我又给她发个短信,告诉她我到楼下了,等她半小时。我打定主意,要是这半小时过了,她还不出来,还没什么表示的话,那我就把相机给宿舍管理员,自己走人与她再不相见。   这期间我待着无聊,尤其大半夜的还在户外,我连玩手机的心情都没有了。我就抽支烟四下打量起来。刚才我是没注意,这么乱看之下发现了一个事儿,在不远处停着一辆白色本田。这种车要在大街上停着,那一点儿毛病都没有,可这里是学校宿舍,哪有学生开这个的?我好奇之下往本田那儿凑了凑。   这车本身没什么毛病,只是在车门上有一个(汽车)文身。一般给汽车文身的都很少见,尤其这个文身还很特别,是一张糜烂的脸。我倒不是没事吓唬自己玩,这张脸让我一下想起了行尸,尤其在这个观念的引导下,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这脸跟我昨晚遇到的那个行尸的脸几乎一模一样。   我望着这车门愣住了,没想到的是,突然间车门开了,从里面走下来一个矮胖墩。我没料到这车里还坐着人,自己刚才愣愣看着人家的车,多少有些不礼貌。我急忙赔笑,对着矮胖墩打了声招呼,想把这事过去算了。但矮胖墩没那么好说话,还往前走了几步,啪地推了我一下。他用的力道不小,冷不丁被这么一推,我不由得退后一步。我心里也来气了,心说行啊,跟我耍横是不是?我不就看你车几眼吗,也没刮它碰它,怎么还借机赖上我了?   我往前走一步,也伸手推了他一把,喝了句:“你干什么?”不过我一推完他,心里就猛地惊了一下,第一印象是,这是个武把子。我推他的力道不小,要遇到一般人,保准能被我推得后退一步,不过他的身体跟一块石头没什么分别,尤其他身上肉特别硬。我很有自知之明,知道真要打起来,凭我这身手,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   我一句话不说,警惕地往后退步,想试着这么闷声走开。但矮胖墩不放过我,我刚退两步,他就跟上来了,指着我拿的相机说:“兄弟,把这给我。”我发现他说话声好哑,是个地道的乌鸦嗓,让我听得极不习惯。我不知道他这举动算不算是明抢,别看我明知打不过他,但也不能就此把相机给他。我摇摇头,话里有话地说了句:“爷们儿,老实回车里去,这事就算了,不然我带你进局子。”我可漏了自己是警察的底儿,可他却没被吓住,反倒仍指着相机说:“这是晨晨的东西,我要拿回来。”他这话让我出乎意料,我一直以为晨晨只是个学生,没想到竟认识这种人。   我留了个心眼,毕竟未经主人同意就把东西转给第三者,这很容易出说道。我让矮胖墩等等,又拿手机给晨晨打了一个电话。这次这丫头接了,但态度很冷漠,只跟我说了一句话,让我把相机给她朋友。其实在我心里,真想跟晨晨好好唠唠,想弄明白为啥一天之内,她对我的态度能发生如此大的改变。不过人家女孩都明显不想跟我聊了,我还费那劲问什么。我说声“知道了”,就挂了电话,还把相机主动递过去。   这相机上一定做了什么记号,那矮胖墩接过去后就仔细看着相机底部,还用手对着一个地方摸了摸。我等他检查完了,主动问了一句:“没差吧?”矮胖墩点点头。我看相机也还完了,晨晨也不见我,自己也没留下来的必要了,于是就一扭头往回走,想开着摩托车回家。   我刚走没几步,矮胖墩吆喝一声把我叫住了,这让我很反感,尤其刚失恋的人,心里都不怎么好受。我没好气地问他又怎么了,矮胖墩走到我身后,轻声嘱咐一句:“兄弟,提醒你一下,从现在开始,不要来这个学校,也不要见晨晨了,这对你有好处。”我呵呵笑了,这话有种威胁的意思,不过我已经不在乎了,甚至还说了声谢谢。   这都是我一时脑袋热,没冷静地想想,但当我开着摩托车出了校园,被冷风吹了一会儿后,我整个人清醒多了。我打心里合计起来,晨晨、行尸、矮胖墩,还有那相机,尤其联系着昨晚晨晨遇到行尸后的举动,我突然觉得,我把晨晨看错了,这里面有事儿啊。   我又不急着走了,把摩托车开到一个拐角停下后,干坐在上面耗着。我觉得矮胖墩既然拿到相机了,也没必要在校园里停留,弄不好跟晨晨通个话后,就会开车出来。我算计得没错,但出现一点点小偏差,足足过了40分钟,那本田车才露面,这期间我被冻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还时不时哈着气搓搓手。本田车开得不快,这倒方便我跟踪,可我没敢跟得那么紧,尤其他在车行道上,我特意把摩托开到人行道上去,防止他从后视镜发现我。我以为他会去坟场呢,毕竟那里是行尸出没的地方,但他却把本田车开到了夜间市里最繁华的地方——乌州城的红灯区。   这里一家家全是歌厅,别看都半夜了,街头却还有艳丽女子出没。本田车七拧八绕地来到一个地方,这里相对其他地方来说有点儿僻静,连路两旁的歌厅也都打烊关门了,而在这条路的对面也停着一辆车。这辆车来这里多久了,我搞不清楚,可我一看这车的款式,脑袋里嗡了一声。这是一款帕萨特,警局余探长也有一辆,我觉得或许这是巧合,又或许并非巧合这么简单。我把巧合的因素刨除在外,只分析要是这车里坐的真是余兆轩的话,那整个事情的水可就太深了,甚至余兆轩也绝非是个逗比探长这么简单。   我怕自己泄露行踪,急忙从摩托车上下来,推着它悄悄地往一个拐角躲去。我又从兜儿里把手机拿出来,我这手机上带着摄像头,我合计一会儿自己就躲在犄角,偷偷露个脑袋,只要那帕萨特上下来的是余探长,他还跟矮胖墩见面,我就把这画面拍下来,明天给刘千手看看。   我在这儿等着,那两辆车都停着不动,这种微妙的平衡维持了半分钟。突然间,矮胖墩先有所行动。他拎个箱子从车上下来,左右看了看,又大步向帕萨特走去。我激动得手都想抖,只等帕萨特的车主露面。可这时意外来了,那矮胖墩来到帕萨特门前后,停了下来,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又绕过车向一个墙角走去。我心说这怎么回事,他刚才明显是奔着帕萨特去的,怎么又奔向墙角了呢,尤其这墙角也没人啊。他用实际行动回答了我。他就站在墙角,叉开腿,一手拎着箱子,一手掏出裤裆里的棒子嘘嘘起来。   我可不信他是真尿急,但我也不能跑过去问他,只能打心里猜测他为啥会做出这个假象来。还没等矮胖墩尿完,那帕萨特的车灯亮了,对着我这边晃了一下。我心里一惊,知道糟了,自己露馅了。我也没心思去一探究竟了,满脑子想的都是赶紧撤离现场,不然矮胖墩和帕萨特车主都追过来,我保准讨不到好。可我晚了一步,刚坐上摩托车还没开,那帕萨特就一转弯过来了,还特意在我旁边停下来。   昨晚跟行尸搏斗后,我把甩刀撇了,现在身上没带其他武器,只有一个手机,不过别小看手机的威力,抡起来也能当半个板砖来用。我紧紧握着手机,盯着帕萨特看着,其实这车贴着车膜,我根本看不清里面。车主把车窗摇了下来,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还真是余探长。他叼个小烟,一脸刚喝完酒的样儿,看着我不解地问:“这不李峰吗?怎么在这儿呢?”虽然我之前怀疑车主是余探长,但真相果真如此时,我还是被震慑住了,也一愣神,直到被他这么一问,我才回过劲儿来。也是我一时间脑筋转得快,我“啊”了一声,捂着小腹,装出有点儿痛苦的样子说:“余探长,这么巧,我这不刚在附近‘点钟’吗,没想到那妞有问题,这整完事了,底下有点儿疼。”余兆轩哈哈笑了,回答我说:“你这岁数火气强,但找妞也找好一点儿的,这里的都野,容易有病。”我假意坏笑地配合他,还趁空套了一句话:“探长,你还说我,你怎么也来这儿了?”余兆轩接着说:“我这岁数早过这劲儿了,有个歌厅老板是我哥们儿,找我喝酒来了,刚刚喝完,出来没扛住,在路边停车睡一会儿。好了,不跟你聊了,有事电话联系吧。”我跟他也客气几句,就此互相分开。   等目送他离开后,我心说自己反正被发现了,就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骑着摩托转过拐角瞧了瞧,可这时对面哪还有人,空荡荡的一片,那矮胖墩早走了。我跟踪半天一无所获,但脑子里隐隐约约有些懂了。我忽然觉得刘千手最近这么“堕落”也没那么简单,他这么猴精的一个人,弄不好在下一盘大棋。他不是说我们二探组要走了吗,但在走前,要么是上头的意思,要么是他,一定在撒一个网,将警局内现有的腐败分子一网打尽。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真相如何只能靠时间来验证。我真搞不懂,行尸这东西咋跟余兆轩扯上关系了?昨晚家里进了人,我有点儿害怕,尤其自己刚才还撞破余兆轩他们的“好事”,我怕今晚又有人来我家光顾。我给自己想了两条路,要么回警局,要么就去杜大油家。我前段时间一直睡警局,身子都睡乏了,这次说什么也要换换口味。   杜兴家地址我知道,也是租的房子,还在市中心,离这里挺近。我奔着地址找去,还按门牌号来到5楼,按说这就该是杜兴家,可我心里拿不准,怕杜兴大大咧咧,在警局资料中将门牌号写错了。   我摁了门铃,响了半天门才开。我都合计好了,这大半夜的要真找错人家了,我得赶紧道歉,可这事没出岔子,出来的真是杜兴,只是看着他这打扮,我一时间愣住了。这哥们儿大冬天的仍穿个大裤衩子,脸上还贴着一个面膜,看到我后他先一愣,紧接着又一笑,这一愣一笑的还把他脸上的面膜给弄下来了。我突然有种不认识他的感觉。可杜兴不管我愣不愣神,一伸手把我硬生生拽到屋里去了。   我指着他脸问:“这到底咋了?”杜兴嘿嘿一乐,解释说:“前几天去商场里吃饭,没想到有抓奖活动,咱爷们儿手气好,抓了个面膜,我一寻思咱没婆娘也不能浪费,就自己贴脸上了。”我也笑了笑,趁空还打量了一下他家。刘千手家给我感觉有点儿神秘,他家给我的感觉却是正气,往具体了说还真形容不出来,反正简朴中露出一丝男人的细心,很有部队宿舍的风格。杜兴从冰箱里拿出啤酒,丢一罐给我,随后问道:“这么晚了找我干吗?”   我本想跟他聊聊今晚的经过,但他家电视是开着的,播的还是抗日片,我才发现这爷们儿竟然对这个感兴趣。我见他问完话却不等我回答,又扭头看起电视来,很明显被电视里的情节吸引住了,心说那算了,今晚不跟他说什么,让他好好看吧。我找个借口,说自己家窗户把手儿没修好,又坏了,到他家借宿一晚。杜兴指着里屋的床让我睡那儿。我也真有点儿困,便没客套,走进去躺下就睡了。可没想到他看完电视也爬上来了,这可苦了我俩,这是个单人床,我俩挤一块睡,滋味不怎么好受。   第二天一早,我俩一起出去吃早饭,这期间我才把昨晚的事跟他念叨一遍。当然了,我只是说事,并没说我的猜测,我怕万一自己猜错了,这不诬陷好人吗?杜兴听着直皱眉头,我发现我俩思路真不一样,我在乎的是余兆轩和行尸案,他在乎的却是我被欺负了。而且这爷们儿在来脾气的情况下,还不知不觉地手上一加劲儿,把喝粥的勺子捏弯了。我急忙拉了他一把,心说这可咋整,我俩不就喝口粥吗,一会结账时还得多赔个勺子钱。   杜兴恨得直咬牙,跟我说:“李峰,你还记不记得那本田的车牌号?”这要是一般情况下,我还真记不住,不过赶巧的是那本田的车牌特顺当,是51415,正好跟晨晨寝室号差不多,当时看一眼就记住了。我点点头,还把车牌号告诉了他。杜兴乐了,说这就好办了,一会儿等上班后,他查一查这车主是谁,下班后他带着我去找矮胖墩,一定把面子找回来。说实话,我就被矮胖墩推了一下,况且我还反推回去了,根本不算啥挨欺负,不过杜兴这提议却让我挺动心。我不是奔着带他打架去的,我是想我们找到车主后就能顺便查到他的相关信息,再借此顺藤摸瓜,岂不是一条重要的破案线索?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而且一上班我就找了朋友。这都是实在哥们儿,真把这事当事来办,没多久,有关矮胖墩的信息全出来了。我和杜兴一起看着资料表,我知道这矮胖墩不是个一般人,但没想到的是,他的信息能这么怪。按照资料记载,这矮胖墩是个生意人,在离坟场不远的地方开了一个加工厂。加工厂的种类很多,我不知道矮胖墩怎么想的,竟然打起加工殡葬用品的主意。殡葬用品在市面上真不常见,也就是有亲人朋友亡故时,人们才会接触这类东西。倒不是说我对殡葬加工类的企业有多大偏见,只是针对矮胖墩,我心说不管你干什么,都不能装神弄鬼地玩行尸吧?   我和杜兴互相看了看,杜兴的意思,既然知道加工厂的地址了,我俩下午就去一趟,要是运气好,能把矮胖墩堵在加工厂里,运气不好没碰到他,也能借此多了解一下他的信息。我俩定准了下午4点走,其实也可以早点走,毕竟我们二探组没什么事,只是我觉得不管上班忙不忙,还是不要那么明显地翘班为好。   计划本来不错,但赶不上变化快,刚过中午,外头变天了,整个天空阴沉沉的,看架势随时都能下起鹅毛大雪来。冬天日头短,这可好,在我和杜兴4点离开警局的时候,天都已经黢黑黢黑的了。   前一阵杜兴刚买了一辆摩托车,本来我俩一人开一辆正好,但杜兴有意让我坐他的新车,我一合计,大冷天的自己不用开车也不错。杜兴仍把车开得很快,直奔坟场。坟场附近本来就是荒凉地带,路面挺宽,并没什么车辆经过,杜兴算是玩开了,时而用一种s型的骑法。我坐在后面被他弄得心慌,总怕自己被甩出去,趁空拍了拍他后背说:“大油啊,你这么开车,小心别把车弄坏了。”   其实我是没往深了说,含蓄地点了他一下。杜兴一点儿不听劝,反倒嘿嘿笑了,说:“怎么能坏呢?这车比你那辆好多了。来,看我给你再耍几个车技。”我当场有要跳车的冲动,心说自己这张嘴啊,本来是劝他,咋这么一说完,他反倒疯狂起来了呢?杜兴真是说到做到,突然间猛地一刹车,让车停着往前滑了好长一段距离,又借着巧劲儿把车头甩了180度。我心里怦怦乱跳,人也愣住了,不过脑海里却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种玩法是有,但都是电视上的,现实中没有哪个摩托车手会这么做,毕竟很费外胎。杜兴这可是新摩托,我不信他只为了耍个车技,会让摩托损失这么大,而且摩托调头后,他整个人却皱起眉头来。我把脑袋故意往前探了探,问他咋了,杜兴望着路旁的一处灌木丛,念叨一句:“那里好像有人,刚才咱们打那儿经过时,他还动了一下。”我第一反应是行尸,而且这里离坟场不远。有杜兴在,我没太害怕,打心里还有点儿巴不得行尸出来的意思,心说他昨天把我欺负得挺惨,今儿有杜兴在,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杜兴把摩托车往那边开了开,我俩先后跳下车。我们没带枪,但杜兴挂着胶皮棍,他拎着胶皮棍来到路边,瞪着眼睛仔细搜索一番。我眼睛没他毒,要不是他最后特意给我指指,我还真没怎么发现。有一撮头发半遮半掩地出现在灌木丛中,这灌木丛有半人高,我猜行尸一定是蹲在里面。   杜兴这就想拎个胶皮棍往里走,我担心有危险,先把他拽住,又捡个石子,对着那撮头发丢了过去。我扔得挺有准头,正好砸在那撮头发上。没想到的是,那头发下面的脑袋还挺有弹性,这石子一下被弹开了。这可是我俩对他赤裸裸的挑衅,我以为他挨这么一下,保准会暴怒地站起来,向我俩猛冲过来。但谁知道他仍在灌木丛里一动不动。   杜兴念叨一句:“嘿,这哥们儿还挺能忍,不出来是不?”他说完四下打量。我发现杜兴比我狠多了,竟找到一块拳头一般大小的石头,对着那撮头发丢过去。这石头可不是闹着玩的,一般人挨上,保准头破血流。砰的一声闷响,石头砸中那撮头发时,还整个凹进去一块。   我和杜兴彻底纳闷了,我突然觉得我俩错了,这或许不是行尸。杜兴打个手势,让我在原地等待,他只身向灌木丛靠去。等离近了,他嘿嘿笑了,摇着脑袋一伸手,从里面拽出一个纸人来。这纸人就是平时殡葬用的那种,但眼前这个做得特别精细,尤其那面部表情,都可以拿栩栩如生来形容,还穿着一件衣服。我整个心放松不少,不由得暗骂,心说这一定是从矮胖墩他家加工厂运出来的,也不知道是拉货时不小心掉下来的还是特意放在这里的,至于杜兴说他刚才会动,或许是眼花了。   杜兴倒是想得比我多,他望着纸人的脸,皱着眉老半天没说话。我看着不对劲儿,问了一句:“大油你看啥呢?”杜兴拎着纸人走了出来,指着纸人脸问我:“你不是说那本田车上文着一张烂脸吗,那脸跟这脸是不是一样的?”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见到的是糜烂的脸,可这纸人的脸却很“健康”。我摇摇头,那意思自己还没那脑力,能联系起纸人脸腐烂后会是什么样。杜兴不再问我,捧着纸人脸看了一会儿,又一甩手把它丢开了。   我俩又骑着摩托车上路,不过我发现个怪事,这次杜兴开得很慢,也不善言谈了,闷着头一句话不说。我觉得他有心事,我跟他不外道,就试着问了句。杜兴的回答挺奇怪,就一个字:“脸!”我心说这可让我咋猜呢,而且我看他也没要跟我解释的意思,就没再多问。   又往前赶了一会儿路,一个小型加工厂出现在我们眼前。把它说成厂子,真是有些抬举了。其实就是几间瓦房,被一个大院子围住了,那辆本田车就停在厂子门口。这厂子在下坡地段上,我隔远把厂子瞧了个大概。本来看这里黑兮兮的没什么人,我心里有点儿失望,以为我俩白来了,但看到本田车时,我心里又一喜,心说那矮胖墩还没走,这就好办了。   我指着本田车,催促杜兴把摩托车开过去。杜兴心里一直念着那个糜烂的脸,我俩下了摩托,他就迅速向车门靠去,盯着那文身瞧了起来。我发现杜兴还有了个小动作,看似不经意地握紧了拳头。这可是一个人心里紧张的反应,杜兴这么厉害的汉子,能让他有这动作,说实话,我被震慑住了,甚至还越发怀疑,心说这糜烂的脸到底是什么来头。   在我俩看“脸”期间,从加工厂里出来一个人,他抱着肩膀盯着我俩喝了一句:“你们干什么?”我本来没留意到他,但一听他那乌鸦嗓,就知道这人是我们今晚要找的正主儿,那个矮胖墩。   我和杜兴都扭头望过去,我还特意往后退了一步,这是我给自己留的后手,一会儿真要出岔子打起来,杜兴得先上,我负责“补枪”。   矮胖墩认识我,而且见到我后他不怎么友善,哼了一声,又盯着杜兴问:“你又是什么人,到这儿干什么?”他问话的语气虽然挺横,可我明白,这矮胖墩是个行家,对杜兴的防备很高,不然凭他的性子,换作别人,早就不客气地上去推一把了。   我看着杜兴,想知道他怎么回答。凭杜兴的性子,肯定会被这无礼的言语一激,恼火起来,但意外的是,他竟然退步了。他摇头说:“没什么,我俩开摩托有点儿迷路了,想问问人怎么走。”我不敢相信,这堂堂北山监狱的第一号大油,竟然也有瘪茄子的时候。那矮胖墩也不较真,问我们去哪儿,又指了个方向,接下来他就叉开双腿站着,哪儿也不去,大有让我们快些离开的意思。杜兴扭头回到摩托上,招呼我一同离开。   等我俩离加工厂挺远后,杜兴把摩托停住,冷冷地坐着不吭声。我实在忍不住,推了他一把,问刚才的事怎么解释。杜兴回答得很奇葩,他做了个托胸的动作说:“看到没,那矮胖墩的咪咪好大。”我都不知道咋接话了,甚至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那矮胖墩是个男的,哪有什么咪咪啊?但随后我就明白杜兴啥意思了,他是说那矮胖墩的胸肌很发达。   我又接着问:“我说大油,他胸肌发达咋了?你这身手还怕这种人?”杜兴叹了口气说:“李峰,这矮胖墩来头不简单,还记得江凛城吗?”我点点头,那个十字架凶杀案的凶手,还是双胞胎作案,这么印象深刻的人物我怎么能不记得?杜兴接着说:“江凛城练的是点穴类的功夫,而在北方,还有一种功夫很流行,叫铁砂掌,就连部队里,那些特种兵也多少会一些。”   我记起来了,在阴公子死的那片林子里,杜兴当时气急眼了,对着断碑啪啪拍过几下,那掌力就很横,难道这就是铁砂掌吗?我问了一句,杜兴点头承认了,只是随后他又摇头,说他那点儿铁砂掌的功夫不算什么,要是真遇到练家子,那才叫厉害呢。   我初步一合计,心说没这么巧吧,难不成这矮胖墩是练铁砂掌的行家?跟江凛城一样是个强横的武把子?那他要真跟行尸案有关,这罪犯可不好逮啊。   第19章 东北锤王   我有什么说什么,也不怕杜兴不乐意听。我很直接地问了句:“大油,你是不是打不过那个矮胖墩?”杜兴没瞒着,老实回答:“我俩半斤八两。”随后他又解释,“铁砂掌很霸道,练起来也很苦,每天不仅用药浸泡双手去击打铁砂与沙袋,还要负重做超强度的体能训练,这功夫要是练起来,会让人身体走样儿,个子矮、咪咪大等。我当初不想练它就是怕毁形象,你再看看那矮胖墩,就知道他的身手有多高了。咱俩今天要是跟他恶斗,就算侥幸能赢,也会落下重伤。”   我听完有种胆战心惊的感觉,我知道杜兴这话里没啥水分,那矮胖墩在我心里的恐怖形象又上升了一大截。杜兴一叹气又说:“李峰,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事咱们先放一放,回头我再想个招儿,怎么把这场子找回来。天不早了,咱们吃口饭再说。”我一听这话,心说得了,自己今天亏了,正事没办,我还得倒搭一顿饭。不过我跟杜兴是兄弟,不在乎这个。我坐上摩托车还跟他说:“随便挑地方,我请。”杜兴也随即接话说:“就是对付一口,哪儿不行啊。”可他说是这么说,我发现他根本就没对付的意思,沿路出现不少饭馆,都被他用各种理由给否定了,最后遇到一家火锅店,杜兴点点头,说就在这儿对付吧。   下雪天吃火锅是一种享受,说白了,涮肉啤酒胡咧咧,借这气氛兄弟间也能谈谈心。   我俩没少吃也没少喝,我是没细算,但桌上空酒瓶至少有十个。最后我俩都喝不动了,靠在椅子上一边抽烟一边聊。这时我想起一个问题,顺带问了一嘴:“大油啊,你刚才跟我说‘脸’,那是什么意思?”这话真说中杜兴的心事了,他本来乐呵呵的,突然严肃起来,甚至刚点的烟他都没兴趣抽了,丢在地上踩灭,往前靠了靠跟我说:“李峰,你知道我是北山监狱一号大油对吧?”   我点点头,心说这也不是啥秘密,我见你第一天就知道了。杜兴苦笑着摇摇头,伸出一个手指头强调:“我入狱5年,只有最后一年才是一号大油,以前是当老二的货。”我是真不明白,我问那个“脸”的事,他却跟我说监狱当大油的经历,这两者有关吗?但我也顺着他的话听下去,插话问:“原来的一号大油哪儿去了?”“送到戈壁监狱了。”(本书中的戈壁监狱并非指新疆东戈壁监狱)   戈壁监狱很刺激我的神经,那地方我可知道,是国内两个有名的监狱之一,另外一所是秦城监狱。秦城监狱主要关押的是省部级腐败官员,而那戈壁监狱关押的,则是极其恐怖的重刑犯,号称国内顶级杀手的最终埋骨之所。那个原本的一号大油能被送到那里,这让我对他一下来了兴趣。我催促杜兴说说那个大油的事,杜兴没瞒着,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那个大油姓问(读作wēn),叫问天,这名气听着就霸气,而他还有个外号,叫东北锤王,用的武器是一把铜头小锤,不管对方多强多厉害,只要遇到他,遇到那把锤子,想讨到好是绝不可能的。这个锤王入狱的原因是他用锤子把十多个汉子全打残废了,动机不明,在入狱当天还放出狠话,要当北山监狱的老大。当时有不少大油不服,但挑战后的下场全是腿折胳膊断。   我听到这儿又问杜兴跟他挑战没有,杜兴点点头,不过他比较滑头,没把事办得那么绝,他俩只是点到为止地比试一下。按他的评价,锤王的身手在自己之上。   虽说我没见过锤王这个人,但光凭介绍我觉得这是个热血汉子,既然杜兴能被刘千手提出来招安了,那为何不把这锤王要来给警局卖命呢?   杜兴猜到我的想法,这次他笑了,只是看架势,还稍微有点嘲讽的意思。他说:“那个锤王很变态的,不可能接受招安的,他在入狱前有个怪癖,有句老话叫吃什么补什么,他就奔着这话去了,专吃猴脑,甚至听说还吃过人脑,而且他认为政府把他抓住关进牢子,就是对他不公。如果判他20年,他出去会杀成年人;如果判他无期徒刑,等他减刑出去后,杀不动成年人了,就会到幼儿园杀孩子,反正是对社会死心了,早晚有一天要疯狂报复的。”   这饭馆里的室温不高,但我却觉得自己浑身冒汗。不得不说,锤王的变态让我想到了一个词:杀人狂魔。我是真搞不懂既然他这么凶恶,为何上头不立刻把他处死呢,留着他早晚是个祸害。   事情不仅如此,杜兴又爆了一个猛料出来:“几个月前,那锤王越狱了,号称零越狱的戈壁监狱也被蒙上了一次耻辱。”我联系这前前后后,想到了一个可能:“大油,你不会是说那纸人的脸像那锤王问天吧?”杜兴点点头,还特意指着左脸颊:“锤王这里长了三颗痣,‘品’字形分布,那纸人的脸还有本田车的文身,都印了这个,我想这貌似不是巧合。”   我有点儿晕乎的感觉,这绝不是因为喝酒的原因,原本看似就很诡异的行尸案,现在牵扯出来的东西更多了。我跟杜兴提了个建议,明天我俩一起跟刘千手好好说说这事,让这刘邋遢别啥事都不管了。如果说这行尸案真的超出了我们二探组的能力范围,他也该往上头好好反映一下才对。杜兴说行,事就这么定了。   我俩又举杯,想把最后一杯酒干了,结束饭局回家睡觉。但还没等我俩喝上,这饭馆外就突然传来几声砰砰的枪响。这让我的心紧绷了起来,心说一定有凶案发生了。   我和杜兴互相看了一眼,别看喝得都有点儿大,但一同起身,快速地往饭馆外冲去。杜兴倒没什么,我这几步跑得直斜歪,而且很多客人都上来一股好奇心,想出去看看。我望着这些人心里就来气,心说遇到好事你们出去看看行,这都开火了,你们还想凑热闹,真嫌自己命长了是不?我堵在门口摆着手,吼了一句,说自己是警察,让他们都稳着点,别出屋。   等我和杜兴出去后,远处开来两辆警车,嗡嗡地鸣着笛,直奔一个居民楼冲去。就这办案风格,我一下想到了一探组,为何每次他们抓人都要这么张扬才行呢?杜兴拽着我往那边赶,还没等我俩走几步呢,意外又来了。   这居民楼的三楼,有户人家的窗户突然被推开了,更诡异的是,突然间,一股股白烟从里面冒出来,在夜空中不停地扩散至消失不见。这不是那种着火的烟,显得很白腻,就好像是种雾气一样。我一下想到了幽灵,心里还被吓得直突突,不知道怎么解释这怪现象。   两辆警车全停到单元门那儿,算是把出路封死,紧接着,这两辆车里的8个人全握着手枪冲了上去。我没搞清楚咋回事,但杜兴却想明白了,跟我说:“李峰,准备帮忙吧。”我心说开玩笑呢,我俩都喝成这德行了,就是俗称的酒蒙子,想帮忙也力不从心吧?   杜兴真敢玩狠的,他说完还弓着身子,抠起喉,哇哇地吐上了,合着今晚吃的好东西全被他这么糟蹋了。我也知道这是目前为止想醒酒的最好办法了,可我以前试过抠喉,除了让自己恶心干呕,根本就吐不出来。杜兴吐完一抹嘴,又当先往那边跑。我一合计得了,自己吐不出来就别吐了,捧着肚子跟上去吧,到时能帮多大忙就帮多大忙。   我以为8个警员带着枪,不会有多大危险呢,但我错了,突然间,那楼道里传来了密集的枪声,最后还轰的一声响。这响声让我想起了炸药,我心里突突一下,心说这到底摊上啥事了,难道遇到恐怖分子了?不过这响声也给我和杜兴提了个醒,我俩不敢贸然上楼,反倒躲在警车后面观望。   我隐隐能听到楼道里的叫嚷声,貌似还有撞门的声音,而就在这时,三楼那股白烟没了,又有两个怪人从里面钻了出来。说他俩是怪人,主要指他俩浑身上下的颜色,他俩一身白,就跟那传说中的鬼怪一样。其中一个人身手真好,顺着窗户往下跳,不过他没傻兮兮地直接跳下来,毕竟是三楼,这高度会摔死人的。他先跳在一个空调架上,又顺着往下跳到二楼的防盗窗上,反正借着这些缓冲地,顺溜地逃了下来。另一个怪人没那么胆大,爬到排水管上,但身手逊色一些,只能嗖嗖地跟个猴子似的往下顺,几个眨眼间也眼瞅着到地面了。杜兴盯着这俩白人,跟我说了一句:“他们都没枪,咱俩一人一个把他们擒住再说。”   说心里话,就我现在这晕劲儿,根本不适合打斗,但那8个逗比警员全上楼了,我也真不能眼睁睁看着罪犯逃开。最后我一咬牙一横心,心说奶奶的,老子今天拼了。   当先下来的白人根本没有等同伴的意思,撒腿就想跑,可杜兴不给他机会。这白人个子矮,杜兴索性这么吼了一句:“矬子,你他妈给我站住!”白人倒真听话,或许是杜兴这句矬子让他来了火气,他扭头冷冷地望着杜兴。杜兴本来都奔过去了,被白人这么一瞪,突然停了下来,很明显身子还抖了一下。   我被这两人弄迷糊了,心说他俩干啥,互相大眼瞪小眼就能把对方降服了?   他俩这举动保持了几秒钟时间,突然间,杜兴号了一嗓子,伸手向小白人喉咙上抓去,而且离近后他还飞起一脚,来个双管齐下。这可是纯杀招,凭杜兴的身手,这一爪一腿用在一般人身上,保准当场弄死,但他只是抓逃犯,上来却这么狂暴,尤其还号一嗓子给自己提气,我隐隐意识到这里面有事。那小白人也不甘示弱,看着杜兴杀招将至,他猛地转了一个陀螺,将自己身子往旁边挪了一些,险之又险地避了过去,之后他双掌齐出,跟杜兴斗了起来。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在看电影,这两人比拼身手的画面有点儿玄乎,无论打斗的速度还是招数,都有种让我大开眼界的意思。   这期间另外那个白人遇到一些麻烦,不知道算不算是他点背,本来能稳稳地落到地面上,或许是杜兴一声吼把他干扰了,他一脚踩错一打滑,整个人秃噜下来,砰的一声摔在地上。这可是我的对手,赶上这种好机会我当然不会放过。我急忙跑过去,要是能就此给他摁地上那是最好,不然趁着他没缓过劲儿来,我赶紧下手也行啊。只是我喝得肚子溜圆,想急跑起来有点儿费劲,我只好尽量拿出最快的速度,还得捂着肚子往那儿赶。   我晚到了一步,那白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也想闷头逃,尽快消失在夜色中。我一看着急了,吆喝一声:“给我站住,我……”我这话没说完就被一个打嗝儿全憋回去了,尤其这嗝儿打得比较响。本来这样挺丢人的,抓贼还打什么嗝儿啊,但没想到还“弄拙成巧”了,那白人被我这嗝儿声吓了一跳,估计是刚才被枪声刺激得有点儿敏感了。这么一来,我倒占便宜追上他了。我顾不上别的,上去就跳着飞起一脚,向他的脑袋狠狠踹去。   其实平时我会的招数挺多,有杜大油教的,也有在警校学的擒拿,只是这类招数要用巧劲儿,身子也要灵活,我现在这状态,根本无法施展,只好用起了一般套路。这白人的身手没小白人好,但他俩用的套路差不多,他也是原地转了一下,一下闪到旁边去。他转得比较慢,要是换作杜兴,保准临时变招,改踹腿为扫腿,一招将这小子踢到。我就不行了,没那实力变招,这么一来我这攻击白费了,还露出空当让白人有机可乘。   白人转陀螺,就是想借着这螺旋劲儿抡胳膊,而且他抡起这一拳正对着我的胃部砸来。咚的一声。我绝对没形容错这声响,就跟打鼓发出来的声音一样,可这是我的肚子,因为喝得有点多,我一时间没觉得特别疼,但胃里那种翻江倒海的劲儿让我极其难受。白人还打过瘾了,其实他趁现在逃跑,绝对是好机会,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恨我,跟着又来了一拳,依然砸在我胃上。我刚才那股恶心劲儿还没退,这下好,又被他弄得加强了。   我就觉得有东西直往嗓子眼里冲,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我心说自己这恶心劲儿都是白人给的,我能便宜了他?哇的一声,我对准白人吐了起来。我发现喝完酒的人,吐东西特别有劲儿,尤其吐得还多。一股股“脏水”哗哗地往白人脑袋上淋,细想想也是,我至少喝了5瓶啤酒,还没上过厕所,这不都在肚子里存着呢!那白人愣了,或许他根本没想到,我能有这个奇招。更搞笑的是,我吐完的时候,他鼻尖上还挂了一片菜叶。   其实我望着这白人也有些头疼,我是把他吐蒙了,但接下来怎么办?我吐得浑身酸软,连刚才那身手都没有了,怎么擒敌?难不成再想法子骑他头顶上撒一泡?我俩这么相对地站着,突然间我身后传来杜兴的一声吼:“李峰,躲开!”这吼声很猛,也隐隐露出一丝着急的意思。我不知道杜兴要干啥,但我知道自己要不躲开,很可能会被误伤。我也不含糊,捂个脑袋往旁边退。   也说我和杜兴配合得真好,在我刚退出的那一刻,杜兴跟个火车一样冲了过来,奔着白人去了,距离不远时,他整个人还飞了起来,用右肩膀对着白人的肚子狠狠撞去。这招太狠了,这得多大的冲击力啊,在他撞到白人的瞬间,那小子就被这股力撞得往后弹射出去,还咚的一声坐在地上。看着他那耷拉的脑袋,我知道这小子指定晕了过去。   杜兴从地上爬起来,他是一点儿事都没有,还活动下身子给自己放松一番。我急忙谢谢杜兴的支援,但也挺纳闷,心说刚才他不是和小白人打在一起吗,怎么有闲心管起我来了呢?我回头一看,发现那小白人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心里明白了,杜兴打不过他,不得已把他放了,而且杜兴这一肚子的火气正没处撒呢,就全用在这个白人的身上。   杜兴把裤带抽了出来,还把我的也连带要过去,就用这两条皮带把白人牢牢地绑了起来。接下来我俩没干别的,就干站着等楼上那些警察下来,这期间我特意揉了几下肚子,深吸几口气,我担心自己别被那几拳打坏了。我也下定主意,要是自己身体真有啥毛病了,绝对不让这白人消停了,就算他晕了,我也给他掐人中掐醒了,再暴打一顿让他再次晕倒。   不过这么一番试探,我发现自己身子没大碍。我又望着白人问杜兴:“这什么人?怎么把身子弄成这样?”杜兴也在打量他,回我一句:“他不是故意弄成这样的,刚才那股白烟一定是白粉,这是个毒品案。”我一下全明白了,被警方围剿,他们只好用电风扇或者吹风机之类的东西把赃物全吹散。这两个白人应该是专门负责销赃的,而且等销完赃还想着逃跑,不巧遇到了我们。   这样又过了三五分钟,两个警察率先从楼道里出来。这两人我认识,只是让我想不到的是,竟会是余兆轩和冷青。余探长脸上全是血点子,估计是别人的血,他俩警服上也染了不少血迹,可想而知,刚才的打斗有多么激烈。余兆轩看到我俩,又看了看地上那晕倒的白人,笑着走过来,客气地说:“辛苦二位了,要不是有你俩在,这漏网之鱼真就得逃掉了,回头我跟上头说说,这次行动给你俩也记一功。”   我是没好意思说啥,心说也别较真什么漏网之鱼了,对付这种毒品贩子,尤其是端人家老窝,你们就来这点儿人,连步枪都不带,事先还张扬着鸣着警笛,不明显是给人家准备的时间吗?   杜兴又接话问了一些案件的事,这次是冷青回答的,说这案子追了好几个月,也牺牲了一个线人,才换来这么重要的线索。我对此话也有点怀疑,一探组能对一个案子追几个月?这不扯呢吗!根本不是余逗比的办案风格。让他连续打几个月麻将还行,追几个月案子?不信!   可信与不信,事已经摆在眼前,后期的跟进更与我们二探组无关。我和杜兴也没久留,客气一会儿后,我俩转身离开了。我俩先去饭馆洗了把脸,尤其我还特意漱漱口,毕竟刚才吐得痛快,嘴里还有残渣。之后杜兴带着我,骑着摩托车往回赶。   我发现杜兴喝完酒,开摩托还挺快,这让我有些害怕,万一他失误摔了咋办。我就趁空拍了拍他肩膀,建议他慢点。但杜兴跟我说放心,也没见他减速。我一寻思得了,自己说这话也不好使啊,也就懒得再提。   这样又开了一会儿,突然间,杜兴把摩托车减速了。本来这是好事,但我纳闷了,心说这爷们儿不是不听我劝吗?杜兴很怪,减速一会儿后又突然提速了,还提得比原来更快,呼呼的风刮得我睁不开眼睛。等跑了一段后,正巧前面有个岔路口,本来回杜兴家是直行的,他却意外地对着岔路拐了过去,还在拐角停了下来。我意识到问题严重了,而且杜兴就扭头看着拐角,似乎在等什么人。   我俩这么待了半分钟,我忍不住问了一句:“大油,你干吗?”杜兴皱着眉,一副疑虑的样子跟我说:“直觉告诉我,刚才有人跟着咱们,就跟鬼似的,我甩了几次也没把他甩掉。”杜兴虽然强调是直觉,但我认为他的直觉应该没差,一定有人在尾随我们。我还特意下车,凑到拐角处探头看了看,对面无异常。我和大油一商量,也别在这儿干耗了,先回家再说。而且在回去的路上,我特别留了一份心,时不时回头瞧瞧。   这样等来到杜兴家楼下,在他把车停好我们要上楼时,他突然拽了我一把。我本来就很警惕,这么一弄我知道一定有情况了。杜兴先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又指了指楼梯,用口型跟我说话:“你先上!”   我不笨,很明显还有人跟踪我们,杜兴是想让我做幌子先上楼,他躲楼道里把那人逮住。我很配合,不仅爬楼梯时故意弄点儿声出来,还自言自语起来:“我说大油啊,咱俩忙活这一顿,要不回去再整点儿酒喝一顿?”我故意没走快,还稍微侧个脑袋,留意楼门口。杜兴就在里面埋伏着,甚至都握着拳头做好了攻击准备,只要那跟踪者一露面,我敢肯定他讨不到好。   在我上完一楼楼梯时,杜兴那边有了反应,他猛蹿一步,向楼外跑去。我心说不好,那跟踪者好狡猾,知道我俩设的这个局,没进来。我也不往上走了,几步跑下来,跟着出了楼门口。杜兴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瞪着一个方向看着,他有点儿小紧张,那拳头依然紧握着。我凑过去问他什么情况。杜兴长吐一口气,说让对方跑了,而且还说这个人我俩都打过照面,就是之前跑掉的那个小白人。   我心里突突一下,心说这可糟了,他能跟到这儿来,这可是记仇的节奏,弄不好晚上还会爬到杜兴家伺机行凶。可事还没完,杜兴指着自己左脸颊说:“那小白人左脸有三颗痣。”别看他没往下说,但我全明白了,脸上有痣,身手还这么横,不是传说中的锤王还能有谁。我俩竟然被锤王盯上了,这事实让我有些绝望,本来就缓过劲儿的心脏怦怦跳得更厉害了。   我跟杜兴提建议,我俩今晚别回他家睡了,还是去警局睡比较妥当些。其实我这么想没错,但杜兴却冷笑起来,反倒拉着我的手:“怕什么?他要是逼人太甚晚上摸到咱家里来,我也不是吃素的,保准让他讨不到好。”我不知道杜兴是纯安慰我还是有什么法子,不过他这话真挺提气,让我最后打消了回警局的念头。   我俩上楼后,杜兴就拿了两样东西出来,一个是像钥匙扣一样的小玩意儿,另一个是啤酒瓶子。杜兴先摆弄下“钥匙扣”,这玩意儿我虽然没用过,但也知道它的名字,叫钢丝锯,要是用它勒人或者缠手什么的,很有威力。杜兴把钢丝锯收起来,那意思这武器是他的,又把那啤酒瓶子递给我。我突然有种很不公平的感觉,心说凭啥他用的武器那么先进,到我这儿就只能用啤酒瓶子?我没急着问,因为这啤酒瓶子里装满了“水”,我先把瓶盖打开闻了闻,发现是汽油。杜兴跟我解释:“晚上你把这瓶汽油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真要出事了,我会跟锤王搏斗,你趁机把瓶子砸他身上,甭管能不能弄死人,点一把火烧他个兔崽子的。”我一琢磨,这战术还不错。杜兴又检查下门窗,我发现他家宝贝挺多,还有迷你小铃铛,他就拿黑线把小铃铛都绑在关键地方,这样外面有人动门动窗户,铃铛还能报警。   我看着他的防备工作做得蛮不错,而且为了晚间能迅速做出反应,我俩谁也没脱外衣,就这么挤在床上睡起来。其实杜兴没怎么睡死,一直支个耳朵留意周围环境。而我呢,本想学学他,问题是自己这么做有些多此一举,他的感知能力那么强,处处都盖过我,我想帮忙也帮不上。最后我压下心事,真的睡起来。   我是被电话吵醒的,我发现自打加入重案组,午夜来电跟家常便饭一样平常了,而且这次更特殊,我和杜兴的电话一起响的。我的电话铃声是佛曲,这还没什么,杜兴那个变态竟然把手机铃声弄成防空警报!这什么感觉?我正睡着,嗡嗡声就传来了,这时候人都迷糊,咋一感觉就好像自己头顶上有炸弹呢。他铃声一响,我就吓得坐了起来,整个人都蒙了,惊恐地四下看着。但我缓神也快,尤其杜兴还特意对我举了举手机,算是给我提个醒。   我俩又各自拿起手机,杜兴先说:“我这儿是刘千手的电话,你那是谁?”我望着电话,上面无号码显示,不用说,肯定是qq神秘人,但我没直说,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回了一句:“我大侄子打的。”杜兴打个手势,那意思我俩分开接电话,不然容易说串了,他起身向客厅走去。   我可没接qq神秘人的电话,心说接不接有什么用,他也不说话,我直接给挂了,又开qq等他。不出我所料,没一会儿,他给我发了个图片。这图片我见过,就是之前那一张,小心狼!我知道qq神秘人又在给我提示了,但这个图片让我心里起了很大的波澜,我现在就跟杜兴在一起,难不成他要害我吗?这期间杜兴在客厅接电话,只是他没咋说话,我只听到“明白”、“嗯”之类的字眼。等他回来时,我没急着问,受qq神秘人的影响,我看着杜兴心里多少有些防备。   杜兴一抬手把灯打开,招呼我准备走,说有人死了,刘千手要我俩急速赶往现场。我听杜兴的话里有话,他没说命案而是强调有人,我心说这死的人弄不好我认识。我回一句:“谁呀?”   “余兆轩!”   我愣了,第一反应是觉得不可思议,余探长竟然死了,晚上还在英勇抓贼呢,而且那行尸案以及今晚遇到的怪事,多少都跟他有联系,他在这节骨眼上竟然被杀了。我也甭想什么小心狼的提示了,脑子里全是问号,恨不得立刻去现场看看,找找线索。   不出三分钟我俩就跑下楼,准备骑摩托车过去,但当我俩看到摩托车时,惊呆了。我那摩托车就经常丢东西,但贼都是挑好拆的拿,而杜兴这摩托车竟然两个外胎丢了。太明显了,甚至乍一看去,这摩托好可怜。杜兴气得直哼哼,嘴里直念叨,说哪个贼这么不开眼,逮住了往死里打。别看我没说,我俩心里都明白,哪有那么巧的事,甚至哪有那么逗比的贼,大半夜闲得没事,过来扒胎,弄不好就是锤王干的。   现在我俩还有任务,也没较真摩托车的事,我跟杜兴说消消气,我俩又跑出小区拦了一辆出租车。   余兆轩真有钱,他家住的是高档小区。出租车开过去时,他家楼下停的全是警车,这场面让出租车司机看得直愣。我怕这司机被吓住,本想安慰一句,没想到他还突然乐了,跟我们说:“好啊,这一看就是贪官落马,就该抓这帮腐败分子。”我一合计,得了,自己也别说啥了,让这司机瞎琢磨窃喜一会儿吧。   我和杜兴付了车钱,就往楼上跑。我发现余探长惨死跟一般人惨死就是不一样,差一个楼层到他家时,楼道里就开始站上警员了。有抽烟的,有说话的,都在讨论着余探长的死。我没心思跟他们说话,杜兴在前面,我随后,我俩借道从他们旁边挤了上去。   杜兴先进去的,他看了一眼后立刻扭头,我哪寻思他能有这动作,差点儿跟他撞上。他跟我说:“李峰,一会儿稳住啊。”我不明白他的话啥意思,但隐隐猜到余兆轩的死样很恐怖。我心里都做好准备了,但当杜兴一闪身,我看到余兆轩时,血压还是瞬间飙升了不少。   他家里的灯都点着,弄得屋里特别亮。余兆轩穿个睡袍,“大”字形地躺在客厅里。他双眼凸凸着,跟个金鱼似的,而且眼珠子里血丝密布,看着很狰狞,另外他鼻子里还淌出来不少血,左太阳穴凹进去一小块,胸口也稍微有点儿塌。   刘千手和小莺也都来了,正蹲在余兆轩尸体旁边。等我和杜兴凑过去后,刘千手先分析起案子来:“整个现场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小莺也没发现血迹喷溅和可疑鞋印,如果不是他身上有伤,这都可以当成意外身亡来处理。”   小莺又接话说:“余探长身上有两处致命伤,一处在胸口。”说到这儿她还用手在伤口附近压了压,摸了摸,“武器的攻击范围为直径2厘米的圆形区域,其中圆心部位撞击力最强,整个伤口附近还有骨裂的现象。这应该是被铜锤攻击造成的。凶手认穴极准,胸口这一锤,会让人心率骤变,甚至是心跳骤停,而太阳穴的一锤,直接造成脑损伤,让人瞬间毙命。”   不得不说,余兆轩死得很惨。听完小莺的解释,我不用多想就能肯定,凶手应该是锤王。没想到他晚上跟踪我们,在夜里却又跑到余兆轩家,做了这一大票“买卖”。那他杀人的动机又是什么呢?   第20章 遇袭   记得杜兴说过,锤王爱吃大脑,说是吃什么补什么,可眼前的余兆轩,除了左太阳穴的凹洞,脑袋上再无其他伤处。我在想,要是锤王真想吃余兆轩的大脑的话,这绝不是难事,就拿把小铜锤对着颅骨啪啪敲几下,保准能开瓢。当然这也不能算是一个疑点,因为锤王吃脑只是一个传说。至于他的犯罪动机,这可很难说准了,这事牵扯太广,晨晨和矮胖墩都能连带上,甚至行尸案也多少跟锤王有关。   我自己正在瞎合计,刘千手一摆手打断了我的思路。他跟我和杜兴说:“上头给我电话了,让我临时接手一探组以及处理余探长死亡案,但有事还可使唤你俩先来。咱们这样,我和小莺负责现场,你俩和外面闲待着的几个警察一起在附近录录口供吧,看有什么线索没有。”我和杜兴一同应一声,这就分头行事。   杜兴不管那个,出去后指着楼道里那些警察喝了一句:“你们在这儿干什么?一探组的留下,剩下没事的先回家。”我一看他出头了,我也不用多说什么,正巧余兆轩家对面邻居没睡,门也没关死,留个缝,我就索性从这家入手。这邻居还是报案人。我就问他都看到了什么。据邻居回答,他晚上起来上厕所,觉得走廊有动静,有种很怪的啪啪声,他就顺着猫眼看了看,发现走廊没人,但余兆轩家的门开了个缝,里面还射出灯光来。他好奇地出去看看,没想到一打开门,发现余兆轩已经死了,尤其死得那么恐怖,吓得他当场都尿了。   我听到这儿有点儿怀疑,心说这哥们儿没瞎说吧,胆子也忒小了,看个尸体能尿了?不过我顺着往下看了看,发现他穿的这身睡衣倒像是新的。我又琢磨那啪啪声会是什么,我能感觉出来,这响声弄不好是破案的关键。但光凭一个啪啪声,走廊里也没其他线索,我根本联想不出什么。接下来我又问了几个问题,但这邻居说不出有用的信息了。最后我只好无奈地跟他结束谈话。   我又找到杜兴,问他那儿有啥进展。杜兴正在下面楼层盘问,他也是顺带着看谁家没睡就借机打听打听,可也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我俩这么折腾一个多钟头,一看实在是挖不到啥了,只好收工。刘千手和小莺依然留在现场,我和杜兴回了警局,寻思等明天一早聚在一起碰碰情况再说。   我俩本来想回去就找个会议室睡觉,但跟值班警员扯了几句,他告诉我们,昨晚余兆轩抓回来一个疑犯,浑身白了吧唧跟个小鬼似的。我一听就明白了,不用说这疑犯就是那白人。我和杜兴也不困了,我俩一商量,不如去审讯室看看,跟白人套套话。这都大半夜了,再加上余兆轩那档子事,也没人在这时间审讯白人,那审讯室的窗帘也都拉上了,看不到里面的情况。我和杜兴没急着进去,因为审讯室外面都会加一个摄影机,录制里面的情况。我俩寻思先看看摄影机,看那白人在干什么。   没想到这一看可好,惊得我俩顾不上别的,急忙往审讯室里冲。这审讯室里有一组暖气片,为了给犯人供暖——毕竟犯人也是人,别冻到嘛——可这组暖气片倒成了白人自杀的工具。本来他双手都铐在椅子上,却不知道怎么弄的,他从手铐里挣脱出来,还对着暖气片撞死了。他撞得真狠,有一个暖气片都镶在他脑门里了,我估计啊,他是跑着往上撞的,这才有这么大的冲击力。   杜兴气得直哼哼,但这能有什么法子,白人已经死了,我们不可能再从他嘴里了解到什么。我还特意看了看他的手腕,上面血肉模糊,估计是退手铐时硬生生拽的。我有点儿迷糊,这白人既然有本事挣脱手铐,为何不趁机逃呢,非要死在审讯室里?难不成他知道什么超级秘密,觉得自己出去也是个死,不如早死早解脱?   杜兴给法医那边打了电话,那边有值班人员,我俩配合着把白人尸体运走,剩下的也没我俩啥事了,就让这法医在审讯室检查一番吧。我和杜兴找了一间会议室,头顶头地睡在椅子上。我本想跟杜兴聊聊案情,但心里又一想,现在疑点太多,聊也聊不出什么,还是睡吧,保证精力才是真的。我在警局睡得很踏实,毕竟这里很安全。这期间杜兴好像出去了,他什么时候走的我不知道,反正他回来时,我醒了一下。我也没在意,夜里上个厕所啥的不很正常吗,我一翻身接着睡。   等我再醒来时,都快7点了。今天警局挺热闹,没到上班点,外面就有人走动了。我也不好意思再睡,跟杜兴一起洗漱。要说这一夜天气变化真挺大,外面下起了鹅毛大雪。刘千手也回来了,他还带了早餐,我们仨又在办公室吃起来。我和杜兴依旧老传统,油条、豆腐脑,刘千手仍吃着动物饼干。以前我不懂,现在一看,我能猜出来,这饼干一定是他女儿七七爱吃的,他现在吃有种想女儿的意思。   我们还借机聊昨晚的案子。我问刘头儿有啥最新进展,刘千手把手机拿出来,让我俩看了一张图片。这是刚从小莺那边弄来的,这图片被处理过,拍的是余兆轩家客厅的一块地板,这上面有一个很怪异的鞋痕。鞋痕里面没有图案,只有一个大概的外轮廓。我心里奇怪,在印象里我还真没见过什么鞋的鞋底没图案呢,难不成这鞋是特制的?刘千手肯定了我的猜测,还继续说:“这鞋不仅是特制的,而且鞋底很有可能是双层的,看不出实际鞋码的大小。据小莺的估算,凶手体重在160斤左右,身高估计不出来。”我回忆着,锤王的个头是挺矮,但他身子结实,论体重的话,也该在150斤以上,但这个线索只能算旁证,定不了罪。   杜兴又接话说了白人死在审讯室的事,刘千手点头示意他早知道了,又话题一转说起别的:“昨天余兆轩他们破了一桩毒品案,算上白人一共抓了三个人,白人是主犯,被带到市局来,另外两个都是马仔,被关在就近的派出所。既然白人死了,咱们只好把精力放在那两个马仔身上,看能挖出什么东西来。”我真想说一句,自己真不喜欢余兆轩的办事风格,既然抓了三个人,还整什么啰唆事,都带到市局来就得了,非得分地方关押。   我问刘千手:“咱们是不是吃完早饭就去派出所问话去?”刘千手说不用,他先找一个心理专家去跟那俩马仔聊聊,顺便还找两个线人在派出所外等着,实在问不出啥就把马仔放了,让线人追踪试试。我一合计那也好,这就是所谓的放长线钓大鱼。   正当我们说到这儿时,冷青进来了。能看出来,他一宿没睡,眼睛都红彤彤的,面容有些憔悴。我对冷青印象不错,还招呼他过来吃根油条。冷青没胃口,他拿着一封信,打开递到刘千手面前说:“刘探长,这是我从余探长抽屉里发现的,你看看。”我和杜兴都好奇,也凑过去看起来。刘千手把信封打开,从里面倒出一堆碎纸屑来,这纸屑有大块有小块。很明显上面写了字。刘千手挑了一块有代表性的,跟我们一起查看。   我是看了半天也没认出这是啥字来,笔画密密麻麻还乱七八糟的,甚至我都猜测这不是汉字。刘千手懂得多,他看明白了,把这纸屑放下来,跟我们说:“这是重叠字,很难破解。”我头次听到这种说法,想了想也没明白具体什么意思。   刘千手找来一张纸,用手挡着不让杜兴看,写了一个字出来。接下来他招呼我,让我用这支笔在他的字迹上也写两个字,要试着模仿他写字的样子。我看到了,他写的是刘千手的“手”字,我一合计,自己也别整那么复杂了,直接又在上面写了“李峰”两个字。等我弄完,刘千手又让杜兴去看,问杜兴能不能看出来他最先写的什么字。这可把杜兴难住了,他是正看、反看、斜着看,甚至还猜了几次,都没把答案猜对。   我这下懂了,还插话说:“这些碎纸屑上一定有秘密,被余兆轩看完后又用叠字的办法遮盖了,如果咱们能破解出来这些字,就能得到有力的线索。”刘千手叹口气说:“难啊,这些字难猜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这纸被撕得很碎,重组起来也很困难的。”   我也头疼起来,而且市局里还真没这方面的人才,能破解这么变态的“密码”。但刘千手接下来的一句话给我们带来了希望,他说这事要找省厅,那里的痕迹专家中,专门有研究字迹的,通过笔劲、笔压以及墨水的干枯程度来逐层剥离,还原字迹的真相。冷青一直听着,这时当先表态:“刘探长,这事让我来办吧,我现在就去趟省厅。”可刘千手却笑了起来,大有深意地摇摇头。   冷青积极了一把,却这么直接地就被刘千手否了,他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挤着笑说了一句“好”。刘千手把纸屑全倒回信封里,推给我和杜兴说:“你俩去趟省厅。”刘头儿这种做法让我有些尴尬,毕竟冷青还没离开呢,显得多不信任人家似的,但我也能理解刘头儿。我俩跟他是兄弟,这么重要的线索当然由我俩跑腿要妥当些,而且冷青在一探组的人缘不错,要是留下来帮刘千手,也能起到好的作用。   都说老爷们儿做事别婆婆妈妈的,我也挺干脆,接过信封揣到兜儿里。杜兴比我还着急,他扭头看着窗外来了一句:“这雪可太大了,平时开车去省里还得六个半小时呢,今天要去,七八个小时都打不住,咱们还是立刻动身比较好。”他也不吃早餐了,拽着我就走。可我还没吃饱,我也不管那个,反正刘千手有饼干吃,我不客气地把那几根没吃的油条全打包带走了。我俩迅速下楼,领了一把车钥匙,赶往警局后院。   赶巧的是,这时候小莺开着一辆警车回来了。我看到这一幕挺好奇,心说这丫头是法医啊,她怎么出警了呢?我和杜兴跟她关系不错,都凑过去聊了一嘴,小莺解释说:“刘探长让我带着心理专家去派出所审问犯人,这不刚完事才回来吗。”我顺嘴问了一句有什么进展,小莺一摇头,说派出所把犯人放了。我知道这是开始执行第二步计划,让线人出动了。   我俩也没太在乎犯人的事,而且小莺这车里面被暖风烘好了,我和杜兴索性就换了这辆车开了出去。我俩直奔高速,但有时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我俩运气差,高速因下雪刚封上。我望着那封闭的栏杆直摇头,杜兴更是气得一拍方向盘。他拍的位置稍微偏了点,还让警车鸣了下喇叭。本来这一喇叭没什么,却让前面停的车有了反应,一个看着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从车上走下来,来到我们车前,对着杜兴那边的玻璃敲起来。   我不知道这是咋回事,但我心说这司机挺横啊,敢过来挑衅警察。杜兴把车窗摇下来,问了一句:“咋了?”那司机急忙赔笑,还笑呵呵地拿出一包烟来,解释说:“同志,不好意思,我的火机坏了,车里点烟器也不好用,能不能借个火?”我心说原来这事啊,就把我的火机递给他,还强调一句:“拿去用吧!”   估计这司机是个老烟鬼,烟瘾憋老半天了,他急忙点着吸了两口,那表情说不出来的享受。我看这人挺有意思,站我们这儿还不走了,杜兴有啥说啥,对他“喂”了一声,又问一句:“还有啥事?”那司机盯着远处看了看,莫名其妙地说:“雪大,不好走,我看今天适合在家待着。”而且更怪的是,他说完扭头走了,留下我和杜兴直犯迷糊。   我留意到了,他盯的那个方向正好是去省里的方向,我突然觉得,他这看似古怪的话,难道是在提醒我们什么。又或者说,他根本不是一个司机这么简单。我想追下去问,但那司机回去后就迅速把车开走了。这期间杜兴也在寻思,我就问他怎么想的。   杜兴没说啥,指了指我的鼻子,啧啧两声。我不知道他咋这举动,还特意照镜子瞧了瞧,心说我鼻子上没什么东西啊。   杜兴又有了新计划,跟我说:“咱们走小路,等开出一段再看看。”我心说也只好如此了,等到下一个市再去高速碰碰运气吧。这警车是新配的,里面带专门的gps,我就把它打开了,还定了位。   按照gps的提示,我们去省厅有好几条路能走,其中最近的一条路,我以前都不知道。我还让杜兴看看,杜兴看完也好奇,说他这段时间没少研究附近道路,准备追贼用,但也不知道有这条新路。我一合计gps可是科技,不可能弄错,就建议杜兴抄近道。   可这近道抄得惹上麻烦了。我们整整开了一上午,按照导航提示也没走错,却越走越荒凉,最后眼前还出现一座大山。我们望着这山都愣住了,心说好嘛,这gps抽风了,合着它说的近道是让我们翻过这座大山啊,尤其这山上看起来也没啥路可走。   杜兴倒是突然顿悟地点点头,还把车停到路边了。我问他想到啥了,杜兴恨得牙痒痒,指着gps跟我说:“李峰,这玩意儿他妈的被人动手脚了。”我顺着他这话往深了琢磨,余兆轩是死了,死得古里古怪,而那白人也死在审讯室里,同样疑点重重,我不由得有个假设,警局里还有人有问题,或许这人跟余兆轩一样,跟这些毒贩子有什么联系,而且他的手段倒挺多,还料到我们要去省厅,在警车gps上做了手脚。   当然这都是我的猜测,目前还不能肯定,但有一件事我和杜兴现在就要面对,我俩接下来怎么办。反正我俩不能回警局,不然上午走的,下午又回去跟刘千手报到,说我俩开车走错路了,他不得气得磨刀砍我俩才怪。杜兴一发狠,建议道:“李峰,这样,咱们不用gps了,就按照路标来走,轮着开车,怎么着晚上也得赶到省厅。”我点头说好,计划就这么订下来了。   可我俩还得往回走,把这冤枉路先绕出去。这都快中午了,我俩肚子都饿了,这一片儿很荒凉,正好沿途看见一个包子店。这包子店不咋正规,一看就是用自己家房子改的门面,还是那种小平房。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个饭店就不错了,还要啥档次啊。我和杜兴一商量,先吃口包子填饱肚子再说。这包子店门口没停车的地方,我俩把车随意停在路边。等进到店里,我一闻到包子香,肚子咕咕直叫唤。   服务员挺客气,招呼我俩随便坐。这店里没啥客人,我俩就选了一个小包间,要了两笼包子、两碗鸡蛋汤。这都是好做的菜,估摸用不了5分钟就能吃上,我和杜兴还趁空一人吸了一支烟。可没等包子上来呢,却来了个小意外。   有个要饭的进来了,我真怀疑这要饭的脑袋是不是有病,不在市里混却徘徊在荒郊。他也真好意思开口,将脏兮兮的手伸到我和杜兴的面前,哼哈地说可怜可怜他。其实现在这社会,要饭的大部分是假的,哪有几个真乞丐。只是我看这要饭的浑身弄这么脏,心说不管他是真是假,能下这么大功夫也不容易了,既然赶上了就看着给点吧。我一摸兜儿拿出5元钱递了过去。   要饭的连连称谢,但他没急着走,反倒扭头看杜兴,那意思是你咋没给呢。杜兴本来看他就不爽,这下火气腾地上来了,指着要饭的说:“他娘的,你他妈还上脸了是不?给你钱了,再不走信不信我抽你!”杜兴一瞪眼睛,那眼神挺吓人,要饭的害怕了,“呜”了一声,一扭一扭地走了。杜兴火气还没消,把服务员叫来好一顿说,大体意思说包子店是黑店,勾结要饭的骗客人钱。我倒是没杜兴那么大的脾气,打心里还想乐,心说这大油可咋整,这么点儿事还较真。   我劝了几句,这事就算了。等包子上来后,我俩匆匆吃了,又结账出去准备赶路。我发现那要饭的挺奇怪,并没走开,就在路边蹲着盯着我俩看,尤其看到我俩看他时,他又做出一副乞讨的样子。我是没啥,但怕杜兴又被要饭的气到,急忙安慰几句。杜兴也听我话,一摆手说算了。   等我俩上车后,那要饭的竟然站起来,一扭一扭地往我俩这边走。杜兴“哼”了一声,指着要饭的跟我说:“李峰,看到没?他要是再不要脸,我拿车直接把他轧过去。”我也觉得这要饭的有点过分了,是看我俩心善是不是,总缠着我俩呢?我还特意摁了摁车喇叭,算是给他警告。可要饭的很奇怪,对我摆摆手,又特意指着杜兴,做了个讨钱样儿,大有挑衅的意思。我发现了,堂堂的枪狼啊,是被这要饭的给缠住了。杜兴再也压不住火气,骂了一句:“他娘的,找死。”说完他还真把车打着火了。   一般车打火都是吱吱几声就ok了,可这次邪门,打火时,传来的是嘀嘀声。我没反应过来,还被弄得一愣,心说不能吧,这车可别坏在这儿,那我俩可咋回去啊。杜兴精明,尤其一听这嘀嘀声,他脸色吓得都变了,喊了一句“李峰快跑”后,当即打开车门扑了出去。等我意识到不好时,已经晚了,车里砰的一声响,杜兴坐的那个驾驶座整个崩了起来。   我的座位是没有事,但驾驶座崩起来后产生一股强大的气流,将我整个人向车门推去,尤其那股力道大得让我脑袋都撞在车玻璃上,还把玻璃撞裂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幸亏杜兴躲得快,不然他保准被崩死。我一时间脑袋都蒙了,天旋地转得快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了。我试着抠着车门下了车,但根本站不住,腿一软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我现在的状态很不好,脑袋嗡嗡直响,眼前就跟长了一层膜一样,看什么东西都模模糊糊的。我试着站起来,想用手拄着地,但明明把手伸出去了,却怎么也摸不到地面,感觉地面跟自己好遥远似的。或许是被爆炸弄的,自己特别木讷,一时间转不过磨儿来,最后我干坐在地上呆呆地四下看着。   杜兴本来都跳出车了,受到的冲击比我小很多,按说他能逃过这劫才对,可坏就坏在他运气不好。驾驶座崩起来时,正好有个螺丝弹射出去,砸在他额头上,不仅把他砸蒙了,伤口还哗哗往外冒血。杜兴多倔脾气的一个人,他捂着脑袋也想站起来,但身子不听话,跟我一样,只能坐在地上。   那要饭的一直对我们这边的突变不理不睬,也不害怕,他很悠闲地走到我面前,蹲了下来,伸手在我兜儿里摸起来。我愣愣地看着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他把我兜儿里的信封抢过去,就是刘千手让我带到省里的那个证据。要饭的当着我的面又掏出一个火机,把信封燃着,付之一炬。我心里那个急,最后憋得实在没法子了,扯开嗓子喊,我也不知道喊什么好,反正就是“救人”、“救命”之类的字眼吧。很奇怪,我明明喊出去了,但喊话声我却听不到,估计是耳朵有问题了吧。要饭的肯定听到我喊了,他也不害怕,就对着我冷笑。   我发现他是一点儿幻想都不给我留,等信封烧成纸灰,他还把纸灰给揉碎了,又摸着兜儿里,拿出我刚才给他的那张5元钱。他盯着5元钱看了看,我不知道他嘴里嘀嘀咕咕说些什么,他又把5元钱放在我兜儿中。我隐隐有种感觉,或许是看在这5元钱的分上,他饶了我一命。他又看着杜兴,起身向那边走去。杜兴刚才给他印象一点儿都不好,要饭的这是要跟杜兴算账。   我又哇哇吼着,让这要饭的住手,可有什么用呢,要饭的来到杜兴旁边,先踹了一脚。他这脚很毒,正好踢在杜兴脑门流血的地方。杜兴现在就是身子弱,不然能让他得逞?这一脚把杜兴踹在地上,要饭的又顺势坐在杜兴身上,伸出手掐住杜兴的脖子。我心想,自己哪怕爬也要爬过去支援,但就连这个动作我都做不到。我又望了望那包子铺,刚才爆炸声也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不得不说,他们真胆小,远远躲着不敢过来。要饭的又开始耀武扬威上了,一边狞笑着掐着杜兴一边嘀嘀咕咕。要是一般人被这么掐着,保准就此丧命,但杜兴真强悍,突然间他冒死反扑。我没留意他怎么起来的,反正一瞬间的工夫,他和要饭的整个换了个位置,他在上,要饭的在下,成了他死掐要饭的了。这要饭的身手一般,想拼命地挣扎,无奈杜兴用上死劲儿,他根本挣脱不出去。看到这儿,我搞不懂自己要高兴还是要悲伤,反正我俩都受伤了,只要性命都在,那就够了。   我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扭着身子,对包子铺那边打了个手势,告诉躲在门边的那几个人快打电话。接下来我两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醒来时,我一睁眼看到的是白茫茫的一片,白色的墙,白色的屋顶,还有一盏白色的灯。我本来还纳闷自己在哪儿呢,但一瞥,发现一个印着红十字的窗帘,我心里明白了,原来在医院。别看之前遇到过折翼天使案,但我对医院还是蛮放心的,不会担心自己会遇到另外一个折翼天使。   我试着动下身子,可这动作让我觉得特别别扭,就好像自己被无形的手束缚住一样。我心说这咋了,还低头看了看。怎么形容呢,就好像有电流瞬间击打在我心头一样,我简直不敢接受这个事实。我浑身上下被包得跟个木乃伊似的,甚至毫不夸张地说,我的绷带比木乃伊身上的还多很多,尤其右脚还放在一个支架上吊着。我都不敢想象,自己这德行,那得受多大的伤啊?我心里有点儿迷糊,我记得我晕前身子没毛病啊,只是脑袋有点儿晕罢了,难道晕倒后脑袋的伤痛转移了?   我特别想下地走走,想看看自己到底还有多少正常的器官,但我不敢,怕自己乱动会让身体的状况变得更加糟糕。这时候,旁边有人对我“哼”了一声,虽然这声“哼”很闷很轻,我还是顺着扭头看去。还有个木乃伊在另一张床上躺着,他一身绷带包裹的密度跟我差不多,尤其脸上,只漏了双眼、鼻子和嘴,根本看不清相貌。我心说这谁啊,难道是大油吗?我试着跟他打了个招呼:“杜大油,是你吗?”他“嗯”了一声。我真不知道该说啥了,觉得我俩真是彻底的难兄难弟。   我是打定主意,既然都在医院了,身上已经这情况了,那就什么都不想,安心养伤吧。可杜兴给了我一个“惊喜”。他突然从床上爬起来,笨拙地爬了下来。这举动很让我震惊,尤其他一身绷带,让我想起了《木乃伊归来》这部电影。但我回神也快,心里也隐隐有个大胆的猜测,或许我俩伤得没那么严重。我也跟他一样,费劲巴拉地把右腿从支架上抽出来,又扶着床下地。我发现除了被绷带束缚得难受以外,还真没其他难受的感觉。我俩说话不方便,但还是交谈上了。我问杜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杜兴摇摇头说他也搞不懂,很可能是刘千手有意安排的。   有句老话叫“说曹操曹操到”,我俩刚念叨刘头儿,他竟然来了。只是他并没有大摇大摆地进来,反倒乔装一番。他把自己裹得也挺严实,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和帽子,要不是那小眼睛把他出卖了,我一时间还真认不出他来。他没自己来,还带了两个护士,等一进门后,他先“嘘”了一声,又让两名护士守在门口。   我倒沉得住气,杜兴就不行了,他指着我俩说:“给个理由!”刘千手没急着回答,拽了把椅子坐到我俩的床之间,窝在椅子上叹了口气说:“没想到啊,这次对手能这么狠!余兆轩死了,你们说说会是谁干的?”我正使劲儿抠嘴旁边的绷带呢,好让我能顺溜说话。我也趁空回答一句:“不是锤王弄的吗?”刘千手摇摇头:“锤王有过犯罪记录,我也趁空调了之前的档案,对锤王这个人多少了解一番。按我的分析,锤王在行凶或杀人时,根本不放空招,干了事还立马走人,很干净利索的,可余兆轩死的那晚,他的邻居在走廊里听到啪啪声,这跟锤王杀人的猜想有冲突。”   看我还是不咋明白,刘千手一摸兜儿,拿出一把特别小的迷你锤子,对着床沿敲了敲。这也弄出一阵啪啪响来,我懂了刘头儿的意思,心说那晚的啪啪声一定是凶手在用锤子敲住户门。那他为何会这么做呢?刘千手继续解释:“有些罪犯的心理很奇特,或者说他们有怪癖,在完事后会出现一些附带的小动作,那啪啪声应该是那凶手杀完余兆轩后因怪癖而弄出的声音。”   我一合计,难不成有人冒充锤王杀人?先不说是谁冒充的,他能把锤子用得那么熟练,身手可不简单啊。这期间杜兴也在琢磨,他还插话说:“余兆轩死前没有防备,一定是熟人做的,那极有可能是警局里的内鬼。”我一下想起来,冷青主动说去省厅送那叠字物证,却被刘千手拦住了,难道刘千手发现什么了,觉得冷青是内鬼?这屋里也没外人,我也不避讳地问了一句,刘千手摇摇头,说他现在不知道谁是内鬼,冷青有嫌疑,整个一探组也有嫌疑,甚至再往深了说,自打我家窗把手坏了后,他就开始秘而不宣地留意这件事,因为只有了解我家布局的人,才能那么容易地偷偷潜伏进来。   我是越想越蒙了,觉得这个案子越来越复杂,我也懒得再想,问刘头儿接下来怎么办。刘千手说了计划。杜兴晕前做了一个好事,把那要饭的掐晕了。其实那根本不是一个要饭的,而是一个对爆破有研究的恐怖分子,据他的交代,他被人花钱雇用,想把我俩炸死,顺便把那物证毁掉。可他看到我挺善良时,心软了,想留我一命,就在那小型炸弹外面包了一层厚铁皮。有铁皮保护,炸弹爆炸时,方向只冲上,是专门对付杜兴的,但杜兴反应快,竟也逃过一劫,还临时反扑,把他给擒了。我们就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兵分两路,我和杜兴秘密脱身,乔装一番混到那雇主身边挖消息去,而刘千手继续留在警局,把那个内鬼揪出来。我觉得这计划不错,可问题是,我和杜兴都这德行了,怎么秘密脱身呢?还有,这么一来刘千手只剩自己了,他在警局抓那个内鬼兼假锤王,会不会遇到危险呢?   第21章 卧底   刘千手看我俩都没反对,从兜儿里拿出手机拨了出去。这次通话很简单,他告诉对方上来吧,之后就把电话挂了。我不知道他叫谁来了,但也没问,眼巴巴地等着。过了三五分钟,病房门开了,进来两个小伙子。这两个小伙子我不认识,不该是警局的,他们对刘千手很客气,都点头叫了一声探长,我估计他俩是线人。   刘千手又把看门护士叫进来一个,指着我和杜兴说:“给他们换装。”这可折腾上了,我俩身上那些绷带全都转移到这俩小伙子身上。这时我才发现这俩小伙子的身材跟我和杜兴很像,或许他们没杜兴那一身肌肉块,可在绷带的遮挡下,谁能看出什么来呢。而且他俩还很敬业,换好装之后,扑通一声躺在床上,尤其我那个替身,还特意把右腿搭在支架上。   我明白刘千手的意思了,这不就是调包吗,只要有这两个替身顶着,我和杜兴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去。刘千手做事很利落,他让我们换上那俩小伙子的衣服,又瞧了瞧病房外的楼道,确保没人监视后,带着我俩走出去。我们直奔医院停车大院,上了一辆救护车,只是我们仨都躲在后车厢里,有专门的司机把车开了出去。杜兴很兴奋,一边活动着身子一边跟我说:“行啊,这没了绷带,感觉就是不一样。”我也赞同地应了一声,觉得老话没错,真是有啥也别有病。   刘千手没时间跟我们闲聊,又把接下来的步骤说给我们听。一会儿救护车会开到一个地点,我和杜兴偷偷下车,在那里等另外的人接我们,剩下的,就看接头人的安排了。   我从进了警局就开始当刑警,这次明显要干卧底的活儿,自己没有被专业训练过,我真不知道能不能干好。但现在说这个也没用啊,人都被逼到这份儿上了。我看不清外面的景象,只能在车里熬着。我和杜兴虽然穿别人的衣服,但走之前,刘千手把我俩的手机都给我们了。   我趁空拿出手机来,倒不是说我现在还有玩心,我在想自己马上要去执行秘密任务,那qq神秘人会不会有什么指示呢。可很失望,qq上没动静,神秘人没跟我说话。我本来想把手机关了,又一寻思,这次也别被动了,我发个消息问问他。我没写多了,只打了一个问号出去,其实我没抱多大希望,他会回我什么。但意外的是,qq神秘人几乎是秒回我。他的回复只有两个字:“好运!”这不算是什么提示,只能说是一种祝福语,可我望着这两个字,突然间心里产生了很大的波动。   我平时没太刻意去想一些事情,但不代表我不在乎它们,偶尔的潜意识里,会多少琢磨琢磨。刘千手说的二探组第四人已经报到了,却迟迟未露面,而这个qq神秘人却知道我很多东西,甚至是刚制订的计划与任务。我有个大胆的猜测,这qq神秘人会不会就是那第四人呢?毕竟这个想法一旦成立,那之前的很多疑问就都能联系起来了。   王根生被绑架时那意外的求救信号,我被折翼天使绑到库房后那神秘的开门人,以及后来那神秘的锁门人,这或许都是这第四人的杰作。再往深了说,江凛城的意外死亡,甚至是秦医生的死,弄不好都跟这第四人有关。他之所以迟迟不露面,弄不好就是刘千手有意为之,也算是刘千手暗地里埋的一个撒手锏。我算服了刘头儿,都说狡兔三窟,那我和杜兴,再加上这第四人,我们不就是那三窟吗?而他,就是一个外表邋遢的坏兔子。   不过这么分析,也有让我想不明白的地方,既然第四人是刘千手的暗棋,那为何他那次要把我和刘千手锁在库房里,跟折翼天使这个杀人疯子共处一室呢?为何他只单单会对我情有独钟,总来提示消息呢?我想不明白,尤其这种高难度的问题让我想得脑袋都疼了起来。   刘千手看我握着手机发呆,不乐意了,推了我一把,强调一句:“李峰,醒醒神,该下车了。”我“哦”了一声,把这谜团暂时抛在脑后。没多久救护车突然停了,刘千手把后车门一开,对我和杜兴摆手催促道:“同志们,快,快!”我发现刘头儿真有意思,非得整一出特警出动的架势干啥,外面也没敌人,我俩慢一点儿下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等下车之后,我望着附近的环境全明白了。这不是啥好地方,全是小平房,我真想感叹一句,现在的乌州市竟然还有这种新中国成立前才有的居民区,我以前咋不知道呢。我也懂了刘千手为啥急着催促我俩下车了,他是怕我俩看到这种地方后悔了,又不想当卧底了。更可气的是,那救护车都掐着时间呢,在我俩下去的瞬间,它就吱的一声开跑了。   我和杜兴互相看了看,杜兴不怕吃苦,安慰我几句后,又四下看起来。他说我们干在这里站着太暴露,先找个地方躲一躲比较好。这里也没大树,更没什么巨石、柱子之类的掩体,我们想藏身,只能躲在平房里面。   我俩是警察不是贼,但这次也干了一把贼才做的事,杜兴带头,我俩先后翻过一堵小墙,来到一个院子中。我不知道这院子主人是干啥的,也没去打扰他,我和杜兴就盘坐在墙角,等待起来。这种等待特别无聊,为了让自己完全藏身在黑暗之中,烟也不能吸,手机也不能玩。刚开始我以为我俩不会等很久,但直到我快坐腻歪了,也没等到接头人的暗号,这期间杜兴还不时趴在墙头上看几眼。最后我实在忍不住了,凑到杜兴耳边说:“大油,你有没有感觉到,咱们被涮了?这他妈哪是当卧底,纯粹遭罪来了,要不给刘头儿打个电话,让他接咱们来吧?”杜兴沉得住气,跟我说再等等。   也算赶巧了,他这话刚说完,墙外面就传来一阵怪声:“嘘嘘嘘!”我心说这谁啊,大晚上是不是有病啊,走夜路就得了,咋还吹起口哨来了?不知道我小时候落下毛病,一听这声就想撒尿吗?但我也不能说啥,更不能出去跟他理论,只好硬挺着这难受劲儿。   那“嘘嘘”声不仅没完,还在附近徘徊上了。我和杜兴这次意识到不对劲儿,杜兴小心地趴在墙上探个脑袋。刘千手没交代仔细,我们根本不知道什么联络暗号,杜兴很聪明也很直接,先试探地说了一句:“邋遢鬼?”他是在暗指刘千手。对方看杜兴露面本来显得挺警惕,但这句邋遢鬼又让他放下心来,还立刻回了:“刘邋遢。”我听到这话心说妥了,这就是接头人没错。   我俩赶紧先后爬出去,他还带着我俩上了一辆车。这就是一辆普通的轿车,他说让我俩睡一会儿,车程会很长的。我和杜兴也没客气,反正我在那墙角窝了这么半天,早就乏了,既然都是自己人,我安心地两眼一闭就睡上了。快天亮的时候,轿车开到另一个市的郊区,停在一个农家瓦房的门前。   我以为接下来我们会商量如何潜入敌人内部的事呢,谁知道准备工作还没做完。这瓦房绝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里面有乱七八糟的设备,还有各种古怪的工具,有个老师傅正在一张折叠床上躺着,看我们进来,他嗖的一下站了起来。这老师傅不简单,一把年纪还能有这么敏捷的身手,让我觉得他年轻时弄不好是个特种兵。   接头人在老师傅耳边强调几句,我没听清他说的什么,反正他说完就走了,那老师傅却让我坐在一把椅子上等他。我哪知道自己等他干啥,就好奇地看了看,杜兴被老师傅带到一个柜子前,老师傅还让杜兴脱光衣服,往他身上抹药。那个柜子看着像个棺材似的,还能把盖子打开。我印象里听朋友说过一次,有种叫日光浴机的设备,能把人的皮肤短时期内变黑,真不知道眼前这棺材板是不是那设备。等把杜兴放在柜子里后,老师傅又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我明白他是啥目的,说白了,这是在给我们乔装。杜兴原来的皮肤白腻,要是变黑了,再装扮一下,绝对连朋友都认不出来。可我皮肤正常色,心说总不能也照日光浴吧?那样我俩走大街上也太明显了,旁人一看,肯定说:“嘿,这俩黑鬼!”我忍不住问了一句:“我需要怎么乔装?”那老师傅真可气,跟我说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问,要是能睡上一觉最好了。我在车里睡那么半天了,再想睡也睡不着啊,但闭眼睛倒还可以。我这么想着,就把眼睛闭上了,突然间,我听到一阵吱吱声,就是剪头时用的推子发出来的那种声音。我意识到不好,心说这老不正经的东西是打我头发的主意啊,我这头发很漂亮的,不能剪啊。可我想挽救都来不及了,他一推子下去,我头顶上一凉,心里也一下拔凉起来。   不过这事还没我想象中的那么悲观,这老师傅是给我剃头,但没剃个秃子出来,最后给我留了一个寸头。接下来他又在我脸上贴了一堆假胡子,做了个造型。我没留胡子的习惯,冷不丁粘上这东西,觉得嘴巴附近直痒痒,但老师傅特意强调,这些碎胡茬都是一小片一小片粘上去的,千万不能挠,也不能用硬物抠,不然很容易弄下一块,这样一来我的乔装可就露馅了。我最后一叹气,只能在心里忍了。   我和杜兴在这瓦房里足足待了三天,这三天我俩变化太大了。杜兴从一个白腻肤色的小帅哥一下成为一个肤色发黑的精练汉子,而我的形象更颠覆,竟成了一个怎么看怎么有点猥亵的中年男子。我打心里把老师傅骂了不知道多少遍,也感叹还是人长得白好啊,杜兴至少比我少受不少罪。   这样到了第三天晚上,原来的接头人终于带我俩离开了这个瓦房。他也换了车子,开着一辆出租车,将我们送到一个居民楼的下面,指着一个单元门跟我俩说:“从这里上到顶楼,敲西边屋子的门,开门的人叫阿豹,是你俩的新伙伴。”我听完觉得当卧底好复杂,怎么接头人换来换去的呢,但我也没较真,跟杜兴先后下车,钻到楼道里。   这居民楼有7层,我一边苦闷地爬着楼梯一边合计着,阿豹这个名字听着很霸道,估计一定人如其名,是个异常魁梧的汉子,这次任务要是有他帮助,无疑会让危险少很多。可实际上我有点儿大跌眼镜,杜兴敲的门,门开后里面站着一个矮小汉子。他个头撑死一米七,干瘦干瘦的,估计体重连100斤都不到。我本来不相信这是阿豹,还特意问了一句,这小汉子回答得倒爽快,立刻点头承认了。我心里很失落,还暗说一句,这豹子一定断奶早了,不然绝不能长矬了。   我和杜兴进了屋,阿豹知道我俩是自己人,很客气,还拿了啤酒给我们。他屋子里很乱,这要进来个女人,保准大皱眉头,可我和杜兴都是纯爷们儿,不在乎这个,我们仨就围坐在客厅的茶几上,一同聊起来。我们直接聊的正事,我让阿豹介绍下现在的情况。   据阿豹说,在市郊的一个村里,有个贩毒团伙,头子叫许多多,我们这次的任务就是要抓获他,只是许多多身边有厉害的高人保护,这让任务难度加大。如果抓捕行动成功那还好说,要是抓捕失败,他肯定会逃得销声匿迹。   我冷不丁听到许多多这个名字时,整个人愣了一下,心说这名字可太搞怪了,或者说太萌了吧!谁能想到一个团伙大哥竟然叫这个?而且我也猜出来了,这个许多多就是雇用恐怖分子的那个雇主,也跟余兆轩的死亡案有直接关系。   杜兴插话问了一嘴:“阿豹,你这边有什么计划了吗?”其实阿豹就是个线人,并非卧底身份,他哪有什么计划,被杜兴这么一问都卡壳了,对我俩摇摇头。这让我挺头疼,毕竟我俩刚来,对许多多了解得太少,如果要抓他,就一定得想办法贴近他。杜兴又追问:“阿豹,还掌握什么资料了?都说出来让我俩参考参考。”阿豹点点头,走到一个墙角,又是抠又是拽的,把一个地砖推开,从里面拿出一个信封。我一看这信封,心里就激动了,心说难不成这里面装的也是叠字密码,会不会是许多多跟余兆轩之间通信的证据。真要那样,那我们可赚大了。可没想到这信封里装的都是照片。我本来挺失望,以为都是许多多的,但当我看了一眼后,整个人又兴奋起来。这照片上全是行尸,尤其有几张是特写,那行尸脸上的绿光让我直瘆得慌。   我和杜兴分着看,把照片全看了一遍。我特意拿了一张照片,这上面的行尸距镜头很近,还是偷拍的。我问阿豹:“从哪儿拍到的?”阿豹解释,许多多的团伙有个怪习惯,有时做毒品交易时,都喜欢躲在周围几个市的荒凉地带,尤其是有荒坟的地方,那里没人去,一旦真遇到陌生人了,他们还会在脸上抹着荧光粉,装神弄鬼一番。   细算起来,这一阵发生两起怪案,一个是行尸案,一个是余兆轩的死,我之前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联系,但朦朦胧胧的就是琢磨不明白。被阿豹这一句话一提醒,我终于明白过来,我敢断定自己这推测是对的。余兆轩这个所谓的逗比探长,还有警局未抓到的内鬼,他们一定跟许多多暗地里做违法勾当,而余兆轩的死,或者是因为分赃的问题,或者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再往深了说,许多多这个人绝对不简单,那矮胖墩和锤王弄不好都是他的手下。至于晨晨跟许多多是什么关系,那还真不好说了。   我们仨谁也没开口说话,都闷头喝酒,默默合计着计策。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可我们这三个臭皮匠有点儿笨,到最后也没想出个有效的办法来。我们也不急着跟这事死磕,先找个地方睡一觉再说。阿豹说他睡客厅,让我和杜兴睡床上。阿豹这床是个双人床,我和杜兴一同睡倒也显得宽敞,只是在夜间,我突然被冻醒了。我还合计咋一下这么冷了,我睁开眼四下看看,窗户没开,室温也很正常,唯一可疑的是,杜兴身上有股冷气。我伸手摸了摸,杜兴睡得挺迷糊,被我摸得翻了个身。可我觉得不对劲儿,杜兴在装睡,他身上这冷气绝对是刚从户外回来带进来的。我犹豫着要不要把他推醒问问,但最后决定还是算了。我一扭头接着睡。   第二天一早,阿豹下楼买了早餐,还跟我们说,今儿白天我俩随意,他要去继续做组织交代的任务,潜伏在一个歌厅里打工,那个歌厅老板是许多多的一个手下。我没寻思那么多,但杜兴却嘿嘿笑了,说这可是个好机会,又说了一个计划出来。他的意思是,我们就从这歌厅下手,接触老板,再顺藤摸瓜接触到许多多,只要见到许多多面了,凭他枪狼的身手,绝对能找机会把许多多降服,到时拿许多多当人质,他那帮手下再厉害有什么用,一样乖乖投降。   这是孙子兵法里的套路,擒贼先擒王,我赞同杜兴的想法。但与此同时问题也来了,我们和刘千手兵分两路,接触许多多就是为了破案,我俩可没多少时间耗在这上面,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快速接触到许多多并取得他的信任呢?   我发现杜兴睡了一宿觉后,整个人变得古里古怪的。他说完这个计划后又不再多言,甚至在我几番追问下,他也只是给了一个眼神,让我放心瞧好就是了。吃完早餐,阿豹先行“上班”去了,我和杜兴也没什么事,都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打发时间。其实这个市我很陌生,很想出去走一走,溜达一番,但我俩身份太敏感,虽然乔装了,我还是怕出点啥意外暴露身份。   一个白天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晚间阿豹回来后,跟我们说了一个不好的消息。他本来想给我俩求职,让我俩混入歌厅当服务员,毕竟这么一来,会有更多机会接触到歌厅老板,可今天他特意问问,歌厅满员,不招人。我听完有点儿小失望,不过也明白,这种事急不来,只能一点点熬着等机会。晚间还是老计划,我和杜兴挤床上,阿豹睡沙发。   夜里我正睡得好好的,突然间有人推我,还念叨,让我醒醒。我知道这是杜兴,但让我搞不懂的是,大半夜的他叫我干啥。等看我睁眼后他又“嘘”了一声,跟我说:“走,带你去个地方。”我真怀疑自己听错了,心说这时候去外面溜达?我趁空还问了一句:“用不用带上阿豹?”杜兴坏笑一声,说阿豹太困了,让他好好睡吧。我俩出门时,我特意瞧了阿豹一眼,他大咧咧地躺在沙发上,虽然没细看,但我有种感觉,阿豹不一定是困了,弄不好被杜兴耍了个小手段弄晕了。   我俩下楼后,杜兴一掏兜儿摸出把钥匙,把楼道里的一个摩托车打开了。这让我挺惊讶,心说我俩都外地来的,他什么时候弄了一辆摩托车,尤其他还有钥匙,说明摩托车不是偷的。摩托车是改装过的,排气筒上安了一个阻抗复合式消声器,这么一来,杜兴开摩托时噪声很小。他带着我去了这个市的郊区,那里很荒凉,甚至只有一片稀稀疏疏的树林,我估计着,里面肯定有乱坟。我忍不住问了一嘴:“咱俩来这儿到底干什么?”杜兴这次肯回答了:“李峰,今天晚上这里有状况,我带你来捉妖!”   我有点儿懂了,可也有些稀里糊涂。我本来以为我俩会随便找个地方把摩托车停下来,但杜兴很仔细,盯着路边看着,还降了速。我好奇,跟着留意一眼。当我看到有棵树上刻着十字架时,心里咯噔一下。在普陀山那一晚的情景又浮现在我眼前,要不是有杜兴在,我保准会扭头就跑。杜兴就在这棵树旁停下来,招呼我下车,还找了一块石头,把那十字架的标记给刮花了。我发现他刮得很巧妙,要不是仔细看,肯定认为这不是人为的。他又推着摩托车,带我进了林子。   我俩找到一片灌木丛,他把摩托车横着放倒,又让我跟他一样,蹲下来等待着。这不是好差事,尤其今晚有点儿雾,弄得灌木丛湿乎乎的,我蹲累了还不能坐着,不然屁股就脏了。我本来想抽支烟,杜兴也没让,还安慰我说:“再等等,他们快来了。”又过了一刻钟,打远处开来一辆车。这车很普通,但很奇怪,它吱的一声停在那棵刮花的树旁边。   我心里合计着,先不说那个十字架跟之前的凶杀案有多大联系,但它被杜兴刮花了,一定是一个暗号,告诉车里人,碰头的人来了。我有个大胆的猜测,虽然听着有些不切实际,却很符合杜兴这几晚的怪异行为。我俩是接了刘千手的任务,过来当卧底,可刘千手还派了别的人选,暗中支援我和杜兴。杜兴一定跟这暗中的支援联系过,还听了一套计划,不然凭他一个人,绝不会变得这么料事如神。   我正琢磨着,杜兴推了我一把,打断我的思路,他指了指那个车,悄声做了个逮捕的手势。可我也实话实“说”,一耸肩,那意思是我们啥武器也没有,怎么过去抓人?对方不是傻子,看我们突然出现,肯定会开车跑了。杜兴笑了笑,从兜儿里摸出两个小盒子来。这小盒子都是透明的,里面装了一个块状物,看外表跟酒精块差不多。   杜兴递给我一个盒子,他自己又撕开一个,当我面示范起来。我发现这块状物好神奇,捏碎了往脸上一抹,就能发出一股股的绿光来。他抹完脸后,乍一看让我想起了行尸。我还是有些迷糊,悄声问了一句:“到底搞什么?咱们抹这个不是让自己更加明显了吗?”我俩现在说话有点儿冒险,出点儿岔子就容易暴露目标,可杜兴为了让我安心,还是悄声回了一句:“放心好了,一会儿听我的命令。”我没法子,就学着他,把自己装扮成行尸。   那车停了半分多钟,车门开了,从里面下来两个人。他俩先凑到那棵树旁边看了看,又小心翼翼地往林子里走。其中一个还古怪地叫起来,发出“哦哦”的声音。这声音刺激得我心里直恶心,就跟电视里出现的恶鬼叫声一样。杜兴掐着时间,等他俩又离近些后,他猛地站了起来,也“哦哦”地叫着。   杜兴说过,让我听他命令,可谁知道他的命令竟然指的是肢体语言。我急忙紧随着,不过我站得有点儿急,也有点儿小乱,被一处灌木刮了一下,让衣服有些凌乱。这下可好,我站起来后还得穿衣服,弄得乍一看就好像我跟杜兴刚才干啥不正经的事一样。   那两人被我俩的突然出现吓了一下,不过他俩反应快,迅速镇定下来。其中一人四下看着,又问了句:“你们是江爷的人吗?”杜兴“嗯”了一声,还在脑门上画了一个十字架。我也急忙随着,但心里彻底凌乱了,能听出来,这人说的江爷一定是江凛城,可江凛城不是死了吗?怎么把他牵扯出来了呢?奇怪的是,这两人看我们的动作倒是放心了,其中一个人还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纸包来,对着我们晃了晃说:“我这儿东西带了,你们呢?”这纸包有小孩儿巴掌那么大。阿豹说过,许多多有个怪癖,喜欢让手下在荒郊做毒品交易,这纸包中的东西弄不好就是毒品。可他又问我们的东西带没带,我不知道我们要带啥!   我发现我傻兮兮地被蒙在鼓里,可杜兴却都明白。他还嘻嘻诡笑着,拍了拍后屁股兜儿:“方子在这儿,要不是我兄弟俩混得快没饭吃了,也不会违背师父的话,把它拿出来卖了。”方子?我心里暗暗念叨着,琢磨着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一定跟江凛城兄弟有关,江凛城这人我没太接触过,但他兄弟可是个奇才,尤其在药学方面的造诣。难不成这方子是药学类的或者培育那变异囊虫卵的?可话说回来,不管有没有这个方子的存在,杜大油拍着自己屁股兜儿说有方子,这一定是扯淡呢。   我还不了解杜兴,他有个习惯,在屁股兜儿里永远放着手纸,怕突然闹肚子好上厕所应急用。而那两人却信了,还都贪婪地笑了起来,拿着纸包那位更是迫不及待地往前走了走,这就想交易了。杜兴假装一边掏兜儿一边也往前走几步。等我们两伙人离得挺近时,杜兴扯着嗓子吼了一句“动手”。这次我的反应一点儿都不慢,在他刚喊完我就冲了出去。我心说对方一共两人,我们也两人,一对一,正好!   前一阵对付小白人时,杜兴教了我一招,飞起来用肩膀撞人。这可是很毒很厉害的招数,为了能快速擒住对方,我这次也用起这个招来。我助跑几步,带着速度横着飞起来,用肩膀狠狠撞在对手的小肚子上。这要是杜兴来做,一招下去,保准让对手晕厥,可我是头次做这动作,掌握不了其中的精髓,而且力道也没到火候。我一下将对手撞倒,不过他没晕,只是不停地咳嗽,甚至还打了个嗝儿。我压在他身上,正巧离他嘴巴近。我算服了他这个嗝儿,我闻了一下,差点儿翻白眼,心说这哥们儿晚上吃多少韭菜,嘴里啥味啊。   我强忍着难受,顺势往上一爬,坐在他身上。我毫不客气,对着他脖颈打了一拳,现在对敌人的手软就是对自己性命的不负责。这一拳我挺有信心的,以为对手会晕,可实际上出了岔子。对手挨了一拳,反倒有些兴奋,还“哦”了一声一挺脖子。我差点儿看呆了,他这举动让我想起了折翼天使,那次我跟顾倩婷搏斗时,她也用了这个怪招。这怪招能让人脖子变硬,不会那么轻易窒息。我合计这一定是功夫中的绝技,就跟街头卖艺的用脖子顶刀枪一样。我没死心,又用双手使劲儿掐他脖子试了试,可结果还是那样,他脖子跟木头似的。   对手被我连番攻击,这时回过神儿来,我俩根本不是江爷的弟子,反倒是敌人。这哥们儿真怪,他不理我掐他脖子,嘴里就那么“哦哦”地叫上了,还捏着拳头,把拳头弄得嘎嘎直响。我害怕了,意识到这哥们儿可能会啥硬气功。一般人没见过硬气功,或许对这东西不了解,但我之前接触过这类高人。硬气功发功慢,但要运出力道打到人,那可是非死即伤,骨断筋折。   我心里骂了一句他娘的,这哥们儿是想一炮打死我啊,我可不会让他得手。我四下一打量,正巧旁边有块石头。这石头有碗口那么大,还有个很尖的棱角。我一伸手把那石头捡过来,对准这哥们儿的脑门砰砰砸上了。这石头不比板砖差到哪儿去,我心里数着,自己总共砸了5下,最后收手时,对手脑门上全是血,跟个血葫芦一样。他望着我,不甘心地闭上了眼睛。可我甘心啊,还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很轻微,若有若无的,这是晕厥的症状没错,他终于晕了。   我长吐一口气,忽然意识到,我这边解决了对手,杜兴那边怎么样了?我扭头看一眼,发现杜兴正乐呵呵地坐在对手的身上,像看戏一样看着我。他还说了一句:“李峰啊,你打架不行,太娘们儿了,咋啥招都用呢。”我呸了他一口,心说有你这么当兄弟的吗?看我在肉搏也不过来帮一把,再者说,什么叫我打架太娘们儿?我身手摆在这儿呢,也就是杜兴没遇到搏击高手,不然一样狼狈。   我俩稍微歇了一会儿,杜兴还把这两人的裤子脱了下来,把裤腿撕了,跟裤带一起用,把他俩绑得结结实实。杜兴又打了个电话出去,但他拨的是手机号,不是110。电话接通后,他只强调一句:“搞定了,一刻钟后过来拿人。”我心说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这一定是暗中的支援。   这么一来,没我俩啥事了,杜兴又把摩托车推起来,我俩往林子外走。本来我还合计,我俩今晚上来就是为了抓这俩毒贩子吗?是不是大材小用了?非得我俩出面?随便找几个刑警一蹲坑不就得了吗?我想问一嘴,但杜兴一句话又把这事弄岔过去了,他指着那辆车跟我说:“咱们过去瞧瞧。”我也有这好奇心,不知道车里会不会还有啥秘密。   我们翻了一遍,最后打开后备厢时,发现里面有个大旅行包。这旅行包没啥异常,只是被撑得鼓鼓囊囊的,很明显里面装着很多东西。这可是毒贩子的车,我不禁想到,难不成这旅行包里全是毒品?这想法可太刺激了,这么一大包要都是那东西,那得多少钱啊!几千万还是几亿?我都被这天文数字弄得晕晕乎乎,杜兴倒没什么,还把旅行包拎了出来。杜兴力气大,可拎着这包还是有点儿吃劲儿,我见状也急忙帮了一把。我俩把包打开,里面露出一个坛子来,这坛子跟酒坛子挺像,盖子还被胶布缠得严严实实的。   我发现个事,先不说这坛子里面是什么东西,但在坛壁上雕着一幅画。这是张人脸,还带着色,跟矮胖墩车上那张脸几乎一模一样。我之前一直以为车文身是张糜烂的脸,但看到坛壁这张画以后,我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这哪是糜烂的脸,就是一张行尸的脸好不好!只是汽车文身不带颜色,那些行尸脸上涂着绿光的地方就被我误以为是糜烂的痕迹了。尤其这张脸的左脸颊上也有三颗“品”字形的黑痣。锤王!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杜兴从兜儿里摸出钥匙,借着劲儿把盖子上的胶布都抠了下来。我也帮忙,只是这时心里开始扑通扑通乱跳了,我突然觉得,这坛子里装的不是毒品,而是其他什么东西。在盖子打开的一刹那,我就急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我承认自己太着急了,想想也后怕,万一这坛子里装的是啥弩箭暗器,我这么莽撞不就中招了吗?我这一眼看下去,发现坛子里也有一双眼睛在望着我,他那表情还冲我哭呢,而且在开坛的一瞬间,里面还飘出来一股恶臭味。我被连吓带熏弄得一下恶心了,尤其刚才那哥们儿一嘴的韭菜味还没让我缓过劲儿呢,这一叠加,我受不了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哇地吐了一口。杜兴一直留意我的表情,他急忙扯了我一把,让这一口都吐在了坛子外面。我使劲儿拍着胸口,强制让自己好受一些,只是无论我怎么做,心里都依然难受。   我指着坛子说了一句:“这也忒变态了,怎么里面是个死婴呢?”杜兴正盯着坛子看,应了我一说,还接话说:“何止是死婴!李峰你再看看,就知道锤王是多疯狂的一个人了。”我知道刚才我没看仔细,也品出来杜兴话里有话。我又凑过去瞧了瞧。这婴儿也就刚出生没多久,但脑袋是裂开的,很明显被锤斧之类的工具开颅了。他整个大脑全被挖空,只剩一个脑壳子。我形容不出现在是什么感觉,反正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脑袋,总觉得有人要挖自己脑袋似的。   杜兴啧啧几声没再多说什么,可我理解他的意思,这婴儿的脑袋一定是被锤王享用了。我又不禁联想,难不成锤王从监狱里逃出来后,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跟了许多多,就是因为许多多有实力给他弄死孩子吃。而且刚才打斗时,我的对手还用了挺脖子的招数。我联系着前前后后,有了一个观点,顾倩婷还有秦医生一定跟许多多这些人认识,秦军非法贩卖的死婴也应该是卖给了他们。   本来十字架凶杀案和折翼天使案已经结案了,虽然有些疑点没解开,但我没想到这两者竟然还跟行尸案有关,甚至就好像有个无形的线一样把它们串在了一起。我俩没在现场停留多久,杜兴还把坛子封好又放在车上,招呼我一同离开。我们回到阿豹家时,天已经快亮了,阿豹还在沙发上睡觉,甚至连姿势都没变。我和杜兴没“打扰”他,悄悄地回到里屋。杜兴不打算说什么,我也没多问,我俩就睡了。出去一趟也让我真疲惫了,我睡得很快,但醒来得也很突然。毫无征兆的,一个凄惨的叫声从客厅里传来。   第22章 凶徒   我被这一嗓子吓起来了。我跟个弹簧似的嗖一下坐起来,但这么剧烈的运动让我一时间有些头疼,差点儿一个踉跄又躺回去。我四下看了看,发现天都亮了。我心里既有些着急也有些纳闷,心说这大白天难道还有恶人强行入室,胆子也忒肥了吧。   我顾不上穿衣服,随手拿起烟灰缸就往外跑,我是怕自己去晚了,阿豹出啥事。但我这担心真是多余,等冲到客厅时,阿豹直愣愣地坐着,跟丢了魂似的,看我出来还问了一句:“几点了?”我瞅了瞅身旁的杜兴没吱声,我相信他跟我想法一样,这阿豹太气人,合着是睡蒙了起来乱喊乱叫。我把烟灰缸放一边,又看了眼时间,告诉他:“8点一刻了。”   阿豹听完没理我,急三火四地穿起衣服来,嘴里连连念叨:“晚了晚了。”我知道他说的是上班时间晚了,其实他能一觉睡到现在,都是杜兴搞的鬼。我昨晚还以为杜兴偷偷打了一拳把阿豹弄晕了,现在一看,他是给阿豹下安眠药了。阿豹稀里糊涂穿好衣服,打了个招呼出了家门。按昨天的规律,他这一走肯定大晚上才能回来,甚至要是歌厅生意好,还得到后半夜。   可刚到中午,他就给我打电话,接通后来了一句:“哥,来事了。”我当时正喝水呢,差点儿喷出去,心说这话怎么说的,他也不是女人,哪有来事的说法。我让他好好说话。阿豹显得很兴奋,但电话里又不敢大声,估计是躲在哪个地方偷着打的。他说:“歌厅有两个服务员昨天夜里被警察抓了,说是干了什么非法的事,现在歌厅缺俩服务员,你和大油哥正好过来凑数。”   我这下明白了,心说昨天在林子里遇到那俩对手原来不仅是许多多的手下,还是这歌厅老板的手下,我和杜兴把他俩擒了,这是一炮双响啊。我应了阿豹的要求,跟杜兴一起即刻赶了过去,都没顾上吃午饭,就在路上买俩面包解决了。这歌厅老板叫花少爷,一听名字就不是啥好东西,但人挺爽快,一看是阿豹介绍来的,当即拍板同意。我以前偶尔去过歌厅唱歌,本来没觉得服务生多累,可等自己当上了,我才发现,这是个不小的体力活。打扫包房,为客人服务,还得清扫楼层走廊等,每天干下来,这身子骨都乏得受不了。   我当服务生以后的第三个晚上,我们仨下班了,本来我合计直接回去睡觉,但杜兴突然来了兴趣,问我们吃不吃烧烤。我知道杜兴不是那种馋嘴巴的人,他这么说一定有道理。我琢磨今晚肯定有事发生,弄不好那暗中支援又要有动作了。阿豹本来不想去吃,想回去睡觉,但架不住我和杜兴一同忽悠,就随我们去了。我们就在歌厅对面的烧烤店吃起来。也就阿豹有心情吃,我和杜兴都是做做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杜兴还时不时向对面看看。   当我们吃得差不多的时候,花少爷从歌厅里出来了,他显得有些暴躁,站在路边拦出租车。阿豹一瞥眼看到花少爷这举动,“咦”了一声:“奇怪,花少爷今天开车来的,咋还打出租呢?”杜兴随口回了一句:“打车怎么了?车坏了不正常吗?”我听着心里暗笑,心说哪有坏得那么巧的,弄不好是被人做了手脚吧。   一般情况下,有些出租车爱在歌厅门前等着,可今天邪门,一辆都没有。花少爷拦了半天,也没见到出租车的影儿,反倒把一个面包车吸引了过来。这面包车开得飞快,却突然一个急刹车,吱的一声停在花少爷面前,门一开,打里面蹦出来五个小伙儿,都拿着棍子。   这五个小伙儿一看都不是啥正经人,打扮得流里流气,穿着黑夹克,尤其有个哥们儿还赤裸着胳膊,也不嫌天冷。别看我隔这么远,也隐隐看到这哥们儿胳膊上有文身,是个很大的十字架。这都不用多想,这么明显的标志,我一下明白了,来的是我们的人。五个小伙儿很横,话不多说,抡起棍子对着花少爷就打上了。   花少爷别看是个中年人,也有点身手,但都说双拳难敌四手,他被五个人围着,能反击才怪呢。噼里啪啦一通响,花少爷就被撂到地上了。我和杜兴都知道咋办,我俩表现的机会来了。我和杜兴几乎同时喊了一句“帮忙”,起身就往那儿赶。杜兴跑得最快,我本来也不慢,但我寻思不带着阿豹吗,就看了一眼,我发现阿豹没了。   我心说这咋回事——阿豹刚才就坐在我旁边啊,难道这小爷们比我俩还及时,已经跑过去支援了?我又顺势一打量,发现阿豹躲在桌子底下,他个子矮,这么一躲也方便。我挺生气,心说这爷们儿要照这么发展,没前途了。我一把拽起他,给他鼓鼓劲儿,又带着他一起往对面冲。这期间歌厅里也有人出来帮忙,还有服务生拿着一个板凳,可他们根本不是那五个小伙儿的对手,人家几棍子就把服务生砸回去了。我记得昨晚遇到的那俩对手身手还可以,眼前这些服务生身手却不咋地。我猜测,这歌厅里的服务生,没有花少爷的心腹了,也没有许多多的人了。   我们仨冲到对面后,跟这五个小伙儿交上手了,不过在交手前,有个小伙儿不露声色地对我使了下眼神。这意思很明显,我们都是一伙的,一会儿悠着点儿打。我一合计,这不就演戏吗,那妥了,咱没当过演员,但看过演员演戏啊,尤其那港台警匪片,打得那叫一个激烈,咱们也参考一下这么玩。我手上没用真劲儿,但嗓子没闲着,乱喊乱吼的,被棍子砸上时还适当喊喊疼。我发现他们的棍子是特制的,有一面是实的,砸人疼,有一面是软的,打在人身上有响声,但没伤害。   我和杜兴都演得很开心,但我俩忽略了一个人,忘告诉阿豹了。阿豹这傻爷们儿真把这当实战了,打着打着连嘴都用上了。都说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阿豹这么不客气,对方也不惯着他,有一棍真是实打实地砸在阿豹脑袋上了,瞬间就让他脑门裂了个口子,那血嗤嗤往外喷。   不过好在打斗没持续多久,不出三五分钟,警车就来了,那五个小伙儿及时撤退,留下一片狼藉的战场。警车处理打架斗殴很拿手,正常走流程呗,伤者先送医院,再对当事人录口供,又在附近调查一番。花少爷被送到医院了,我们仨没啥大伤,录了口供就算完事了。我们没急着去看花少爷,先行回家。跟我料想的一样,第二天一早,花少爷就打电话让我们仨去他办公室。我发现花少爷挺惨,脑袋上缠了一大堆纱带,他本是个爱打扮的人,可现在穿着一身西服,看着不伦不类的。   花少爷先把我们仨好好赞扬一顿,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沓子钱,算作对我们仨的奖励。我没细数,估计这一沓子钱少说有五千。阿豹倒是有贪念,要不是我在背后偷偷捅他一下,他保准把钱接过来了。我还不知道这里面的猫腻,我们收了钱,就等于跟花少爷两不相欠了,这不是我们的最终目的。杜兴很豪气地一摆手,说花少爷是我们大哥,为大哥赴汤蹈火那是应该的。   黑道的人都爱听这话,尤其我们昨晚也真赴汤蹈火了,花少爷又叫了一通好,不再提钱的事了,但他对我们的态度以及说话语气都变了。我们又客气地跟他聊了聊,就此退了出去。那一晚回家后,我们仨一起喝了顿酒,算是小小庆祝一下。很明显花少爷把我们当成自己人了,这么一来,接近许多多的日子屈指可数。   阿豹还喝多了,我发现这小爷们儿酒品也不行,醉了后整个人变化挺大,搂着杜兴就哭啊,说他是个线人,是个临时工,啥时候能有机会像我俩一样,当个卧底混个正式的。我印象里还真没听说哪个线人能转正的,他这要求估计是很难达到了。但杜兴笑了,安慰阿豹说:“小爷们儿,你哭个什么劲儿?只要你能努力,转正也不是难事。”阿豹信了,当时就不哭了,瞪着杜兴问咋努力。我想拦着杜兴,心说别乱说了,阿豹醉归醉,别唬他嘛。可杜兴凑到阿豹耳边说了几句话,我是没听到他说啥,阿豹眼睛却亮了,连连说好。我发现阿豹这人有点儿抠搜,我追问他杜兴说啥了,他竟坏笑着不告诉我。我也没那种特想知道的想法,这事就这么算了。   第二天在歌厅快下班时,花少爷把我和杜兴单独叫过去了。他这举动让我意识到有事,我以为他是要带我和杜兴去找许多多呢,可没想到他当我俩面拿出一个黑皮包来,说了一句:“我有点儿忙,抽不开身,你俩帮我跑趟腿吧。”   看着这黑皮包,我能猜出里面是什么东西。说实话,我这人有一个特点,虽然黄赌毒是三害,但我对黄与赌看得很轻,毕竟这玩意儿上瘾了,只能祸害一个人的精力与财力,可毒不一样,这要上瘾了,可是从里到外来迫害人的灵魂,甚至毫不夸张地说,还能祸害一个民族。我有些纠结,不想接这活,甚至一时间还干站在那里。   此时要是只有我自己的话,这事弄不好就砸锅了,但杜兴没像我这么瞎琢磨,他反应也快,说了一句“妥了”,就毫不犹豫地把黑皮包接过来。花少爷又拿出一个字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递给我们说:“我这朋友离这儿不远,建议你们别坐公交或者打车,现在这时间堵车很厉害,你们走一走吧。”我这几天也对这个市了解了一番,知道这地址大概在哪儿,准确地说,它离这里不远也不近,走路40分钟的样子。杜兴点头答应了,还把黑包挎在身上,招呼我离开。   我那纠结劲儿一直没过去,跟他出了歌厅赶路时,也还在犹豫着。我有种想法,我们不送这黑包行不行?把它上交给暗中支援,就推脱路上遇到劫匪了,拿这句话搪塞花少爷。但这理由貌似有点儿假,花少爷也不会信。   我发现杜兴走得很急,偶尔还小跑一会儿,这让我跟他跟得特别费劲也特别累。这还没完,等遇到一家超市时,他还让我等着,自己钻了进去。过了一分钟,他叼个烟出来了,我以为他去买烟了,心里还合计呢,我这儿有烟啊,他干吗不跟我要?杜兴又继续快走起来,只是这次他一边走一边四下打量。我算被他这一连串的怪异行为弄迷糊了,我也趁空看了看周围,这就是一片正常的生活区,没什么值得留意的。   我正想问他一句“咋回事”,不料被他抢先了,他拉着我指着一个小宾馆说:“跟我来。”我稀里糊涂被他拽进去,来到柜台后,他直接跟店老板来了一句:“开房,要一小时的钟点房。”我和店老板全愣住了,店老板还特意瞅瞅我。我知道他误会了,其实我也有点儿误会,心说杜兴干啥,我俩大老爷们儿开什么房?但店老板不管那个,有钱挣就行,他痛快地拿了押金,给我俩找个房间。   上楼后,杜兴特意把门反锁,又招呼我一同坐在床上。他一摸兜儿拿出一盒针和几个曲别针。这东西可不是什么常见的随身物品,我猜这都是杜兴从超市里买来的,而且顺带着一想,我明白他啥目的了。这黑皮包是带密码的,就是锁头上带三个数字小轮的那种,只有三个齿轮全转对地方,锁才能开。杜兴是想开锁,但问题是他有那手段吗,拿几个针或者曲别针就想把这锁头弄开?而且时间上也不够用啊,40分钟后要是接头人见不到我们,一定起疑心。   杜兴不跟我多解释,把曲别针弄直了后就插在锁芯里,他还把头凑过去仔细听起来。我掐表看着,觉得我们最多浪费一刻钟,要是他还打不开这锁,无论如何,我们都要继续赶路。   杜兴让我开了眼界,他让曲别针不断转着,另一只手慢慢地在拨动数字小轮,也就一分钟,他就把密码找出来,还咔的一下把锁打开。我愣愣看着杜兴,心里突然有个感慨,心说监狱里是个学习的好地方啊,他在那里当大油,貌似也不咋亏本。   杜兴打开黑包,往里看了一眼后,突然乐了,还对我摆摆手。我凑过去一看,心里先是一惊,但也懂了。这黑包是空的,没想到花少爷的警惕性这么高,还在试探我们这两个新人。这下我的心结解开了,也没那么多顾虑了,我俩又把黑包锁上,匆忙地离开。算起来,我们从进宾馆到出去,前后没用上10分钟,那店老板是赚到了,尤其看我俩退房时,那店老板虽然没多问什么,但表情挺怪。这么一来,我俩在指定时间把黑包交到了对方手中。接头的是个小伙子,穿着风衣戴副墨镜,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我没看清他啥长相,但他接过黑包时,特意查看下密码锁。我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杜兴的手段很高,一点儿破绽都没留。   前后经历了两件事,花少爷终于完全信了我们,没过几天他就给我们通知,晚间让我俩陪他去见一个人。我一合计,这次不应该是试探了,一定要见许多多了。我和杜兴急忙商量起来,想拿出一个计划,可是能有什么好计划?许多多不是笨人,花少爷也滑头,他们不可能让我们带着武器大摇大摆地跟进去。我发现我想得挺上火,杜兴倒没什么,他又给花少爷去了个电话,说让阿豹也陪着,见见世面。   阿豹这人是出了名的废物,他在歌厅混这么久还没被花少爷重用,一方面是他没赶上好机会效力,另一方面也绝对跟他的身手不行有关。这次被杜兴点名带着,花少爷犹豫一番后同意了,我却有点儿不理解,不知道阿豹去了能有啥用。   晚上,杜兴开车,我坐在副驾驶上,阿豹和花少爷坐在最后。其实按理说坐在后面的是客人,阿豹真有些多余,但花少爷不在乎,这事没出啥大问题。我趁空还把手机拿出来看看,发现上面一个信号都没有,说明车里一定有屏蔽装置。我们把车开向郊区,这期间出现点小意外。因为是晚上,我注意到,沿路上时不时会出现一些闲人,要么在闷头走路,要么坐在一辆停靠在路边的车里。我觉得这些人都是许多多的探子,防止警方突然闯入。   我们把车开到一座别墅前,这时从里面出来两个人,看他们的外表,就知道这又是两个武把子。他俩先客气地跟花少爷打了声招呼,又对我们全方位地搜了身,包括鞋子。我们本来就没带武器,当然很轻松就过关了,只是阿豹比较腼腆,在对方摸他裤裆的时候,他脸红了一下。花少爷带头,我们进了别墅。   在刚进别墅的一刹那,我产生一股极强的好奇心,想知道许多多长什么样。但当我看着眼前的情景时,这份好奇又被惊讶所代替。这别墅的格局似曾相识,让我想起了江凛城的家,而且巧之又巧的是,这别墅里也有四个人在打麻将。其中三个我不认识,但那个老者,我只看一眼就认出来了,是那次在江凛城家出现过的张局长。我本来认为这次的行尸案牵连够广的了,但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它。   我们的到来也同样引起这四个人的侧目,其他三人都好说,看了我们仨一眼就失去了兴趣,只有张局长,目光迟疑地落在我和杜兴身上,久久不离开。我有种想遮面的冲动,怕被张局长认出来,但也明白,我真要露出慌张的神色,反倒让我们仨全露馅。我故意拿出一副好奇的样子看着张局长,还特意看了看自己身上,那意思在说:我有什么好看的?   我试图拿这招瞒天过海,要是遇到一般人,这招或许能成,可张局长当了一辈子警察,眼光不是一般的毒。他忽然冷笑了,还把麻将牌一推,连玩的兴趣都没有了,指着我和杜兴说:“两位,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们!”我一听这话,心里连连叫糟。我们一番准备,没想到全被这老家伙给搅黄了。这时候气氛有些紧张,但杜兴嘴硬,问了一句:“我说这位大叔,我们不认识你。”   张局长摇摇头,指着他自己的脸跟我们解释:“这可是个有学问的地方,世界上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人脸也是,在某一个细微之处,都有每个人独一无二的个性。你们的乔装确实很专业,但我仍能从你俩的脸上发现五处破绽,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两个是警察吧。”这话一出口,整个别墅内的气氛一下变味了,别说麻将桌上另外的三个人了,那些保镖也都向我们靠来。我不知道这些人带没带枪,但就算他们不带,人数上也占有绝对的优势,我心说我们仨要玩完了。   我那种揪心感就甭提了,脑门上也不由得往外冒汗,我还看了眼杜兴,想知道他有什么办法。杜兴的表情让我意外,他显得很轻松,咧嘴笑了,对阿豹使个眼色。阿豹一直是小角色,谁也没注意他,但就在张局长说话期间,他偷偷把手伸到裤裆里。这时阿豹发威了,他吼了一嗓子别动,还急忙脱起裤子来。   我们都被阿豹这举动弄得一愣,张局长反应快,招呼大家快拦着,可阿豹脱得快,等裤子落下后,我发现他的内裤好特别。这内裤看似跟正常的一样,但上面出来两个引线,每根引线上还带着一个圆形拉环。我是没研究过炸弹这类东西,但拉环分明告诉我,这内裤就是一个炸弹。都说小人物能创造历史,现在一看,我服气了,小人物也同样能干出大事来!   我和杜兴为了抓许多多可没少遭罪,甚至我一度想象过,这次任务会不会让我俩负伤,可我怎么也没想到,结果竟然会这样。阿豹用一个内裤炸弹,就把这帮恶人全震慑住了,而且他还是本次任务的首功。杜兴联系的警方,在半小时后赶到了,这一箩坏蛋可算是大杂烩了,涉及两个市,还牵扯出三个曾经的官方人物。   我没管后续事,提前跟杜兴和阿豹撤离了。阿豹这次很风光,杜兴连连拍着他肩膀,说转正指日可待了。其实我是没往深了说,阿豹这手段是挺狠,但里面带着一股很强的匪气,一般警察抓贼,那都得用枪压制对手,阿豹这次明显有耍无赖的成分,跟恐怖分子都有一拼了。   我和杜兴跟阿豹告别,匆忙回了乌州市,毕竟那里还有一堆事等着处理。我俩赶回市局时,都后半夜了,而且我俩前脚到,后脚就来了四个犯人。这四个犯人我都认识,就是在别墅里打麻将那哥儿四个,没想到他们真挺有缘,到哪儿都在一起。警局来个特例,开了夜班。晚间下班的同事,有一大部分都赶了过来,连夜开工,审讯这四个“大佬”。   我只知道张局长是警局的原副局长,另外三个人里,一个是许多多,另外两个老头什么身份不得而知了,不过地位肯定不低。这四个人真的太特殊了,尤其审讯张局长时,问话的警员都有些腼腆,不怎么好意思开口。我和杜兴看得着急,杜兴还放出话来,说不行让他上吧,反正他不认识张老头,也不用磨不开什么面子。我也赞同杜兴的说法。有句话大家都没讲出来但心知肚明,这四个人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要是明天还没什么进展,保准会有高官出来求情,甚至想办法把他们的罪大事化小。   刘千手盯着杜兴看了看,最后摇摇头,说不用我俩出力,他有撒手锏。说这话时,刘千手还特意捋了捋胳膊。我误会了,以为刘头儿是要自己上呢。可实际上,他的办法让我有些瞠目结舌。我之前还说阿豹带着匪气呢,但不管咋说,阿豹是非正式的,对他的行为我多少给予理解,毕竟没受过正规训练。可刘千手就不同了,他一个探长,这次也玩起了阴招。他叫来12个女子,反正看打扮不是一般人,穿得妖里妖气,举动却隐隐有种军人的姿态,刘千手跟她们交代一番后,这些女子分成四组,全进了审讯室,把那些问话的警员全轰了出来。   刘千手还把这些审讯室的监控器全停了,连窗帘都拉上了。审讯室是隔音的,没了监控器,我不知道里面发生了啥事,有没有惨叫声,但给我的感觉,那些女子一定有审讯犯人的好法子。一时间又没我什么事了,正巧我和杜兴饿了,我俩一商量,去楼下买些吃的。警局附近有24小时的超市,我俩也不挑剔,能填饱肚子就好,就随便买了些面包、牛奶。   在我俩拎着一兜子零食出来时,我发现警局外面停了一辆车,还不是警车。我心里一紧,这可不是好事,弄不好有人知道消息了,要过来保释。我和杜兴匆忙进了警局,让我惊讶的是,第一眼我就看到了晨晨和矮胖墩,他俩身边还站了一个戴眼镜的男子。这男子正跟一个警察交涉着,我能隐隐听到“代表律师”的字眼。   其实自打看到晨晨,我意识上就有些混乱了,打心里我多少还记挂着她,虽然我明白我们之间没有感情了。晨晨看到我后,身子也抖了一下,但她没回避我,反倒正面向我走来。我不知道要说什么,也没急着开口,这样沉默一会儿后,晨晨说话了,只是话语间带着一股浓浓的恨意:“李峰,你接近我,就是为了抓我哥哥吧?这次你满足了?”   我脑袋嗡了一声,我知道晨晨跟许多多有关系,可没想到她是许多多的妹妹,而且往深了说,她一定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我形容不好现在什么感受,隐隐有一丝悲伤,我想起来她带我去坟场的情景,那时候她故意拖我后腿,我还一度以为由于她是女孩子的原因,现在想想,或许我猜错了,她那时根本就是希望我被行尸抓住打死吧。   晨晨一直注视着我,等我的回答。其实我想说,我不是为了抓她哥哥才靠近她的,但这话最终没说出口,我只是摇摇头,来了句:“随便你怎么想。”这种模棱两可的解释让晨晨来了火气,她冲我啐了一口。如果这时她上来打我一拳,我能忍着,甚至要扇我嘴巴,我也会考虑扛一下,可她这么侮辱地啐人,我绝不傻兮兮的逆来顺受。我机灵地一侧身子,躲了过去。   晨晨哭了,一滴滴眼泪划过脸颊,她还故意侧过头去不看我。我不知道她这哭是为了谁,但打心里我觉得她不会是为了我俩的感情而哭。矮胖墩本来在晨晨身后,这时走了出来,狠狠地推了我一把。这力道太大了,我忍不住往后退了退,还撞在一张桌子上,哗啦一下,把桌子又往后带出一大截。我心里有点儿乱,其实我挺想笑话自己的,怎么这么没魄力,自己现在又不理亏,何必惯着他们呢?而且等把许多多的嘴巴撬开后,这晨晨和矮胖墩弄不好也要牵扯进去,一同蹲牢子的。   看我没反抗,杜兴急了,他把拎着的那兜零食往旁边一甩,凑过来对着矮胖墩推了一把。能看得出来,杜兴要不是碍于自己的警察身份,早就动手跟矮胖墩干架了,他是说过他跟矮胖墩相比,半斤八两,但亲眼看我被欺负,他忍不住了。他推矮胖墩这下也挺狠,矮胖墩明显一运气想稳住下盘,但最终也往后退了两步。跟律师商谈的警察看到这儿,忍不住喝了一声:“干什么?袭警是不?再闹事全抓起来。”那律师也对矮胖墩连使眼色。矮胖墩“哼”了一声,没说话。   现在的晨晨,跟在学校时的她完全不同,没了那股文静的样子,反倒多了一丝黑道小太妹的感觉。她招呼矮胖墩出去等律师,在跟我和杜兴擦肩而过时,我还能感受到她恶毒的目光。我真的无所谓,甚至就在此时,我对她心里唯一一点儿好感也都消失了。   我跟杜兴一起上楼,回到办公室准备吃夜宵。这时刘千手过来了,还拿了一个资料夹。我问他要不要也来点儿,刘千手摆手说不吃,点了支烟在我们旁边坐下。其实都到现在这地步了,我也没啥磨不开的,一边吃一边问:“头儿,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没讲出来?”刘千手咯咯笑了,叹口气说:“李峰,不是我之前有意瞒着你什么,其实自打在江凛城家见到张局长以后,我就觉得十字架凶杀案没那么简单,之后发生的折翼天使案,以及秦军秦医生的死,都让我觉得,他们的背后还隐藏着更深的真相。可我只是个探长,处理这几个案件有些超乎我的职责范围了,在没确凿证据前,我不可能也不敢乱说。”   我很理解刘头儿这番话,不得不说,谁能想到我会这么“幸运”,在来了警局没多久,就摊上了这么个大案,不仅连续发生了三件离奇诡案,甚至这三桩案之间还有这种千丝万缕的联系。杜兴插话问一句,他对案件不关心,只对丑汉和阴公子的死念念不忘,“刘千手,你跟我说说,丑汉父子俩的事怎么解释?”   刘千手回答,按他的分析,丑汉消失那一晚,遇到的行尸一定是许多多的人,甚至就是东北锤王,只是锤王念在丑汉父子情深的分上,饶了他一命,把丑汉弄晕,扛到一个荒凉的地方给放了。至于阴公子的死,则属于杀人灭口了,他在警局这期间,一定知道了什么秘密,这才让警局那个内鬼起了杀心,将他掠走交给锤王。   我听得半懂不懂,要按刘千手所说,阴公子为什么死,我是弄明白了。那天白天,我也见到了阴公子的古怪,他还特别想找杜兴,也怪我当时没在意,不然把他拦住死皮赖脸追问一番,或许还能保他一命。但让我不解的是,锤王为什么会念在父子情深的分上放了丑汉呢?他一个吃人脑的杀人狂魔,怎么又对感情这么在乎了?   这次没等刘千手说话,杜兴先解释起来,他可是跟锤王一同蹲过监狱的人,对这个一号大油很了解。“锤王是个怪人,那次逃狱就一个目的,为了给病故的老父亲奔丧。据说他还在一个农家偷了7个南瓜,用木板拽着,硬生生地活着走出了戈壁滩。”别看杜兴这解释不是很详细,但我想了想就全明白了,以前我对锤王的印象是恐怖,但现在,尤其是听完这句话后,我又加了一条,他亦正亦邪,真是个极难对付的妖人。   第23章 末路   刘千手又把那资料夹翻开给我们看,这里夹着几张图片,我和杜兴凑过去瞧了瞧。刚看一眼,我心里就有点儿堵,杜兴更是闷哼一声。照片中是阴公子的尸体,只是把头部特写特殊处理了。之前我在现场看到过,伤口处血肉模糊一片,这次处理后,伤口变得特别清晰,而且那凹进去的地方还被染了颜色以便对比。   刘千手指着伤口跟我们说:“这里被法医专家分析过,看似撞出来的,其实是被小铜锤之类的东西砸伤造成的,而且这种铜锤的顶部还是特制的。”杜兴捏着拳头不说话,我是想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好,锤王多厉害,我早就领教过了,他依旧逍遥法外,要为阴公子报仇,不好办。   其实我还有很多疑问的地方想跟刘千手聊聊,可我还没来得及问,走廊就响起一阵脚步声,有个警员急三火四地往刘千手办公室里冲。我发现了,这世上二货真不少,刘千手这个大活人坐在我们办公室,他竟看也不看。我急忙喊了一句,还打手势说刘头儿在我们这儿。   那警员又跑回来,指着楼下说:“审讯室出了点儿问题,刘探长你最好过去看看。”我们都对这次审讯很重视,刘千手手上还剩半支烟呢,也不抽了,丢在烟灰缸转身就走。他还想着我和杜兴,来了一句:“你俩不用急,吃完再说。”我一看这状况,知道我这疑问今天是甭想问出结果了。我和杜兴又急着吃了几口,算把这夜宵草草了事,一同往审讯室那儿赶。   我俩跟刘千手是前后脚赶去的,相差不到几分钟,但趁这时间,刘千手就把问题处理完了,他站在走廊里,抱着胸待着。我发现个事儿,他袖子上有血,我估摸着刚才审讯室里是用刑了,刘千手过去劝劝啥的,真不知道是那哥儿四个中谁这么点儿背,挨了打。   我和杜兴本来想陪陪刘千手,但被他强行劝回去了。他跟我们说:“多睡会儿保持体力,随时可能行动。”我懂他意思,我们这叫随时待命,只要有人松口,那就得即刻出发抓其他嫌疑人去。为了接下来的行动方便,我跟杜兴提前去了枪库,把枪领出来,甚至为了让刘千手找我俩方便,我俩就在办公室趴桌子上睡起来。   大约在破晓时分,我正睡得迷迷糊糊时,刘千手大着嗓门在走廊里喊开了:“有线索,全体出发。”我几乎条件反射地坐了起来,站起来就走。我觉得我已经够迅速的了,但杜兴比我更快,他早就蹿到门口去了。我们在楼梯口处与刘千手会合,一同往下赶,这次走得很急,全都两个台阶两个台阶往下跑。   这期间我问了一句“啥线索”,刘千手说:“知道内鬼是谁了。”我一时间心里有点儿小激动也有点儿好奇,又问了句:“谁?”之前我在心里猜过几个人,但刘千手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甚至我失神下差点儿一个踉跄滚下去。他告诉我,内鬼竟然是王根生。我惊讶之中有点儿不信,甚至都有种问第二遍的冲动,可理智上告诉我,我没听错。   王根生,那个一直被我当作哥们儿的人,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还能潜伏得这么深。真看不出来,他有这么好的身手,能把余兆轩杀掉,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到我家。我想想就后怕。不过这么一来,有一件事倒是能说过去了,他以前是二探组的,那一晚去普陀山鬼庙,他却装出一副样来,其实不就是演戏吗。当时的他早就知道谁是凶手了,而且他一定跟江氏兄弟的关系都不错,这才刻意回避一下。   刘千手想得周全,下楼时还趁空打了一个电话出去,让综合大队留守人员赶紧联系相关部门,密切监视车站与高速路口,还要把王根生的信用卡和银行账户全部冻结。我们都知道王根生的家在哪儿,一共两辆警车,往他家飞奔。不过我们也明白,王根生不可能是傻子,这时候不会笨得仍躲在家里。   我们抱着悲观的态度到了他家门前,我发现我们连开锁都省了,他家门露个缝,根本就没关严。我们进去后发现,这屋子乱得可以,但不是那种自然乱,很明显是有人走得匆忙,折腾出来的。刘千手让大家稳住,又分配任务,分区分片地搜,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物证或线索。   不到5分钟,冷青先喊了一句“有发现”。他搜的是卧室,我们仨全跑过去看。冷青正蹲在一个角落里,这里地板上有个暗格,已经被打开了,他从里面拿出一把小锤子。抛开这个案子不谈,我第一眼看到这锤子时,真想赞一句,好漂亮,好精致。也就20厘米的长度,锤柄上雕刻着纹路,锤头闪闪发光,还镶着一圈圈的金花,只是再凑近细瞧后,我发现锤头上沾着干枯的血迹。   这一个物证就足够了,我觉得王根生是内鬼的说法是板上钉钉了。这时候又有人喊了句“有发现”,是在门厅那里,我们又都出去看。这次的线索不太明显,要不是那警员细心,真可能忽略掉。在墙面偏下的地方,刻了一个图案。我们都蹲下身。其他警员看着都一脸不解,纷纷猜测是什么意思,可我心里惊讶极了。   这图案,跟刘千手左胸上的那个文身几乎一模一样。本来刘头儿的神秘够让我头疼的了,这王根生家怎么也有这东西?我心说难道他跟刘千手的神秘还有什么联系吗?不得不说我有点儿自私,用稍有警惕的眼神看着身旁的刘千手。刘千手现在的表情很木,他也不理我,盯着那图案一句话也不说,甚至对其他警员的猜测也不理不睬。只是他的眼睛出卖了他,我能感觉出来,刘千手的眼神中露出一丝凶光,虽然短暂,但还是被我留意看到了。   一阵手机铃声传来,打破了现在的气氛。是刘千手的电话,他摸着兜儿把电话拿出来。我发现他有些心不在焉地摁了扩音键接听了电话,这下好,我们所有人都能听到。电话是警局调度打来的:“刘探长,高速路口,半小时前发现可疑人物,按外貌特征的描述,应该是王根生。”高速!我心说这爷们儿行啊,真想跑路啊。我和大家的想法一样,不管他逃到哪儿了,赶紧追。可还没等我们行动,电话那头的人又说了一个事:“火车站那边也有情报,有人买票时很古怪,按描述跟王根生相符。”   我一下纠结了,心说这两个地方可是一南一北,都出现可疑人物了,我们先顾哪头好?不过这次有个好处,我们一共来了两辆警车,分工追踪倒也可以。刘千手也是这样下命令的,我们仨开一辆车去高速,其他人去火车站。这次杜兴开车,刘千手坐副驾驶,我老实地躲在后面。杜兴可是有名的急先锋,不用说,车速特别快。这一路上我们都没咋说话,可等快到高速路口时,刘千手的电话又响了。他依然用扩音键,在对方还没说之前,我心里就犯嘀咕,心说不会又有王根生的消息了吧?这哥们儿是不是属孙悟空的,一下能有这么多分身。   但这次电话内容不是王根生的了,而且很可悲。对方告诉我们,据外市警局的消息,阿豹死于家中,初步调查,是被钝器击打致死的。我和杜兴都跟阿豹有感情,我是愣住了,心里一揪一揪的,杜兴的反应更大,甚至都影响到开车了。刘千手当然没我俩这么敏感,还让我们稳住,尤其是杜兴,务必冷静下来。杜兴真有一套,使劲儿深呼吸几口气后,就把狂暴劲儿强行压了下去,只是在嘴里念叨一句:“问天,你个兔崽子,咱俩没完。”   其实我也这么想的。别看我不是锤王问天的对手,但他造的孽太深了,杀了太多不该死的人。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用枪把他崩了。我这么狠狠地想着时,猛然间杜兴来了个急刹车,这力道让我的脸直接贴到车座上了。如果是刚认识杜兴,只了解他表面的话,我保准以为是他耍脾气呢,但接触久了我了解他这个人,这急刹车绝不是意气用事。我没多问,顺着往前看了看,想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杜兴急刹车的。   现在我们正处在一个敏感位置,本来这里道路挺宽敞的,但临时修路,对面那条道全被封上了,而我们这边只是个双排道,有一辆面冲我们的大卡车居中把路给占上了。这卡车就静静地停着,我隐隐能看到,驾驶座上还坐了个人,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吸着烟,只是长什么样瞧不清。   我和刘千手盯着那卡车瞧着,杜兴则把眼光放在路面上。这样拖了一小会儿后,杜兴摇摇头先开口说:“不行,这卡车停得太不是地方了,咱们根本挤不过去。”刘千手本来想下车跟对面司机交谈一番,但他手刚摸到车把手时又犹豫上了。我也及时劝了一句,对面司机是敌是友还分不清,我们别急着往那边靠。刘千手又伸手摁着方向盘上的喇叭,算给对面司机一个提醒,杜兴也配合着打了几下闪灯。   开卡车的是老手,不可能不明白我们的意思。可突然间,他也把卡车车灯打开了。这车灯绝对是改装过的,光束特别强,晃在我眼睛上,一时间都让我有些天旋地转,就好像冷不丁裸眼看太阳一样。我急忙闭上眼睛,甚至还伸手抹了一下刚淌出的眼泪。杜兴和刘千手跟我差不多,全都不习惯地伸手挡在眼前,杜兴还骂了一句“他娘的”。   这还没完,卡车灯持续晃着我们,司机还吱吱打火,把车启动了。我一下有个极其恐怖的想法,心说这司机要是趁空把车开过来,岂不是很容易地就把我们碾死了?我叫着杜兴,让他快点儿想招把车开走。可杜兴眼睛睁不开,怎么开车?刘千手有招,让我们别慌,他还一伸手把副驾驶的抽屉打开了。这警车以前我也开过,知道抽屉里根本没有啥,最多偶尔能看到一个空了的烟盒吧,可这次邪门,刘千手从里面拿出三副墨镜来。我挺纳闷,但随即释然,心说这一定是刘头儿提前放进去的,没想到他还能神机妙算,知道我们今天需要这玩意儿。我们仨急忙抢着把墨镜分了,这墨镜款式不一样,镜片也分大小。杜兴和刘千手都把大镜片的抢去了,我比较点背,拿了一个小镜片的,还是个女款的。但这时候谁计较这个,我慌忙把它戴上,虽然镜片小有点儿遮不住那强光,我眯着眼睛勉强凑合。   真如我所料,那卡车开始慢慢加速,向我们开来。我对杜兴建议,快点儿原地调头,我们好抓紧时间甩开这卡车。这路稍微有些窄,杜兴左右看看,说调头费劲,他又一挂倒车挡,让车吱吱快速后退起来。我趁空往后瞧了瞧,我们正处在这段维修公路的中间地带,离出口不到100米,杜兴要是先倒车等出了这段路再调头,也是个明智之举。   坏就坏在这时候,我们身后又出现两辆卡车,还飞速往这边奔。这不是好现象,甚至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三辆卡车是有预谋的,想把我们弄死在这里。我有点儿着急了,相比之下,我们这警车什么都不是,硬碰硬地撞在一起,根本讨不到好。而且看那架势,杜兴倒车根本就倒不出去。刘千手也急了,把车窗迅速摇下来,对着卡车砰砰打了几枪。他一点儿后手都没留,子弹打得也准,正好打在司机面前的挡风玻璃上,本来我看得心里一喜,以为这司机逃不过去了,可谁能想到,那挡风玻璃竟一点儿事都没有,子弹射不进去。我第一反应是,玻璃防弹。这么一来,我们彻底被动了,有种困兽的感觉。   我有种悲观感,突然觉得死神离我们仨是如此之近。但我没放弃求生,对杜兴说:“咱们弃车逃吧。”杜兴没理会我,他的举动也有点儿怪,一直望着路边。路边都是土坡,土坡还有点儿陡,要我看少说有40度角。杜兴“哼”了一声,跟我和刘千手说:“他娘的都坐稳了,咱们赌一把。”我隐隐猜出来他要干什么了,但这想法忒大胆了,我的心不由得怦怦乱跳起来。   他来个急刹车,又正面向卡车冲了过去。我发现杜兴真猛,一点儿犹豫都没有,不断换挡加速,等距离差不多时,他一打方向盘,向土坡上冲了过去。这就是轿车的优点,灵活性强。我们这辆警车倾斜着跟卡车交错而过,只是它走的是路,我们走的是斜着的土坡。这真是赌,要是车速没快到一定程度,警车很有可能翻下来,而且要是这坡上稍有点儿坎,这车就很可能斜着飞出去。   我有些愣神,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刘千手倒没闲着,在我们与卡车擦肩而过时,他拿枪对着卡车的轮胎砰砰打上了。这一连串子弹就是在撞大运,可我们运气好,有一发子弹正好打在关键地方,卡车车胎砰的一声炸了。那卡车也一下失去平衡,在惯性的带动下,狠狠向土坡撞去。等我们的警车安然回到路面时,那卡车已经停下来了,静静地停在那儿冒着烟,有种死一般的寂静。   按说我们逃过围堵,可以就此逃走,但我们仨谁也没开口提这个,全都把枪拿了出来,一同下了车。另外两辆卡车被这个报废的卡车挡着,根本撞不过来,就很有默契地停在路边。这是一个信号,这俩卡车司机没逃跑,说明他们不怕我们,甚至极有可能带着枪械。我们仨没急着凑过去,反倒聚在警车后面,想以静制动。   按惯例,这时候我们该吆喝一嗓子,让对方放下武器出来投降,但现在这吆喝就省省吧,对面那俩司机绝不是善茬儿,不会听话的。先有一个司机下了车,我发现很怪,他举着一个大盾,一点点向另外那个卡车凑过去。这大盾让我想起了防爆盾,不过看面积要比防爆盾大上很多。杜兴先打了一枪出去试探。砰的一声响,子弹根本就打不穿这盾牌。   我明白了,心说这应该是改装过的防弹盾,没想到这帮恶匪还有这么个压箱底的绝活。我挺头疼,他们带着防弹盾,岂不是很容易就靠过来了?我抱着幻想问了句:“头儿,这警车里放没放手雷?有的话赶紧拿一个出来。”我想手雷是抛出去的,只要机会把握好,一定能破了这防弹盾的威胁。可刘千手很直接地摇头把我给否了,又没多说话,悄悄地爬上了警车。   我真搞不懂他在干什么,既然没手雷他还回车上干什么?我和杜兴都没动,静静观察着那边的动静。另外那个司机也从车里跳出来,还配合着躲在了防弹盾的后面。我倒不吃惊这两个司机的默契,只是在那司机跳出车的瞬间,我看到他手里拿了一把长枪。那司机也真嚣张,先对天打了一枪。   砰的一声响,我发现这枪的声音比手枪大很多,让我耳朵都有些难受,这还不算什么,我凭枪声辨认出了这是什么枪。我本来担心这是个步枪,那一梭子子弹打过来,威力可不小,可实际比我想的还要严重,这竟是霰弹枪。   这什么概念,霰弹枪可是散射,大面积杀伤力,只要沾一点儿边,非死即伤。我心说这帮恶匪拿我们当熊对待呢,就怕我们皮厚枪打不透是不是?杜兴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一个校枪员出身,当然比我更知道这种枪的恐怖之处。他又试着打了几枪出去,但都被防弹盾挡下来。   我心急,说实话,这时候我恨不得自己有个火箭筒,直接一扣扳机把对方炸得粉碎算了。我俩就这么熬着,任由那两个恶匪一点点地靠近。这期间我悄悄喊了几句刘头儿,希望他能从车上下来,跟我们会合,毕竟这么一来,我们仨一同开枪,互相掩护着还能有逃的希望。可刘千手根本不回我话,要不是刚才亲眼见着他钻到车里,我都怀疑这车上有没有他。   那两个恶匪本来还挺保守,怕我们继续开枪,但看我们不再反抗了,他俩胆子大起来,尤其躲在最后面那小子,不时狞笑着,就等着一会儿开枪无情地屠杀我们。可他笑得有点儿早了,突然间,警车吱吱地点火启动了,还迅速地蹿了出去。我没看到驾驶位上有人,但能猜出来,是刘千手趴在座位上开起了车。   警车对阵卡车是有些力不从心,但压两个人还是不成问题的。这俩恶匪吓坏了,也别说什么配合了,望着冲来的警车,他俩竟傻了吧唧地往左右两个方向分别逃开了。这么一来那个拿着霰弹枪的恶匪完全暴露了,我和杜兴不客气,两把枪对着他砰砰开火。我俩一人一发子弹,打得那小子身上激起两股血雾,他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剩下那个恶匪就好对付了,他有防弹盾又怎么样,没带枪啊。   杜兴嘿嘿笑了,把枪收了起来,一边活动着身子一边向那恶匪大步走去。要我说那恶匪真聪明,知道自己不是杜兴的对手,他倒挺痛快,直接把防弹盾撇了,高举双手蹲了下来,那意思缴械投降。可他刚才那么嚣张,戏虐我们一番,现在能说完就完吗?杜兴哪管那个,上去噼里啪啦一顿大嘴巴,就这么硬生生地把他扇晕过去。我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恶匪晕倒时,嘴里流出血,还带出一颗小白牙来。   危险算是解除了,可我们心里还没松劲儿。三辆卡车三个恶匪,现在一死一伤,还有一个生死未知,自打刚才枪战开始,那个撞在路边的卡车就一直没有动静,那司机也没从车里出来。我们仨都握着枪,刘千手带头,我们一点点凑到这卡车的车门前。我和刘千手一左一右站好,杜兴试着一用力,猛地把车门打开。其实也就是杜兴有劲儿,换作别人,能不能拽开都两说。因为卡车前面凹进去一块,把车门都挤得变形了。   门开的一刹那,一个血葫芦一样的尸体从里面滚落下来,他的脸还当不当正不正地冲向我。我算被恶心到了,尤其他那表情,还痛苦地扭曲着,看着说不出得吓人。不过这一眼也让我认出来,这尸体是矮胖墩的。我真没想到,这爷们儿昨晚还跟我发脾气呢,现在却阴阳两隔了,他身手好有什么用?还不是血肉之躯,架不住一次撞。   我知道他也是晨晨的保镖,这让我突然有个坏想法,心说晨晨不会也在卡车里吧?我顺着车门往里看看,再无其他尸身,这倒让我有种莫名的小高兴。可刘千手和杜兴却都乐不出来,杜兴望着矮胖墩说:“许多多厉害的手下差不多都完了,现在就差个锤王,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露面。”   我一听“锤王”这字眼,心里就有些紧张。这还没完,突然间,一个黑影嗖的一下从卡车后车厢里跳了出来。他速度实在太快了,我们谁都没想到后车厢能有人,等做出反应时,都已经晚了。这黑影离刘千手最近,他一下贴身过去,用个东西顶在刘千手的太阳穴上。   “都别动!”黑影狠狠地说。   我和杜兴把枪指向黑影,但再往下就不敢胡来了,等我打量黑影两眼后,一下把他认了出来。这人矮个子,也是墩胖墩胖的,最明显的要数他的脸,他左脸颊有“品”字形的三颗痣,这不是锤王还能有谁?用来顶刘千手太阳穴的,是把小铜锤,我发现锤王举锤的姿势很古怪,有种拧着胳膊的感觉,尤其那锤尖还死死压着刘千手的太阳穴。这什么概念?我不懂这姿势的奥妙在哪儿,但能感觉出来,就算我跟杜兴开枪打穿他的脑袋,他肯定会条件反射地压一下锤子,让刘千手陪着他一起送命。   锤王看我们举枪不动,不耐烦了,喝了一句:“都他妈把枪丢过来,别耍花样!”这话让我心里极其抵触,我们现在就处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之中,我们要没枪制约锤王,他要杀刘千手岂不易如反掌吗?杜兴嘿嘿笑了,对锤王说:“问老大,你当我们傻子吗?丢枪?我们丢枪就是丢命!”锤王本来没怎么多看杜兴,但这个“问老大”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眯着眼瞧了瞧,恍然地哼了一声:“啧啧,我以为谁呢,原来是你!怎么?以前恨政府对你不公,现在又投靠政府当走狗了?”   这话太毒了,这明显勾起了杜兴的伤心事。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突然间脑海里浮现出“小心狼”的字样。我心说qq神秘人的提示不会是这意思吧:杜兴会被锤王说服,临时倒戈?倒不能说我小心眼啥的,都这时候了我什么都得防着点,我大喝一声让锤王住嘴,身子也借机动了一下,故意往外面靠了靠,跟杜兴保持距离。   我发现这个锤王有点儿神神叨叨的,他又撇下杜兴看着我,甚至还故意歪个脑袋,拿出一副不解的样子问:“你叫什么?”我本不想回答他,而且要换作别人这么问我,我保准吼一声给他顶回去。但看着锤王邪门,他身上隐隐有种气场,压得我莫名其妙地回答了他的话。   “李峰!”   “李……峰?”锤王念叨一嘴,又咯咯笑了,他这种笑法好阴森,让我直起鸡皮疙瘩。锤王接着说:“你的身手很一般,要我看还没受过正规训练,怎么能当刑警?不是家里塞钱了吧?”我想呸他一口,心说他问这话就有毛病,我本来好好一个文员,我家里有毛病是不,这么好的职业不做,还花钱让我这半吊子身手玩命当刑警来?不过话说回来,他这话也让我有些迷糊,这问题我一直没细想过,为什么我能调来当刑警。锤王又把注意力放在刘千手身上,我发现他挺有瘾,意图把我们仨全数落一遍。他盯着刘千手,双眼都有些放光,还来回打量着刘千手的脸。   刘千手一直保持一个姿势没动,也不能侧头直视锤王,但还是问了一句:“看什么呢?”我能从刘头儿的语气中感觉到他一点儿都不紧张,甚至还挺放松,这让我不懂,他可是被挟持的那位,还是被一个杀人狂所挟持的。   锤王接话说上了,他这话也让我听得稀里糊涂的。他连骂刘千手是叛徒,我心说刘头儿没干过啥违法勾当,也没上战场打仗,怎么跟叛徒挂上钩了?刘千手不反驳,但也不肯定,闷声听着。锤王又用舌头舔了舔刘千手的后脑勺。我发现这锤王真恶心,刘头儿那头发都多少天不洗了,他也不嫌脏,尤其他个子矮,为了舔一舔还不得不踮起脚来。“不错。”锤王说,“探长,你这么聪明,你的脑袋一定大补,我吃了会不会也变得聪明一些呢?”   我心里怦怦直跳,心说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锤王那邪性又上来了,就算刘探长不幸遇难,那也得留个全尸吧,总不能大脑被别人吃了。杜兴实在压不住火气,而且锤王刚才那番话并没让他受多大影响,他故意往前走了一步,给锤王施压。锤王不可能被吓住,反倒也上来一股火,他把锤尖又往刘千手太阳穴上使劲儿压了压。这不是啥好现象,刘千手疼得直翻白眼,身子也有些哆嗦。   锤王跟我们强调:“别考验我忍耐的极限,你们可以开枪,但这个探长我今儿要定了,搂着他一起死。”我和杜兴是真被人捏住了命门,锤王又喝了一声,让我们把枪丢过去。在他如此狂暴的施压下,我和杜兴竟然妥协了,我不知道杜兴怎么想的,反正我是信了刘千手。他刚才对我使了个眼色,那意思让我听锤王的话。两把枪都丢在锤王脚下,锤王这下满意了,狞笑起来,骂我们是傻子。   其实我也觉得我们挺傻的,现在我们一点儿反抗的资本都没有了。可突然间,刘千手也笑了笑,还问锤王:“问天,我们都照你说的做了,你也告诉我们一件事吧?”锤王古里古怪地看着刘千手,想想也是,刘千手在如此形势下一直这么放松着,真的很不正常。刘千手接着问:“你这么好的身手,为什么给许多多卖命?别说就为了满足你吃脑的愿望,你换一个主子,得到的条件会更好。”   锤王啧啧两声:“探长!我甘愿当许多多的手下,绝不仅仅是为了那点儿条件。知道吗?我老父病故,我越狱去奔丧,当我逃到家里时,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也亏了许多多的帮助,才让我老父风光下葬,不然他活一辈子,我能给的,也只是一张破草席而已。冲这点,我就欠许多多一个永远偿还不上的人情。”   之前杜兴就说过这事儿,我也知道锤王越狱的原因,但没想到许多多打了这么好的算盘,借这机会把锤王揽为手下。刘千手点头说明白了。或许是跟我们聊得太多了,锤王烦了,他盯着我和杜兴看了看,说一会儿再收拾我俩,又盯着刘千手把锤子抡起来。   在锤子刚动的一刹那,我整个心都浮起来了,就好像已经看到刘头儿横尸当场的下场。这时候,异变来了。我不知道把这形容为异变恰不恰当,反正一时间我脑袋里嗡嗡直响,眼前也模模糊糊的,就好像自己要昏厥似的。我心说这怎么回事,自己胆子没小到这种程度吧?更怪的是,其他人也有这种征兆。杜兴和我差不多,他还晃了晃脑袋,而刘千手和锤王的反应更大。刘千手整个人踉跄一下,脸变得煞白;锤王更惨,痛苦得“嗷嗷”吼上了,别说砸刘千手的脑袋了,他自己张牙舞爪的,有种要发疯的趋势。   刘千手趁乱赶紧往我们这边靠来,但走几步后他腿一软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我想扶他,他不让我碰,还盘腿坐着,用手指使劲儿戳打自己的脑袋。我对中医穴位不了解,也不知道刘头儿这么戳打有什么讲究。   这还没完,一股哇哇的哭声隐隐从远处传了过来。我们可在市郊,这里也没见有什么住户,四周除了土坡就是荒林子,怎么能有婴儿的存在呢?我四下看了看,但婴儿的哭声持续很短,等我再想辨认声音来源时,它就停止了。这么一会儿工夫,锤王已经大变样儿了,他鼻涕横流,嘴里还吐白沫,整个人无力地蜷曲在地上一抽一抽的,大有救不活的意思。我心里有个猜测,锤王的变故一定跟那婴儿哭有关,但让我想不明白的是,这婴儿哭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能让锤王毙命。   第24章 真相   我没急着动弹,四下望着,怕那婴儿哭再次出现。杜兴蹲在刘千手旁边,我发现他也懂点儿医学脉络的东西,不时戳戳点点,帮刘千手一把。大约过了一支烟的时间,刘千手缓过劲儿来,但脸色很难看,那白劲儿跟死人都快有一拼了,他还不住地抹着大鼻涕,鼻涕里沾满了血丝。   我有啥说啥,问了一句:“头儿啊,咱们刚才是不是被婴灵附身了?”刘千手“呸”了一声立刻把我否了,还强调:“什么婴灵?刚才哪有什么古怪?”我不服,指着他说:“那你刚才都晕乎了。”刘千手跟我较劲,揉着太阳穴说:“我晕乎是因为被锤子顶的,这里可是大穴,我没被顶死就不错了。”我看他那死不承认的样儿,又看了杜兴一眼。他刚才也有反应啊,可他故意回避我的目光,没什么表示。我一看得了,杜兴肯定明白那哭声咋回事,故意装糊涂。   刘千手看我还有追究的意思,又指着锤王,把话题岔开:“看看吧,人邪性就是不行,经常吃脑袋,这下好,连自己脑袋都得病了,突然羊角风犯了。”我是觉得自己说啥也没用了,反正都被刘头儿“合理”解释了。既然如此,这事就先放着,日后慢慢琢磨。但我打心里敢肯定,那婴儿哭绝对有什么讲究,弄不好跟qq神秘人,或者说和我们二探组第四人有关。   刘千手从地上爬起来,招呼我俩凑过去看看。也别说死不死的话了,那锤王连脉搏都没有,瞳孔都放大了,这可是死透了的表现。一晚上接二连三出现的危险,算告一段落了。刘千手又打电话叫人,至少现场这尸体要运回去,昏迷的恶匪要带走,还有那三辆卡车也都要及时处理掉。在搬运锤王尸体时,有一个小意外,刘千手本来在旁边站着,突然间“咦”了一声,凑过去对着尸体上的三颗痣打量起来。我发现刘头儿的表情古怪,明显藏着心事。可抬尸体是很累的活儿,尤其那俩搬尸的举着尸体很费劲儿,我就劝了刘千手一句,让他回警局再慢慢研究。   我们仨回到警局时天都亮了,审讯还没完事。我们熬了一夜,一点儿精神头都没有,最后一商量,这或许是持久战,先找地方睡一觉再说。我们不想在会议室睡了,那种睡法不舒服,我们出了警局,就近找了一个宾馆入住。倒不是我们仨抠门,为了图急事时方便一齐行动,我们只开了一个房间,哥仨挤在一张床上。我心里念念不忘刘头儿左胸的文身,本想借着这机会再瞧瞧,毕竟睡觉嘛,不得脱衣服吗,可刘千手就是不脱,他好像明白我啥想法,和衣而卧。他一身脏兮兮的,他要不脱,我也不脱,反正都脏兮兮的,互相挤着呗。这一觉睡得还不错,都睡到晚上了。   不得不说,刘千手找来审讯的女子,效率真高,24小时内,把话全问出来了。我发现这案子不小,最后连主抓刑侦的副市长都来了,跟警局高层一起开会。我不关心这里面的机密,到底这几桩案子牵扯出来什么了,随便,跟我无关。我只在乎那悬而未决的疑团。我和刘千手趁空聊了聊。我问他既然审讯都完事了,那能不能说说江凛城和许多多的事。我发现刘千手心里藏了好多秘密,他问我:“你要了解哪方面的?”我在脑门上画了个十字架,问:“这跟许多多有什么关系吗?”那一晚,杜兴带我去扮行尸时,就是画了十字架。   刘千手这次没隐瞒,告诉我说:“江氏兄弟是武把子,收了很多徒弟,但他们没把这身武艺用在正道上,反倒干起了邪门歪道,尤其江凛城那兄弟,特别信仰天主教,用十字架作为一个所谓他们组织的标志。至于他跟许多多,无非是狼狈为奸罢了,一同出人出力,做些黑买卖发财。”   按刘千手这么说,我一下联系起很多事情。刘千手不给我问话的机会,又说了另外一个事:“李峰啊,你还记着江凛城和秦军的死吗?现在一看,这两人一定是被锤王杀的,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他俩跟许多多的利益有冲突了,就被许多多派锤王过去灭口了。”我真想说不信,心说刘头儿你这个老骗子,忽悠谁呢?锤王杀人那得是用锤子作案,江凛城是出车祸死的,秦军是饮酒过量死的,真要是锤王杀的,根本不符合他杀人的风格嘛。我发现刘千手这次耍滑,他又解释了几个之前的疑点,但给我感觉,他在误导我,或者说是在栽赃,反正锤王死了,往死人脑袋上扣脏帽子,他扣多少都行。   等我俩结束谈话后,我自行回了办公室,这时候杜兴不在,我待着没事,把手机拿出来。这一阵我都没联系qq神秘人了,但每天我都上来看一眼,怕他有啥提示。让我失望的是,他一直没说话,我这次憋不住,主动给他留言道:“谢谢你昨晚帮我们击毙锤王。”我这是在借机套话呢,想试着让他承认自己的身份。但qq神秘人也没那么好忽悠,没多久他回了信息,反问我一句:“什么?”看架势,他是想跟我装糊涂到底了,我合计自己是继续逼问他好呢,还是就此打住。   我跟qq神秘人的关系很微妙,我怕自己问得急了会让他离开我,我决定缓缓再说,又回了一句“没事”。qq神秘人又发了一张图片和几个字就下线了。这几个字我很熟悉,依旧是“小心狼”,而那图片呢,竟然是个手绘的锤子。我心里觉得不对劲儿,锤王不是死了吗,怎么还在强调这锤子呢?尤其依旧小心狼,难道杜兴还有问题?   我搞不懂,想了一会儿头都晕了,只好把这事放一旁。   警局高层会议开完后,会议内容没对外公开,但下来一个命令,让我们抓紧时间,将王根生缉拿归案。我一听王根生的名字,心里就产生莫名的疼痛,这可是我之前最好的兄弟。随着我们的大力调查,怪事一个接一个出现,每天都有情报传来,不是这儿就是那儿的,都出现了王根生。这可够我们受的,每次有可疑人出现,我们都得急三火四地赶过去看看,尤其有时候两处地方还同时有了消息。   这一晚又来了一个情报,说在一个废弃的厂房里出现了王根生。我们都被这类似的消息折腾麻木了,这时候正巧我们一、二探组在一起开会,刘千手接到命令就看着我们,大油问我们这次谁去现场。冷青先表态,说他带人去吧。冷青最近表现很好,做事很积极,我猜测,他是盯准了一探长的职位,想借机升职。我是没他那悟性,心说自己当个小刑警挺好的,不然当上探长,啥事都得管。   刘千手也同意了冷青的请求,让他带着一探组的人即刻赶往现场。他们一走,我们这会也没法开了,毕竟少人嘛,我们仨一合计,得了,趁空吃口饭再说。这一阵我们都没回家,吃饭就在警局楼下。我们仨是轮着请的,我发现刘千手滑头啊,我和杜兴请吃饭,那都挺实惠的,可一到刘千手那儿,上来保准先点个锅,这啥概念,先把我俩灌个水饱,接下来就吃不了啥了。   这次我们来到一个砂锅店,刘千手依旧这么干,整个酸菜锅,可还没等我们吃上,他电话响了。是调度来的电话,告诉我们,冷青他们出事了,一探组的人在那废厂房里发现真的王根生,还被偷袭伤了好几个人。我没料到这次王根生能出现,但任务面前,我不会念着过去的友谊。我当先建议刘头儿,别吃饭了,赶紧支援吧。我们急忙回了警局,领了枪,为了防止王根生耍滑,杜兴还把突击步枪领了出来。   我们坐一辆车往那废弃工厂赶,等到了地方,天都彻底黑了,只有一个大厂房里露出一丝亮光来。杜兴在前,我和刘千手一左一右,我们仨小跑着往那儿赶。这大厂房的铁门半掩着,我负责开门,刘千手和杜兴防范着。之前接到的消息,是说警员都受伤了,我以为现场没那么严重呢,但铁门大开的一刹那,我愣住了。冷青靠在门旁边,害怕得直哆嗦,另外那些警员分散地躺在这库房里,死相也特别惨烈,有的脑袋都被打得稀碎。冷青看我们到来,有点儿小刺激,指着厂房一个角度说:“那儿,那儿……”   那角落里摆着一堆大木桶,有一人多高,我被他这么一指,弄得犯迷糊,心说那里咋了,难道王根生就藏在那儿吗?   光说这满地的尸体,我就觉得自己以前白活了,竟看不出王根生这么冷血,身手这么高。现场没有枪击的痕迹,也就是说,这帮同志一定是在没回过神时相继死去的,我估摸着就算杜兴去做,都做不到。我本以为锤王很厉害,是这起案子最让人头疼的凶手,现在想想,跟王根生相比,锤王那就是个娃娃。我们不敢大意,依然摆好阵势,杜兴一马当先,我们“品”字形向角落靠近,但谁也没敢走多快。   那里桶太多了,根本不知道王根生藏在哪里,更不知道王根生带没带枪,贸然逼近,很容易被偷袭。我还不时用鼻子嗅嗅,我担心这库里有瓦斯气,那我们这些枪可就毫无用武之地了。我们哥仨全把注意力放在角落,却忽略了身后。突然间,一阵关门声传了过来。这仓库是个大铁门,发出的响动很刺耳,我一愣,随后心说不好,王根生不会在门口出现了吧?那冷青岂不有危险了?   我们仨几乎同时转头,可等看清状况后,我们全愣了。关门的是冷青,他不仅把铁门关得死死的,还从兜儿里拿出一个小锁头,咔的一下把门栓锁上了。这时的冷青很怪,一点儿害怕的样子都没有,靠在门上,闭着眼睛不说话,貌似在琢磨事。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不过仍开口问了一句:“冷青,你怎么了?”   冷青闷闷地笑了,他这笑很怪,说不出是哪种笑法,既神秘又自然,有点儿疯癫,也有点娘气儿。这绝不是一探组的冷青,就跟换了个人一样,或者像传说中的鬼上身。冷青睁开眼睛冷冷地看着我们,叹了口气,摇着头说:“你们是不是畜生?嗯?我们活得好好的,你们二探组非得插一脚,把我的人全抓了,现在我把你们全锤死了也不解恨。”我觉得嘴唇有点儿干,他话里的消息太猛料了,听这意思,真正的锤王就是他!那王根生难道是被他诬陷的?或者说王根生根本就没逃,而是早就死了?   杜兴不管那个,把步枪咔一下上了膛,大步往冷青那儿走去,吆喝一句说:“你他娘的,原来你才是内鬼,老子今天把一梭子子弹全招呼你身上。”   “啧啧啧啧……”冷青拿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打断杜兴,还揉起太阳穴来,就好像被杜兴气到了一样。   刘千手很冷静,示意我和杜兴别急,让他跟冷青对话:“你和锤王什么关系?”冷青拿出一副回忆样,跟我们像聊家常一样念叨起来:“告诉你们几个死人也无妨,我和问天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而且你们一定想不到,我们的启蒙老师是江氏兄弟,后来南下又拜了另一个师父,我们学艺归来就一直跟着江氏兄弟干,我还被安排到警局里当内应。哼!现在师父死了,我的买卖也断了,这些你们要负全责。”   他说完又一摸后腰,拿出一把锤子来。我本来还回味着冷青这番话,看到他的锤子时,心里咯噔一下。这锤子的锤头是模仿狼头来做的,尤其锤尖的地方就是狼牙,上面沾着大片的血迹,有些已经干枯了,有些是新的。很明显这些血迹是不同时间染上的。冷青突然有些失落,仰头望着上空,用锤子无聊地敲起铁门来,发出啪啪的声音。   我心里各种感觉都有,尤其还有一种想骂人的冲动。我心说qq神秘人这完蛋玩意儿,他几次三番提醒我小心狼,咋就不说明白点儿呢,合着他提醒的不是杜兴,而是这沾满血的狼头锤。可我也没太紧张,我们有枪,我不信冷青身手能那么快,连子弹都能避过去。杜兴跟我想法一样,他连问都不问,对着冷青的腿打了一枪出去。我以为能听到枪声呢,耳朵都做好了挨震的准备,可哪有枪声传来,只有咔的一声,这突击步枪竟然卡壳了!   我和刘千手又相继扣动扳机,结果跟杜兴的遭遇一样。我整个心一下拔凉拔凉的,心说怪不得冷青不慌张,原来他早在我们的枪上做了手脚,那要往深了说,枪库管理员会不会跟冷青是一伙的?我们顾不上琢磨这事了,刘千手喝了一句“掏家伙什”后,我们仨都把腰间的胶皮棍拽了出来,一同向冷青靠去。没办法,现在只能玩肉搏了。这期间,冷青也向我们这儿走了几步,我们仨“丁”字形地把冷青包围住。   杜兴和刘千手都盯着冷青上下打量,我却留意着他俩的举动,心说只要他俩举棍,我就配合着,我不信我们三人一同出击,会打不倒冷青。但就是这么邪门,我们仨配合得很好,胶皮棍从三个方向一齐向冷青砸过去。   可冷青仍不慌张,掐着时间突然反击。他把狼锤举起来,猛地绕了一圈,啪啪声传来,一把狼锤先后砸在我们三人的棍子上。杜兴和刘千手好一些,棍子没脱手,我很点背。我试图握紧棍子,但这狼锤打击的力道太大了,无奈之下,胶皮棍被打飞了。   冷青没闲着,又突然向刘千手凑过去,飞起一脚。他这一脚的力道好大,正好踢在刘千手的腰眼上。刘千手跟个滚地葫芦似的,打了好几个滚,最后脸都白了,疼得捂着腰在地上坐着起不来。杜兴脸色不咋好看,很明显,冷青的身手远在他之上。但他没惧怕,暴喝一声,抡着棍子冲了上去。我发现杜兴有股冲劲儿,大有玩命的架势,把胶皮棍抡得虎虎生风,这要是一般人,肯定会立刻死在他的棍下。但冷青很轻松,用狼锤挡着胶皮棍的攻击,甚至偶尔还哼笑一声。   我发现这次杜兴成了老鼠,冷青成了一只大猫,要任凭杜兴跟冷青死磕,他撑不了多久就得玩完。我虽然身手不行,但也抓住机会,嗖的一下蹿了过去,整个人扑在冷青背上,双手紧紧勒着他脖子,双脚紧紧扣在他腰上。我还对杜兴喊:“大油,打!”杜兴“哼”了一声,借机用胶皮棍先把冷青的锤子打飞,又向冷青心口上砸去。可冷青没那么好对付,他倒退几步把棍子避过,又猛地转起陀螺来。   这招数在当初抓捕白人时我就见到过,可这次呢,我是身临其境地感受到这陀螺转起来有多可怕。我感觉眼前的场景嗖嗖地变化着,整个脑袋也胀胀的,就好像里面灌了气一样。这一圈陀螺转完,我就自动从冷青身上掉了下来,还晃晃悠悠地在地上直转圈。我彻底晕乎加转向了,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反正傻呵呵地走上几步又扑通一声坐在地上。   啪的一声响从我身后传来,我听得一紧张,而且被这紧张感一调和,我脑子瞬间清醒不少。这啪声跟锤声不太一样,我心说难不成冷青又拿出新武器了?我扭头看了看,发现现在的场面有点儿奇葩。杜兴捂着胸口,跪在地上,冷青正站在杜兴旁边举着拳,想用拳头砸杜兴的太阳穴,可他这一拳并没机会打出去。他的脖颈上挂着一只皮鞋,脸颊上还印了一个极其明显的鞋印。刘千手仍坐在地上,但有只脚上少了一只鞋。我发现刘头儿真聪明,虽然站不起身帮不上忙,却能临时用起飞鞋的奇招儿,在关键时刻救了杜兴一命。   这一飞鞋没什么攻击性,更不是致命打击,但很羞辱人,冷青拿出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望着刘千手,还特意伸手在脸上摸了摸。这厂房里很脏,地上都是厚厚的沙土,这一鞋印上去,冷青又这么一摸,瞬间成了一个脏鬼。他也不再玩谱了,也没了之前那傲慢的态度,表情狰狞起来,一脚踢开杜兴,大步向刘千手走去。很明显他改了主意,想先把羞辱自己的刘千手弄死。我知道刘千手现在根本没有抵抗的能力,自己再不帮忙,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刘头儿了。   我一咬牙,心里一发狠。这可是生死攸关的时刻,都说无毒不丈夫,我心说也别怪自己耍阴招。我偷摸抓了一把沙土,握在拳头里,忍痛爬起来后,向冷青扑了过去。我故意喊了一嗓子看“拳”,还把握着尘土的拳头故意往他脸上打去。冷青停下脚步,凝视着我。这眼神让我害怕,里面充满了杀意。但我管你什么眼神不眼神呢,适时出手,将沙土向他脸上撒去。   这也算是个奇招,尤其惯用这招数的都是三五岁的孩子,冷青没想到我会这样,一下吃了闷亏。噗的一声响,他的脸上冒了一股黑烟,这次也别拿脏鬼来形容他了,乍一看,他就跟被雷刚劈过一样。先不说这场战斗谁胜谁负,我觉得冷青对阵我们仨算是倒了血霉了,在我和刘千手各种奇葩的攻击下,他的心里一定会落下不小的阴影。   再狂的一个人,都有他无奈发脾气的时候;再傲的一个人,也有狼狈的一刻。这话适合现在的冷青。他被我这招一阴,气得终于爆发了,有种歇斯底里的感觉,骂骂咧咧向我走来。在使坏成功的一瞬间,我心里确实暗喜过,但接下来怎么办,这让我头疼,我打不过冷青,甚至他让我一条胳膊一条腿,我都没底气能赢。看他恨不得活撕了我的架势,我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   杜兴发狠救了我一命,他站起来向冷青跑去,借力起跳扑到冷青后背上。这招我之前使过,不过杜兴的想法跟我不太一样。我是扑上去乱抠,杜兴却把自己身子整个横了过来,双臂死死地缠着冷青的左胳膊,双腿紧紧夹住他的右臂。我不知道杜兴和冷青到底谁的力气大一些,但这都不是关键了,杜兴整个身子用力,全集中在冷青双臂上,他借机一发力,竟把冷青双臂抻直了。这可是个人肉枷锁,冷青哼哼几声,想挣脱都没挣脱出来。   杜兴跟冷青较劲儿,憋得一脸通红,还对我念叨一句:“快打!”我知道时机稍纵即逝,现在可是弄死冷青的好机会。我又冲了过去,根本不客气,抡起拳头,对着他太阳穴砸了起来。虽说我这拳头比不过杜兴的,但也比一般老爷们儿的要厉害,我砰砰砸了四五下后,唯一的感觉就是诧异。要不是场合不对,我真想仰头问一句:苍天啊,冷青到底吃什么长大的,他的太阳穴竟然比我拳头还硬。   其实冷青也不好受,只是他忍痛没喊出来罢了,看我一愣神一停歇,他反击了。他攻击我的招数很奇特,用起了脑袋。他往前踏一步,对着我额头狠狠来了一下。我感觉自己就跟被铅球砸中一样,瞬间晕乎了,腿一软扑通一声再次坐在地上。冷青本想补一脚,把我踢晕,可该着我运气好,他这脚还没过来呢,我就无力地躺下了,也免挨了此劫。   冷青没理我,又专心对付起杜兴来。他原地嗖嗖转了几个陀螺,不过杜兴没我那么好对付,不仅没被转下来,反倒身子加力,把冷青缠得更紧了。冷青也聪明,见这一招不好使,索性整个人往后一仰,砰的一声,他拿杜兴垫背,一同摔在了地上。杜兴疼得哼一声,身子劲儿稍微松懈了,冷青就等着这机会呢,几下挣脱出去,又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   我发现冷青学坏了,我和刘千手用阴招一演示,他现在的招数也变得极其阴险。他举手伸出两根手指,就势要往杜兴脸上戳去。这意图很明显,他要废了杜兴的双眼。我看得心里着急,人的眼睛可太重要了,真要瞎了,这人就等于废了一半了。   可我浑身没劲儿,爬不起来,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却无计可施。这时候古怪再次出现,甚至可以说是一点儿征兆都没有的,突然间冷青抖了一下,随后他很痛苦地捂着胸口,猛地从杜兴身上站起来。他一定很痛,整个脸扭曲得不成样子,眉毛都快拧一块儿去了,嘴里还哗哗往外淌血。我不知道这是咋回事,但能肯定,他的五脏六腑出了问题,还有胃出血的征兆。冷青挣扎了一小会儿,身子一软躺在了地上,一抽一抽的,眼见活不成了。杜兴趁机爬了起来,不过他没乘势攻击冷青,反倒踉踉跄跄地往旁边靠了靠。   之前问天就这么古里古怪地死了,当时还出现一阵婴儿哭,这次虽然没有哭声出现,但我坚信,冷青跟问天一样,是被这“婴儿”弄死的。唯一的差别是他俩一个脑袋出了问题,一个内脏遇到攻击。我猜qq神秘人就在附近,我觉得他不会害我,也就壮着胆子往厂房外走去。我这次很执着,就连刘千手叫我停下,我都没听。这厂房不被冷青锁上了吗?这难不倒我,我捡起那狼锤,凑过去对着门锁砸上了。   这狼锤真是个宝贝,我挥舞起来稍微有点儿沉,估计冷青用起来正好,它打在门锁上的破坏力很大,我砸了七八下,这门锁就开了。我又推开铁门,走出去四下看着。可外面一片漆黑,哪有什么神秘人?我有些失望,而且刚才就是被这一股劲儿撑着,现在一失望,我身上的疲惫感又回来了,我腿一软又坐在了地上。   刘千手先给警局去了电话,让那边火速支援,其实也不算什么支援了,他们过来查看现场和收尸就可以了。紧接着他缓了缓身子向我走了过来。这次没等我问,他就直说了:“咱们运气好,冷青和问天都有先天性疾病,要不是他们临时犯病,咱们难逃一劫的。”我“嗯”了一声表示赞同,但心里却一点儿都不信。遗传病?我心说我还没听过哪个遗传病能让人吐血呢。我回忆着问天和冷青死时的惨状,试着分析这里面的猫腻,可我一点儿头绪都没有,因为这看着太诡异也太恐怖了,好像用常理都解释不通。不过事后有次我跟我一个在军工厂工作的哥们儿聊天时无意说了这事,他没直说,隐隐给我露了个话,说大小锤王的死很可能跟一种军事武器有关,我知道他签了工作保密协议,不方便多说,但这无疑给我提供了一条重要信息。   我们回去后,刘千手又找人调查了枪库管理员,我是没参与这件事,反正最后库管换人了。晨晨也没逃出坐牢的厄运,被送到了一个女子监狱,我本想抽空去看看她,可又不知道怎么面对她,这事也就压在我心里,偶尔想起她时,我也只能空叹一口气罢了。   细算起来,这个行尸案,我们牺牲的同事太多了,包括王根生的尸体,最后也在海里被捞上来了。整个案件连带着十字架凶杀案和折翼天使案,全被作为机密封印起来。除了当事者以及那些参与过的同志以外,外人根本不得而知。   这三个案子,在闲暇之时,我也会回忆一下,虽说具体的方方面面没了解那么细,但三个案子之间的联系以及它们本身特有的故事,我算弄明白个大概。让我最不解的是,刘千手身上的疑团实在太多了,甚至不客气地讲,他的秘密比一桩离奇凶杀案还要复杂。左胸文身,还有他家里的秘密,到底隐藏着什么,我不知道;他一定跟qq神秘人认识,但这两人之间到底什么关系,我不清楚。尤其还有他劝杜兴离开监狱时附耳说过的一番话,到底是什么内容,我更无从得知。但迟早有一天,这些谜团会真相大白的。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